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澜夕会所上班,老板叫我去套间里招待一名贵客。到房间之后,我才发现这个贵客是我的前男友,陆燃。
距离我上一次见到陆燃,已经过去三年。
三年前,他的妹妹陆晴死了之后,我离开了s市,终年整日地躲着他,只敢像老鼠一样,生活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
他坐在沙发的正中间,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抬起头看见了我。
我认出了他的脸,微微一怔之后,我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确切的说,他怎么会恰好在这个会所,偏偏点了我陪酒。
我穿着一条紧身的红色丝绒长裙,方领低胸,裙子的侧边高高开叉,露出我雪白的皮肤。
下意识地,我把腿往里收了收,捏紧了要随时滑落的手拿包。
桌面的威士忌还剩下半杯,包间烟雾缭绕。
陆燃抬起头看我的时候,一开始眼里还是迷惘。
可是当他认出我之后,顷刻间,他的眸子就染上了一层骇人的寒意,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
调笑我吗?不见得。
他唇边轻蔑的弧度转瞬即逝,那冷淡失焦的眼神里,我竟瞧出了一种鄙夷。
没错,陆燃应该鄙夷我。
他一只手夹着烟,缓缓靠向背后,摊开手臂搭在了沙发两边,仰着瘦削的下巴,眯着眼瞧我。
我不敢看他,两颊灼烧起来。
死一般沉默的几分钟过后,我终于听到陆燃恶魔般的声音响起。
“Mo、lly,就是你啊。”
Molly是我在澜夕会所用的花名,陆燃在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发音极轻,后半句却带着极为沉顿而刻意的重音。
我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口,想要拔腿冲出包间。
但我知道我今天逃不掉了。我紧张咽了下喉咙,摁住了已经开始发抖的双手。
“老板好,我是Molly。”
我闭上眼睛,强忍住恐惧带来的恶心。
又是死一般的安静之后,陆燃发出了一声极为清晰的冷嗤。
“呵。”
“江茉,三年没见,你改名换姓,当上小姐了。”
他喊出我的真名,我打了个激灵,差点咬到我的舌头。
陆燃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澜夕会所的小姐,但我和会所老板说好了,只陪酒不陪睡。
“老板想喝点什么?Molly可以陪你。”
我按照职业素养发挥,尽力忽视他的嘲讽。
“哼。”又是一声冷嗤,让我的汗毛倒立。
陆燃抽了一口烟,往面前的烟灰缸点了点灰,眼神瞟了下另一边,示意我坐过去。
我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祈祷着今晚最好不要凶多吉少。
隔着一小段距离,我坐在了陆燃身边。
他歪着头似乎在打量我,我不敢抬起眼,视线固定在那杯威士忌上。
陆燃也不说话,他的呼吸重了起来。
接着他身体前倾,把烟头摁灭。因为他的挪动,皮质沙发发出一阵摩挲。
他抬了抬指,示意我往杯子里倒酒。
我赶紧拿过旁边的酒瓶,想往一个空杯子里倒。
陆燃伸手挡住了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他那杯酒加满。
我忐忑的心慢慢放下,意想不到他会流露出不让我陪酒的意思。
“没关系,我可以喝酒。”我对他说。
他捏着杯口,把酒端到嘴边,斜睨了我一眼,接着喝下一口酒,喉头滚动,
陆燃不说话,我又紧张起来。
我看向他的侧脸,他高挺的鼻梁中间,有一处微微凸出的骨节。
“忒!”
陆燃用舌头刮了几下齿侧,然后我亲眼看见他往酒杯里吐了一口唾沫。
他把酒杯递给了我。
“喝。”他命令我。
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
我攥紧了放在红裙上的双手,看着那杯酒,咽喉弥漫着胃里返出的酸。
倒不是说因为这杯酒有多恶心,而是我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喝啊,你不是能喝么。”
他进一步把酒杯抵到我唇边,声线冰冷,力道生硬。
我看了陆燃一眼,然后抬起我冰凉的手。
没等我接过酒杯,在我眨眼的瞬间,陆燃把手一晃,那酒就全撒到了我的脸上。
酒液顺着我的眼睫毛滑落,吃进嘴角后,有一丝辛辣。
我狼狈不堪,尴尬地维持着原有的姿势。
陆燃把杯子摔向了一边,玻璃碴碎裂得到处都是。
“少给老子装x!”
