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琛和弟弟赵瑾一左一右,被背着大包小包的爸爸牵着,急冲冲的下了公交车,进了这片位于海城西的城中村的胡同口。
一大一小小脸红红嘟嘟,对马上可以看的新房子都十分期待。
可惜,他们被放鸽子了,约好的房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入住这间半地下室小单间的小夫妻,他们刚和房东签好合同不久,目前已经搬家完毕,正在整理家居。
爸爸赵歉不可置信,打电话过去却还只得到了一片忙音。
赵歉有点泄气,有点愤怒,还有点久违的习以为常。
拉着孩子站在胡同口,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发了会儿呆。
胡同口外,是一道窄街,车多人多,还有许多挤挤挨挨仿佛誓要撑爆这片可怜地方的小店铺,店里店外,人头攒动。
大家都很忙碌,不管是人还是物,还是那不间断的车辆鸣叫声。
刚满七岁不久的赵琛跟着爸爸看了会儿,还是没有忍住,摇了摇爸爸的胳膊,抬起头,喊了一声:“爸爸。”
小两岁的赵瑾如今也已经口齿伶俐,跟着也喊:“爸爸?”
赵歉忙回过神,应了一声:“诶。”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笑容,笑嘻嘻的和两个儿子说:“走吧,实在不行咱爷三就住桥洞去。”
赵琛和赵瑾被爸爸的笑容感染,心下放松,也笑,赵琛还点头,“好,咱们住桥洞去!”
赵瑾鹦鹉学舌,“桥洞去!”
赵歉哈哈笑,很没形象的跳了下,将背上巨大的行李包往上抖了抖,说:“咱们再努力努力,走!”随后拉着孩子又钻进了胡同里。
虽然心知希望可能不大,但赵歉忍不住心怀侥幸。
他准备临时找找,天还早,他得看看里面有没有张贴出租小广告,再打打电话联系联系,想着等实在不行再去找宾馆。
果然,几个电话打完,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重新带着孩子们出来,摸了摸俩孩子汗涔涔的脑袋,赵歉终于忍不住,心底那原以为早就放下的怨愤无可抑制的涌出,将他胸腔里那早就腐烂溃散的斑斓伤口再次拉扯的发出撕心裂肺的疼。
如恶鬼啃食,如蛆虫蚀骨。
疼得他抑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喘息。
十二年了,这座城依旧这般冷酷,暗地里的那些眼睛,果然从来都不曾从他身上挪开。
多可笑啊。
“爸爸?”两声带着奶味儿的呼唤及时响起,叫忍不住在此刻微微弓着背忍受那无端而来的痛苦的赵歉猛然回神。
“嗯,爸爸在呢。”赵歉动了动喉头,咽下那儿突然涌出的浓厚涩味,重新带上笑应到。
赵琛远比懵懂的弟弟要来的敏锐,察觉到了爸爸不对劲的情绪,此刻虽然爸爸掩饰的很好,他还是仰着头一脸担忧的看着爸爸。
赵歉摸摸他的头,安抚道:“爸爸没事儿,不过咱们今天恐怕是找不到房子住了,得去住宾馆才行了。”而且因为他们现在在经济上十分窘迫,他们还无法住到不错的宾馆,只能去找一家价格便宜的。
赵琛歪头,“不是住桥洞么?”
赵瑾对此也念念不忘,用红润润的小嘴巴嘀咕:“住桥洞!”
赵歉乐了,“这会儿天儿太冷啦,等暖和点了,爸爸再带你们去参观桥洞。”
俩孩子点了头,乖乖跟着爸爸去住了宾馆。
没在城西,他们去了郊区,晚饭也是在这边吃的,两个孩子选的,吃的饺子,两份三十块。
而他们住的宾馆,是六十块钱一晚的,很旧很小,房间里除了一张小床和一个小单人沙发,就什么也没有了。
好在配套的有个独立的卫生间,巴掌大的地方,放着氧化变黄的旧马桶和洗手盆,还有一个没有喷头的花洒。
条件虽然艰苦,但父子三个能待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他们高兴的了。
晚上,趁着孩子们睡着,赵歉拿出钱包手机,点了点身上目前所剩不多的钱,点完后,他叹了口气。
他们一共还剩八万多点,这么点儿钱,在这物价奇高的海城,如果不住在城中村,他一次房租加押金就要把这些钱花掉大半。
可城中村如今是住不了了,其他地方恐怕也够呛。
难道他要原路返回吗?回到瑜城?
可他还什么都没有得到,也没有见到。
只言片语,或者匆匆一面。
赵歉不甘心,他想听,也想看看。
他知道他回来了。
而且,瑜城如今对他们来说也不再是什么好地方,姐姐走了,他们父子三个,在那里除了还有套卖不出去的旧房子,就只有那几座带不走的至亲坟茔,其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收好钱包,赵歉坐在床边,给孩子们掖了掖被角,自己则合衣躺下,只是许久都无法入眠。
睁着眼睛躺了会儿,枕头下面的手机响了,赵歉掏出来将声音按小,一看,愣了一下,犹豫再三,才起身到这间房那扇破旧的沿街小窗前将来电接起。
窗外夜色浓厚,远处的起伏的山脉好似一只沉睡的怪兽。
赵歉轻轻的“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他多年未见的好友,程度的声音依旧,半分没变,就好似他这些年从未将之拒之以门外一般。
他大概是没想到真能打通,在电话那头卡了会儿才着急忙慌的问:“思思说你来海城了,是真的吗?”
