孟渡辰落在鼻尖的手一顿，视线朝容征月的手机屏幕看去。
容征月正在宿舍群聊天，与其说聊天不如窥屏。直到被人艾特，他看向孟渡辰重复：“他们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孟渡辰烦躁的“啧”了声，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还不想走，起码暂时不想。
面对容征月期待的目光，他摇头：“不知道。开学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是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我们回去也待有个准确的时间吧。主要是怕到时候不好买车票。”
孟渡辰“嗯”了声。迟了确实不好买车票。可他实在不愿就这么回去，出来这么就，他什么都没找到。那把吉他被修好后，就在角落丢着，如今落了程灰。
若是真回去…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间被打扫的整洁的琴房，自己被迫坐在钢琴前，母亲会在他面前轻轻放下一杯水，然后站在他身后，默默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起落，一遍又一遍的弹奏，直到手指麻木。
孟渡辰望向天花板，深深叹着气。他不需要灵感了，只需要呼吸。一个连呼吸都奢侈的地方，何来灵感。就算真回去也是又一次失败的循环。
他没回容征月，就这样望着天花板沉默许久，抓起身边的手机看一眼：“我妈在年前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
“什么？你妈给你打电话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没和我说？她都说了什么？”容征月双手环胸身体微微向他倾斜。
孟渡辰：“就霍漫溪脚被烫伤那晚，你睡了。我妈打来的，也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你怎么说的？”
“不回。”
“不回？然后呢？你妈没说的别的吗？”
“你还想让她说什么？”孟渡辰捏了捏眉心，“她有一段时间没搭理我了，肯给我时间喘口气，已经够仁慈了。你要是急着回去…大可以买票先走，我就是耗到开学前一天也没关系。”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找他，只不过付出的代价比较大。
这话说的容征月不乐意了，他咻的一下站起来：“你能不能别总这么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只走一个算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孟渡辰垂下眼帘，避开他视线，最终轻轻吐出那句压在心里的话：“其实我也不想读书了…”
话落的这一刻，容征月准备好的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想读书了……
这话竟然是从孟渡辰嘴里说出来的。
“不是…你说什么孟渡辰？”他身体又倾斜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拳头，“别开这种玩笑。我知道你是不想回去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容征月有点慌了，他从没想过“不想读书了”这句话能从孟渡辰嘴里说出来，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很快从质问转为哀求，“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求你了，别说这种话。”
孟渡辰看着他笑了声没说话。这让容征月更慌了：“你别笑啊，我在认真的和你说话。”
“我知道。”孟渡辰终于开口。
“那你回答我啊，你是不是不想走才怎么说的。”
“是！我不舍得这里。我不想走。”孟渡辰吼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双手撑床，想要起身，结果动作因情绪而失控，左手一滑滑，直接插进了枕头与床面连接的缝隙里。指尖接触到一抹凉，是那枚耳塞。
孟渡辰倒吸一口凉气，就这一瞬间，那个女孩子的脸颊闯入他脑海，异格外的清晰，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和扬起的嘴角。他…也舍不得她。
容征月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没能完全放下心来：“不想走就先不走。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孟渡辰没有回应，他捏起那枚耳塞握在掌心，转头缓缓看向窗外。控制不住的想，如果他真的走了…她会不会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感到半分不舍。
只可惜，没人给他答案。只能任由这个问题沉入心底，不知不觉中，天色染上墨色。
