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若正要关门,却见许久又站在门口,仰着小脸看她。
“你跟我一样。”小女孩笃定地说,“我们都不属于这里。”
代若揉了揉她的头,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脑海中那些嘈杂的声音似乎安静了很久,只剩下洛邑方才喋喋不休的话语。
“早点睡。”她轻轻说,关上了门。
夜深人静时,代若坐在榻上,忽然想起自己答应了洛邑要睡觉,她犹豫了片刻,终是躺下,闭上了眼睛。
一个时辰后,她准时醒来,窗外天光微亮。代若起身开门,就见洛邑正蹲在门口,手里拿着片叶子吹着不成调的曲子,见她出来,眼睛瞬间亮了:“睡好了吗?是不是很舒服?”
朝阳的光落在他脸上,灿烂得晃眼。代若看着他,忽然觉得,时间,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嗯。”她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洛邑赶紧跟上,看着她的背影,偷偷笑了——看来,他也不是那么笨嘛。
寨中的日子大抵是简朴的,十几个人围坐在一张粗凿的大圆木桌旁,桌上摆着的吃食原料简单,却能看出是费了心思做了些花样,透着股实在的暖意。
代若不沾人间烟火,只端着杯清茶在一旁静静啜饮,自成一片疏离的静。
席间有道格外炽热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她身上。
是那个叫小久的小姑娘,捧着饭碗却一口未动,仿佛代若这个人,比填饱肚子更有吸引力。
“小久,好好吃饭,莫要惊扰了客人。”蒋羊低声提醒,见她毫无反应,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代若时语气满是歉意,“代若姑娘,实在对不住。这孩子年纪小,不懂礼数,有冒犯之处还请多担待。”
代若依旧垂眸饮茶,神色淡淡的,只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洛邑见状,自然地接过话头,目光落在小久身上时微微一顿:“咦?这孩子……体内竟无半分灵力波动?”
按常理说,这般大的孩子,哪怕天资再平庸,也该能运转灵力施些粗浅术法,可这孩子身上,竟是一丝灵力的影子都寻不到,实在奇怪。
许河的神色倏地暗了暗,声音也沉了几分:“小久这孩子,原本是个天才。天生不凡,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可偏偏天妒英才,不知怎的,有天她体内的灵根突然就没了,此后再难吸收半分灵力。”
他说着,连连叹气:“原本……她是能带着我们寨子走出困境的希望,可惜了……”
洛邑一愣。这么小的孩子,从云端跌落泥潭,难怪初见时便觉她神色黯淡,身形也比同龄孩子单薄些,心头不由得漫上几分怜惜,刚想说“或许是遭了什么咒法?我认识几个精于此道的……”,话未说完,却见那小小的身影已然放下碗筷。
小久全然不顾满桌大人的惋惜目光,径直跑到正安静喝茶的代若面前,仰着小脸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许河和蒋羊的动作猛地一顿,几乎是瞬间僵在原地。
这位代若姑娘深不可测,小久竟这般直白地发问……两人心头都是一紧。
相处这几日,洛邑已瞧出代若并非恶人,倒不怎么担心小久,只是好奇代若会作何反应。
几双眼睛齐刷刷盯住了代若。
【嘶,这小丫头片子,好像能看见咱们?】
【干脆杀了她,以绝后患!】
几道残魂从代若体内飘出,围着小久打转。
【咦?不对,她分明看不见。】
小久见自己都凑到代若跟前了,对方却仍是不理不睬,不由得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起来。
“是因为你心里住着个穿嫁衣的姐姐在哭,你才不理我的吗?”
声音含糊得很,除了代若,旁人谁也没听清。
代若放下茶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去吃饭吧。”
小久猛地抬头,固执地盯着她:“我们是一样的,我能帮你!”
【哦,原来是个被那胆小的神忌惮的娃娃。】
【被世界遗弃的可怜孩子啊。】
【能让神都忌惮,她定有不凡之处,答应她!有了她,咱们的复仇胜算更大!】
代若垂着眼,那孩子的双眼澄澈得过分。
【够了没?复仇本就太过沉重,何苦拉个无辜孩童下水?】
这声音温柔又低沉。
【呵!你倒仁善!我代氏一族落得这般下场,你的仁善怕是也“功不可没”!】
……
代若轻轻合上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藏进眼底。
“我们不一样,你会平安长大的。”
对话渐渐往奇怪的方向偏了。
许河的妻子赶紧拉过小久,道:“小久!不许乱说话,回房去,一会儿我把饭给你送过去。”
说着又向代若道了歉,拉着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甘的小久匆匆离开了。
许河招呼洛邑继续用早饭,又给代若添了杯新茶。
早饭过后,洛邑见自己与许河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便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许兄,实不相瞒,我有个疑问,还请大哥为我解惑。”
“哦?什么疑问?说来听听。”
“那日许年开启的寨中阵法,我总觉得熟悉得很,竟与夏衍军中的阵法有些相似,不知……”
许河闻言大惊,忙追问道:“夏衍军中阵法!你是何人?怎会知晓?”