赵歉顿了下,才答:“是,我过来了。”
程度立马道:“你现在在哪儿?已经到了吗?我开车去接你。”
赵歉动了动嘴唇,未答。
电话那头,是程度略带喘息的声音,他应该是在着急的下楼,或许正准备去开车。
久久没得到回应,程度却没有放弃,依旧在那头不断追问,“喂?赵歉!你别不出声!你现在人在哪儿呢?你别倔我和你说,喂!喂?”
赵歉终是开口:“我这次过来,应该会待很久,等我安顿好了我会去找你的。”
程度那头的呼吸声断了断,随后是一个大喘气,他似乎是停下了脚步,“你怎么安顿?你说?你怎么安顿?”
他声音有点哑,透着几分难忍,“思思也在找你,她以为你不会接电话,所以也没给你打。你是不是在城西呢?住的宾馆是吧?你不告诉我们你在哪儿,我们就一家家的找去!”
不知为何,听见程度的话,赵歉忍不住开心,这让他苦中作乐和程度开起了玩笑,“没,我不在城西,我住豪华大酒店呢,超级VIP的那种,安全系数特别高,保密性特别好,你们找不到我的,就别忙活了。”
程度噎了一下,气的瞪眼,“我和你好玩呢是吧?你到底在哪儿?”
“我真的在大酒店,正吃好喝好玩好,什么都好,你们就放心吧。你让思思别找了,你也别着急,等我这边忙完了我就去找你们,真的。”赵歉微笑着,眼中含着光看着窗外高悬的月亮,声音柔和的和程度说。
他这才发现今晚的月色很美,挥洒下来的月辉将不远处小河的河面照的波光粼粼。
程度那头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才说:“行,住大酒店是吧?我就装信了。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不来找我,我就报警寻人。”
“……”赵歉哭笑不得,“行,我尽快。”
听他应了,程度这才挂了电话。
赵歉带着笑回到床边,坐在床边看了会儿儿子们的睡颜,这才收拾收拾窝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父子三人再次出发,因为这次心里有所准备,他瞄上了宾馆老板的破电三轮,磨了人家许久压了身份证花了一百块钱的租金,骑着三轮带着孩子们逛了起来。
然后他们又在郊区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赵歉泄了气,郊区这边虽然交通不便也没有好幼儿园,但物价水平与城西城中村差不多,原本是他的第二选择,结果却还是不行。
骑着三轮带着孩子回到了宾馆,赵歉心烦意乱。
明明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唉……
这会儿天还早,他拿出图书让两个孩子自己看自己玩,来到窗边透气,顺便想想对策。
去麻烦程度和思思是最后的选择,他已经欠他们太多,何况现在他还不是只有他一个,还有琛琛和瑾瑾,而且关于两个孩子,他都没想好怎么和他们解释。
小小的宾馆房间里,两个孩子大的带小的,正坐在不够宽敞的单人床上读图画书,是小猪盖房子的故事。
赵瑾很喜欢这个故事,总缠着哥哥一遍一遍的给他读,赵琛是个很耐烦的小孩,对此不仅不厌其烦,还颇有成就感,总能摇头晃脑吐字清晰的给弟弟一遍一遍的读。
这声音让赵歉心里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远处的山澜起伏,一个转头,忽然看见了左边山边的那片建的稀稀疏疏但又井然有序的建筑群。
那片建筑群怎么会……赵歉看的发愣,忍不住凑近了一些,略显苍白的手搭在了色彩斑斑的铝制窗框上。
他有些出神,那里,他住过一段时间,不长不短,正好一年。
他这几年的时间过得太慢也太难,那一年则恰恰相反,太快又太幸福,可惜到头来却是一场幻梦。
真奇怪,他居然来到了这儿,白天他怎么都没有发现?
也是,那边是拥有优美风景的现代风豪华别墅群,这头却到处全是土里土气最多三层的自建老住宅,他当时都不知道,仅仅只是一路之遥一水之隔,原来竟是两个世界……
赵歉想收回眼睛,可搭在窗框上的手指却忍不住一点一点,借着这个动作,一个个的数着,很快就数到了那幢叫他熟悉又陌生的房子。
“爸爸?”赵琛拉拉赵歉的手,“弟弟的哞哞呢?”
收回了痉挛般不受控制不断点动的指尖,赵歉低下头,摸了摸赵琛的脑袋壳,“爸爸来拿,在包包里。”
“我来拿我来拿!”赵琛举手,迈着一双小短腿飞快的扑腾过去自己找了。
接着俩孩子就抱着他们的哞哞玩偶睡着了,今天就算是一直坐在三轮车上,也将他们累坏了,于是天还没黑就有了困意。
赵歉心疼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抱成一团的儿子,难受的不行,只觉得眼眶隐有湿意。
唉,他还是个那个没用的家伙,在某些足够静悄悄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住眼泪,也控制不住心痛。
在沙发上静静缩了一会儿,赵歉才又起来,给自己好好洗了个澡。
卫生间里没有窗户,水还算热,白色的雾气腾腾升起,赵歉日渐苍白的皮肤在不够明亮的昏黄灯光下泛着莹莹。
今夜,又有人无法入眠。
开个新坑,隔壁会更的,我在存稿,准备等完结一次更掉。
我也确实是卡文了,放在哪里太久了,现在病好了灵感也少了,把当初埋的京城线都忘的差不多了……甚至之前的预收隔壁的默契婚姻我也要梳理一下才能填。
努力复健ing,我得把自己的文仔细看一遍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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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到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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