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丽正殿。
“假死?”
太子宋樾搁下茶盏,微微挑眉,略带深意的目光投向京旻。
京旻拱手:“是。承王数次行凶,无非要殿下背起暴虐无道的骂名。他行事谨慎,躲躲藏藏不敢同殿下正面接刃,倘若不遂他愿,又怎知他下一步棋落在何处?”
“圣上一贯心慈,若拿不到切实的罪证,定然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也正是殿下一直顾虑的事。”
宋樾了然地点点头,轻笑道:“那你又将如何安置老师?”
他身子靠向椅背,指节搭落在扶手随意叩敲,“我那位哥哥胆小如鼠,若无九成胜算,是不肯露脸的。若是老师死讯传开,云家姑娘怕是不能轻饶你。届时,你当如何?”
京旻肩头微僵,抬眼,一字一顿:“殿下不会不知,只有假死脱身,云公才能多出几分生机。”
宋樾笑了下,“尚皋这是怪我?”
京旻缓缓垂身,静默无言。
宋樾微怔,眉眼间的笑意淡了,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恹恹地摆了摆手。
锦时苑。
云琼立在盥室门前,眉间紧蹙,转身对上跟前跟后的女侍卫,“我泡汤池你也要跟着吗?”
华意恭敬垂身:“是,侯爷教卑职顾全姑娘安危。姑娘放心,卑职只在旁守着,不会出声搅扰。”
云琼闭了闭眼,压抑着心底的怒气,沉沉呼吸一瞬,转身就走。
才出卧房,小铃铛喵呜着缠上脚畔,云琼眼尖地注意到,小猫圈在脖颈处的蓝白帕巾隆起微弱的起伏。
她眸光凝滞一瞬,立时弯身将猫儿抱进怀里,指尖轻抚过时不经意地捏了捏,里面似乎藏了一张纸笺。
云琼眉间微紧了紧,同华意道:“他是如何吩咐的?”
华意跟在身侧,语塞了片刻,侯爷只说让她留意着云姑娘身边有无可疑人士,她想了想,说:“侯爷只教属下跟着,许是怕有贼人闯入。”
云琼微微愣了一下,崇义侯的地界有几人敢擅自闯入,她再一细想,怕是京旻已察觉了府中怪异,心弦倏而绷紧。
“一丈之内莫来扰我。”说完提步就走。
华意张了张嘴,到底没在辩驳,一丈也不过几步距离,远便远些,总好过频频惹来冷眼的强,于是停在原地,静静等她走远一些,才提步跟上。
云琼摸出信笺,展开隐在巾帕下极快地掠过。
窄窄的信笺只留下一行字:莫怕,待我摸摸此人深浅。
笔锋凌厉,浑然不羁,是安和姐姐的字迹。
云琼心中安定了些,小心藏进袖中。
过了晌午。
云琼小憩片刻,醒来时,已不见华意身影,问罢淳乐才知,华意许是方从侯府调来,在此处吃住不惯,午时不过半刻,忽而浑身乏力,头冒虚汗,昏昏沉沉地倒在榻上,至眼下都未好些。
淳乐:“陈嬷嬷去请了大夫,现下正叫人在照看。”
话音才落,卧房内一扇窗吱呀一声开了。
一阵寒风卷过,牧安和在案前落定,自顾自地翻盏倒茶。
云琼凝着她,羽睫轻轻扑簌一下,“安和姐姐……”
淳乐张大了嘴巴:“你怎么还敢来,府里现在……”
牧安和:“趁乱才是动手的时机。我昨日摸去城门试了试,年关时景,各处都鱼龙混杂,竟然也将我放了出去。”
她惬意地笑了笑,看向云琼:“现下我离自由可只差一步,昙儿可要跟我一同出京?”
云琼清润眸光晃了晃,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好半晌,才幽幽开口:“淳乐,你去瞧瞧华意如何……”
牧安和支着头,轻飘飘道:“毒发三日,挨过便好。挨不过,那就只能算她倒霉。”
淳乐点头应下转身出室,经过她时小声咕哝:“毒妇……”
房门阖上。
室内一时静谧。
云琼看着她,“安和姐姐……”
淳乐一出院便瞧逗弄帘穗的小铃铛,她笑着蹲下身,顺手撸了撸,直至小铃铛呼噜出声,梗着脖子接连往她掌心去蹭。
于是,便也没留意到院外匆匆而过的一片衣角。
京旻从宫里出来后,在台狱停留了片刻。
连日贼寇不断,云俨形容日渐憔悴,显然深受其苦。京旻无言面对,深垂下头。押解出京当日,面上只有两名官差随行,承王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将乔装隐迹的人手一一告知,给云俨留出时间做足心里准备,又出声宽慰:“伯父安心,暗中藏有两拨人手,我不会让您有事。”
云俨静静看着他,只是叹息:“我这把骨头已不大经用了……”
京旻哑然,只剩沉默。
回到府上。
前脚才迈过前厅,陈嬷嬷便一脸焦灼地拦在身前。
京旻负手在后:“何事?”