他骂了一句,随后叫手下进来,把我反手架住,将我摁在了地上。
我试图直起腰来,却被死死压制着,我的膝盖磕着玻璃碎,胸脯快摩擦到地面。
我忍着疼,不再挣扎,只听见玻璃杯碰撞,以及酒倒进杯子的声音。
似乎倒了很多杯。
过了会儿,压我的人似乎得到陆燃的授意,回收了力道。
我直起腰,看见满满一桌子排开的酒杯,全都倒好了威士忌。
我开始心慌了。
“来个人,掰开她的嘴。”
陆燃睨着我,端起一杯酒朝我走来。
-
“小江,再这么下去,你的胃就要坏了!”
“你来我这洗过多少次胃了?”
“你不要命了吗?”
陆燃灌我酒的当晚,我被送进了医院洗胃,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急着走,照顾我的张医生却劈头盖脸地数落我,说这辈子再也不想在医院看到我。
我苦笑着感谢他,说下次一定不来了,匆忙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我看见我妈抱着我爸的遗照,躺在摇椅上睡着了,我的心才安定下来。
我生怕一晚上没回家,我妈会出什么事。
还好,她没有乱跑出去。
半年前,我妈的痴呆症越来越严重,医生检查出她脑袋里长了一颗肿瘤。虽然检查出是良性肿瘤,但位置比较危险,手术风险高。
医生说让她生活在熟悉的环境,更有助于控制她的病情。
于是我把她带回了s市,同时拼了命赚钱攒医药费。
而只有夜场,才是来钱最快的。
我爸生前和澜夕会所的老板有些交情,我找到了他,留在会所做陪酒的小姐。
会所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我和老板沾点关系,不大敢招惹我,也知道我从不陪睡。
我在这过得倒也算自在。
我原本就是舞蹈生,肤白貌美,腰细腿长,论气质和模样,会所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像我的。
加上我人美声甜,会说话,自然哄得那些老板一个两个心花怒放。
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要喝酒,只有开更多更贵的酒,我才能拿到更多的提成。
只不过……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陆燃。
这个像噩梦般缠着我的男人。
-
我还是s大的学生的时候,陆晴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被分在一个寝室。
她是千金大小姐,从来不回寝室住。每天下课,都会有司机来接她回家。
有一天我送她到校门口,第一次遇见了来接她的陆燃。
法拉利的敞篷座驾上,他一头灰黑利落的碎发,经过手指的拢抓之后,随意耷拉着方向。瘦长的脸,被一副黑超遮住了半张。
“我回去啦江茉,下次给你带意大利冰淇淋吃!”
陆晴笑着坐上了副驾,我扶着我的自行车,挥手和她告别的时候,感慨起世界的参差。
就在法拉利起步之前,陆燃摘掉了墨镜,回头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清冷灰暗的双瞳里掠过一弧银光,像是抛出了锁链,朝着我的方向狠狠锚定。
法拉利开动,扬尘而去。我的长裙洁白,脑海里却残留着陆燃顽劣的笑。
后来陆晴神秘兮兮地跟我说,陆燃想要我的联系方式,问我想不想给。
我摇了摇头说算了。
心想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撇了撇嘴说。
“我哥可是很好的人,错过这个村就没这店啦。”
我当时信以为真,觉得陆燃应该就像陆晴说的一样好吧。
但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他是陆氏集团的富豪公子,而我只是一个还需要打零工凑学费的女大学生。
每天下了课,我就去舞蹈机构代课,接着就去KTV兼职,后来发现在酒吧兼职给得更多,还能赚小费,就不去KTV了。
回学校的路上漫长而漆黑,有次我被流氓袭击,他上来就扑倒了我的单车。
我一下子摔在地上,被他压了上来。我拼命挣扎呼救,却无济于事。
当我的上衣被撕得支离破碎,我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就在我放弃抵抗的时候,远处忽然亮起了一道车灯,车灯由远及近,伴随着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我面前停住。
陆燃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阴沉着脸,把流氓从我身上拎起,按在一边暴打。
他一次又一次挥拳,像疯了一样,以至于我后面开口叫他,他也毫无反应。
终于,那人被打晕了,陆燃回头看我,猩红的眼里泛起笑意。
那天晚上,我坐上了陆燃的法拉利,安全回到了寝室。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依旧踩我的单车下班,陆燃开着他的法拉利,走一段停一段地陪我。
“江茉,坐我的车会死么?”