年后开工第一天，霍漫溪和乔冬云加班从厂里出来时，冷风直往脸上扑。霍漫溪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半了。”
“嗯，今晚好累啊。”乔冬云打个哈欠，紧紧牵着霍漫溪的手，跟着她在夜色中寻找她们那辆电动车。
“我也是第一次忙到这么晚。”霍漫溪打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泪花，她晃了晃手里那份从食堂带回来的包子，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不知道他们睡了没，包子怕是要凉了。”
过年期间，家家户户餐桌上的大鱼大肉都能从年三十蔓延到正月十五往，白石镇是，栖云县也是，连厂里也不例外。
也正因如此，今晚这屉难得的素包子才显得格外珍贵。一上来便被抢空。隔平日里，看都没人看一眼。也幸好，听手快，多抢了几个回来。
找到车，乔冬云熟练的跨上后座，搂住霍漫溪的腰：“嗯…他们要是睡了明天热一下也是能吃的。”
“也行啊。”霍漫溪笑了声，“不过他们要是起晚了，我们就给它吃了。”
她说着把装着包子的塑料袋往车把上一挂。随着车把被拧动，车子行驶在尘土飞扬的大路，袋子跟着一晃一晃，拍打着霍漫溪的胳膊。
她漫不经心扫了眼，斟酌着开口：“来这么久了，也该学会做饭了。”
霍漫溪轻声叹气。乔冬云脸颊贴着她后背蹭了蹭：“嗯，不过…他们是不是快要离开这了。”
闻言，霍漫溪拧着车把的手一僵，车子忽然降速。
乔冬云察觉到后以为是霍漫溪故意而为之，没有多想继续说：“以前我们还读书的时候正月十六就开学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如果是…那也没几天了。”
提到离开霍漫溪心里像是被块石头给堵住了一样，喘不上气不说，嘴唇也颤抖几下，可到嘴边只有个“嗯”字。
回想前些时日，她还在问孟渡辰。孟渡辰也亲口告诉他，说不回去。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们本就是出来散心找灵感的，在这只待一时，待不了一辈子。况且，他们本就不属于这里。
想着，霍漫溪猛吸一口气：“这么一说时间过的还挺快的，确实没几天了。”
“嗯，其实…我还挺舍不得他们的。”乔冬云靠着霍漫溪，搂着她腰的手轻轻扯住她棉服衣服旁的两根系着蝴蝶结的丝带。
在霍漫溪身边，她很少去掩饰自己的内心，不舍的就是不舍得。因为她觉得霍漫溪肯定也一样。所以问，“你呢？漫溪。”
“我…我…”霍漫溪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半天，那句“舍不得”到底是说不出口。正好，她们到家了。
她停下车，拿出钥匙：“到了，先去开门吧。他们估计是睡了。”
“好。”乔冬云接过钥匙下车，开了门霍漫溪把车骑进车棚底下，声响传来，两只窝在一起的小狗汪汪两声，认清人时才停止吼叫。
但来不及了，楼上两人，其中一个已经被吵醒了。或者说压根就没睡着。
孟渡辰半支愣起身体，掀开窗帘。想往下看。奈何那厚实的雨布碍事的要命，他什么都看到，只隐约看到一素昏黄的暖光。
院内一片安静，确认两人已经睡着了，霍漫溪和乔冬云轻手轻脚上楼。
“你先洗漱去睡觉吧。我把东西先放厨房。”霍漫溪把包子从塑料袋里拿出丢在厨房用蒸笼布盖的严严实实。然后才去洗漱。待到她回来时乔冬云已经累的睡下了。
她站在床边轻轻帮忙把拖鞋摆放好，就在这时兜里传来叮咚一声。
霍漫溪慌忙掏出手机，减小音量后才摁开。还没看清是谁的消息，又一条弹出来了。是孟渡辰…
【你睡了吗？】
【今天回来的好晚。】
怕打扰到乔冬云，霍漫溪捧着手机到客厅回复。
看到回复，孟渡辰再也躺不下去了。握着手机爬起来。
霍漫溪客厅的门还没关严实，半掩着能清楚的听到对面传来的开门声。她摁灭手机，随手扣在桌面，起身。
门外的走廊黑黢黢的。月色泄下一片光影落在两边的护栏。
仅有的一点光亮里，霍漫溪斜靠靠在门口，抬起头看向远处，孟渡辰正看着她。月光落在他发丝，随着他往前一步的动作落在他侧脸。
两人目光交汇，几秒后迈着步子一同奔向阳台。
“你怎么还没睡？”霍漫溪在阳台护栏边的石砖上坐下，托着下巴看向孟渡辰。
孟渡辰趴在护栏边看向不远处的那条铁轨：“睡不着。”
“又失眠了？”
“不算，就是…”孟渡辰站直身体，晚风抚起他额间碎发，露出额头。
“是什么？”霍漫溪好奇的歪头，盯着他的背影。
孟渡辰轻叹气，片刻后转过身，垂眸看她：“我…”
“霍漫溪…”他又一次喊她名字，“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话音未落，身后的铁轨上一趟火车刚好驶过，他的声音被溶在轰鸣声里，顺着那趟车飘向远方…
霍漫溪：“想想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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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片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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