陈嬷嬷双手交叠抱在腹前,福身:“二郎君派人守着姑娘,想来是信了老奴的话。兰彧公子的信物,二郎君也瞧过了,若非云姑娘心中惦念,唆使下人暗通曲款,那些东西怎能被她锁紧卧房?”
京旻侧目,压下一记冷眼:“你想说什么?”
陈嬷嬷揪心望回去,苦口婆心劝道:“前些日,老奴去寻姑娘问账簿,几次听到屋内传过陌生的说话声,可进到屋里,房里却只剩姑娘一人。”
“上回,老奴病得出奇,便想是不是有人下毒,但郎君早已不肯听老奴辩白。我便知道,若老奴指她藏人,郎君定然不肯尽信。可今日,那奸夫又再次用药放倒了侍卫,眼下又同姑娘闷头缩在房中,郎君……”
“够了。”京旻掌心缓缓握紧成拳,截断话头:“你是说,人眼下还藏在府中?”
陈嬷嬷点头:“老奴知道,二郎君心中不舍,可是云姑娘当真不是良人,不堪郎君托付心意。”
京旻眉目冷沉,偏头同莫山交待一句:“从内将府门围起来。”
说罢,提步往后院去。
卧房内。
云琼轻轻摇头,望向牧安和:“安和姐姐,我父亲母亲俱在京城,我便是离开此地,也决计不能安枕。”
牧安和眉头微微拧起:“可眼下你家遭了难,你一个女儿家又能扛起些什么?难道就一辈子寄人篱下,给京旻为奴为婢?”
牧安和叹息一声,“父母罪孽不殃及儿女,京旻此举属实卑鄙。你双亲若是疼你,自然盼着你早早安稳,若是不疼你,你自然也不必有什么负担,还是早早抽脱这滩浑水,同我出京的好。”
云琼轻抿了下唇,摇了摇头,“你不知……”
正要说话时,忽地,牧安和神色一凛,按住了她的手背。
门外传过急促的脚步声,牧安和立时起身,和云琼对视一眼,瞬间飞身上梁。
“侯…侯爷!”
门外淳乐的声音忽而变得又尖又利。
下一瞬,房门蓦地被人推开。
“你……怎么回来了?”
云琼慌忙站起,笑意很是勉强,十成十的心虚。她一时竟忘了,自昨夜起便未给过京旻一个笑眼。
此景落进京旻眼中不亚于坐实了陈嬷嬷的猜想。
他提步走进,看似随意,目光却无一不审视着屋内陈设,更是暗暗观察着云琼的反应。却见她脚步缓缓挪近窗台,悄然推开了一扇窗,转身同他惴惴地说:“今日日头正好……”
京旻眸光定定望向她,黝深的眼池深处寒意凛然,试图看破她心底的伪装,忽地窗外卷进一阵寒风,拂动周遭帷幔,却只有云琼头顶那处,纹丝不动。
京旻目光一动,缓缓抬起视线,对着那处帷幔,吐露出冷沉的两个字:“莫山……”
话才出口,就见房梁上蓦地蹿出一道白色身影,劲衣束冠,作男子模样,健步如飞地奔窗而逃。
京旻下意识提步去追,却被云琼骤然拽住衣袖:“别,别伤她……”
京旻猝然垂眼,眸光凝冰又似掺杂痛意,凝落在她面上良久,渐渐,下颌紧绷,几乎切齿地冷声下令:“就地斩杀。”
云琼一惊,彻底慌了神,连忙拦在京旻身前:“不,不可,她是……”
“他是谁都不重要!”
京旻掐住云琼下颌抵到墙壁,迫使她抬眼看他,低沉的嗓音泛起森然意味:“云昙,他是谁都不重要。”
“别忘了,你还欠我府上两条人命。”
“还清之前,你没资格翻悔。”
云琼瞬间怔忡,眸中闪着破碎的光,她动了动唇,想要解释,却被他的大掌扼住齿关,力道之大,好似要卸下她的下颌。她下意识攀扯他的手臂,却被他反手攥住双腕,不容抗拒据地扼在头顶。
他不想听她解释。
云琼便只能望着他,无助地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不是贼,是安和姐姐,是牧安和,是你在找的牧安和……
京旻晦暗的瞳眸中倒映着失惶无措的眉眼,他不想再看,将她翻过压在墙面,毫不怜惜地撕扯开衣裳,含住她的耳垂,吮吸啃噬,沿着脖颈一路向下。
有一瞬间,云琼觉得她已经死了,可猛烈的疼痛过后,是麻木。
身后灼烫喘息的胸膛,身前是透着寒意的墙壁,不觉得冷,只有心口,泛起阵阵钝痛。
凛冽的呼吸落在她颈侧,“记住,这是什么滋味……”
云琼羽睫细微震颤,空洞的眼眸缓慢地眨动。
是惩罚吗?
可凭什么……
[托腮][托腮][托腮]啥都没写天天锁天天锁,真是心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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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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