洛邑在心里掂量了一番,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我乃当今夏衍太子,洛邑。此事事关重大,还望许兄如实相告。”
“太子!”
许河大受震撼,眼眶瞬间红了,激动之情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他猛地站起身,单膝跪地行礼:“末将许河,乃夏衍神威军副将许昌之后,见过太子殿下!”
神威军!洛邑猛地想起,那是一支极为古老的军队。当年夏衍被步步紧逼,建立神虎关结界时,好像就是这支队伍殿后的。
莫非……
“当年神虎关结界即将建成,我军奉命护送一城百姓入关,谁知途中遭遇异族,将士们浴血奋战,好不容易将残存的百姓护送到神虎关,却发现结界已然建成。”
“我军没办法,只好将百姓安置在如今的广山村。如今得见太子殿下,能将实情告知,也算了了臣祖辈的心愿。”
洛邑久久没能回神。他从未听说过,当年他们在关内享受着短暂的和平时,关外竟还有同胞在流离失所。
他望着许河身上那件破旧不堪的盔甲,眼眶一阵发酸,郑重地扶起他:“你放心!孤定会带大家回家!”
许河心中五味杂陈:“殿下!神虎关若再次开启,关内必定会有更多灾难。如今广山村的人,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是殿下您得回到关内……”
洛邑打断他的话:“孤说了,定会带你们回家,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神虎关外的风带着股土腥气,陈声按长老所授阵法指引,已在这片诡谲地界走了许久。
□□坐骑没撑多远便四肢抽搐倒地,想来是被此地邪异摄了魂去。陈声只得步行,不知走了多少时辰,眼底忽然映进抹异样——前方树上一截焦黑的断枝,本该枯朽的断口处竟爆出蓬勃新绿,叶片泛着奇异的金芒。
洛邑金炎的痕迹。
他果然从这里经过。
陈声心头一紧,忙取出罗盘凝神推演方位,指尖刚触到盘面,后颈忽然掠过一阵腥热的风。几缕发丝被吹得飘起的瞬间,他猛地向前翻滚,堪堪避过身后异兽带着腥气的利爪。
此地不宜久留。陈声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窜出,边跑边在途经的树干上留下几不可查的刻痕——这是他为后续折返做的标记。
他身法快得只剩道残影,林间枝叶几乎没被带起多少动静,身后异兽却如小山般横冲直撞,树木断裂声此起彼伏。再这么追下去,怕是要引来更多麻烦。
陈声骤然转身,长剑呛然出鞘,灵气如水流注入剑身。他借着闪避异兽扑击的间隙蓄力,目光死死锁着对方动作,只等一个致命破绽。
就是现在!
剑光一闪,精准刺入异兽咽喉。鲜血喷涌的瞬间,陈声正欲补剑了结,几道符纸突然从侧方飞射而来,将濒死的异兽牢牢禁锢。
“道友好身手。”清朗男声自身后传来,“只是这异兽身怀复生异能,杀是杀不死的。”
陈声回头,见三个黑衣白带的年轻人立在不远处,两男一女,气息皆不凡,瞧着像是哪个大宗门的弟子。他拱手行礼:“在下陈声,夏衍国人氏。不知几位道友是?”
话落时,他敏锐地捕捉到领头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亮色。
为首男子朗声一笑,拍着腰间玉佩道:“顺天应时,衍化万物。天衍宗汪淼,见过陈道友。”
“天衍宗清月、远辰。”另两人亦拱手见礼,面容冷酷,比起汪淼,倒显得有些不好相处。
陈声心头剧震。天衍宗——那可是出了天道化身的地方。传闻天道化身掌三界轮回,而天衍宗作为其亲传宗门,一言一行常暗合天道意旨。他忙再行一礼,语气更添恭敬:“原来是天衍宗道长。前面便是夏衍国境,道长若不嫌弃,可随在下暂歇几日。”
汪淼性子瞧着爽朗,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天衍宗向来顺天而行,我等至此,自然是应了天道指引。倒是陈道友,这荒郊野岭的,是要往何处去?”
“夏衍太子日前失踪,在下正为此事而来。”
“哦?”汪淼眉峰一挑,“巧了,我三人此行,恰与太子殿下有关。”
陈声眸光微凝:“敢问道长所为何事?”
“天机嘛,总得藏几分。”汪淼指尖转着张符纸,笑得莫测,“但道友放心,不出意外,你我该是一路人。殿下此刻在哪?这地界异兽太多,说不定我等能帮上忙。”
陈声略一沉吟,颔首道:“方才已寻到殿下踪迹。稍等片刻,待我布下定位阵,便可知晓具体方位。”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天衍宗突然出现,又恰与太子有关,此事怕没那么简单。但眼下寻回太子要紧,若能得他们相助,确是省了不少麻烦。
“倒是这异兽,该如何处理。”
“道友无须担心,天地万物都由天道衍化而生,我天衍宗自有法子将它回归天道。”
汪淼言罢,清月拿出一个方块模样的东西,手上施法,方块散成十几个小方块,露出中间的锥形核心。
核心发出光芒,异兽被其一照,便化为星尘,慢慢消散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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