最后一天的时候他问我,我蹬着单车一路往前,固执地没有回头。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陆燃没有再出现。
而我感觉回校的那条路,更加漆黑和漫长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兼职的酒吧又遇见了他。
-
“江茉,端上酒,跟我来。”
经理带我走进包厢的时候,一边哈着腰一边推开了门。
我端着一盘酒,在他身后跟着。
“陆少晚上好,这是调酒师今晚特调的龙舌兰,老板啊特意吩咐我送来,给您和朋友助助兴!”
经理的话音一落,我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央的陆燃。
包厢内光影变幻,他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手上,烟丝缓慢上升,缭绕着清冷挺拔的五官。
我呼吸一紧,脚底被黏住了一般。
“还愣着干嘛?”经理催促我。
我上前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还好我稳住了重心,没让酒给洒出来。
陆燃身边的美女模特在跟他热情搭话,我祈祷他们保持这个状态,别注意到我。
可当我不得不在他面前放下一杯龙舌兰的时候,他终究抬了抬眼,认出了我。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马上掠过了一丝异样。
而我近距离发现他的脸上有几处瘀伤。
“等下。”
我转身想跟着经理一起离开,他叫住了我们。
陆燃直勾勾盯着我,他的朋友早看出了他的意图,在旁说“李经理,这新来的小妹不错啊,让她留在这,陪陪我陆哥!”
经理一脸为难,因为他清楚我只是兼职服务生,并不是陪酒小姐。
正当他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替我回绝的时候,我主动说明情况。
“不好意思,我不陪酒。”
那朋友一脸不爽,把酒杯哐地放下,说“嘿,我说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我陆哥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另外一个说“李经理,你还不教教你的人?”
经理皱着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陆燃,还是欲言又止。
陆燃嗤声冷笑,微微抬了抬手,那两人才就此打住。
“算了算了,滚蛋吧臭娘们!”
那人一脸扫兴地摆手。
“闭嘴。”
陆燃甩了他一个眼神,他马上畏畏缩缩地噤了声。
出了包厢,我以为我成功躲过了陆燃,却没想到接下来,他以点酒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地让我进包厢送酒。
趁我送酒进去,故意和旁边的模特亲热。
我最后忍无可忍,在他的酒里加了泻药。
正当我端着托盘朝包厢走去,想报复他让他拉个十次八次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群莽汉从甬道经过,把我的托盘撞翻了。
我听到经理在后面追着,“沈少沈少!今天陆少真的不在这里,您就高抬贵手吧,别把小店砸了哟!”
为首的那人转过头,面容阴鸷,将烟头丢到地上踩灭了。
沈消对手下说,走,进维多利亚房。
那正是陆燃所在的包厢。
那群人浩浩荡荡往维多利亚房走去,我忐忑不安只能想到报警的时候,经理却扭头跟我交代千万不要报警,也千万别靠近包厢。
别的服务生也凑了过来,我抱着托盘,心里越来越不安。
没过一会儿,我听到包厢里砸碎一个酒瓶,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接着砸了第两个酒瓶,第三第四个酒瓶同时发出响声,经理冲出来喊安保进去拉架。
看热闹的人已经避之不及,慌忙躲到别处去了。
“陆燃,老子今天非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我听到沈消高喊了一句,里面发出的打斗声更加激烈。
我壮着胆子靠近往里面看,恰好瞥见沈消举着一把椅子砸向还没站稳的陆燃。
陆燃应声倒地,刺目的鲜血从他额角流下来。
他双手撑地,睁着的眼却失去了焦点,明显是被打晕了。
沈消再一次举起椅子的时候,我看见了角落里放着的灭火器。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拿着灭火器冲了进去,对着人群一顿乱喷。
粉雾糊住了他们视线,我拉起地上半晕的陆燃,让他赶紧跟着我走。
陆燃看不清我的脸,但应该认出了我的声音,他反抓起我的手,跟我逃出了包厢。
我带着他藏进了一个很小的库房,小到只能彼此依偎着。
黑暗中,我听见陆燃呼吸粗重。
他哑着声音问,“江茉,你不要命了吗?”
我偷偷看他的脸,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我怕你没命了。”
我极小声说,说完我才发现我的手还在抖。
陆燃把我的手紧紧握住,又说,“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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