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这天,林慧本来想好好操办一场,可林霁禾记着和李岁屿的约定,提前一天就跟她婉拒:“妈,早上咱们简单过过就好,下午我得跟朋友出去。”
林慧故意逗她:“长大了就是不一样,以前哭着闹着要我陪你过生日,现在满脑子都是朋友。”
“才没有,” 林霁禾赶紧辩解,“就是跟朋友约好了,我其实特别想跟你们一起过的。”
一旁的魏平插话:“跟几个朋友啊?别玩太晚,注意安全。”
林霁禾攥了攥衣角,小声说:“三四个吧。”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 —— 明明只有李岁屿一个人,可她就是下意识说了谎。大概是从喜欢上他开始,就觉得和他单独出去是件 “要藏着” 的事,怕被人问起,怕捅破那层没说出口的心思。
其实比起生日,她更担心李岁屿家的事。那天他没多说,可她心里总悬着 —— 他爸妈在京市,工厂出了问题,还欠了钱,这些碎片拼在一起,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要是凑不上钱,会不会要卖房子?要是卖了房子,他是不是就要去京市了?
以前她从没想过,比自己单方面的喜欢更让人慌的,是他们可能会变得 “没关系”。十八岁之前,他们天天黏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吃路边摊、一起在公园湖边待着,她差点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可她忘了,发小也好,朋友也罢,总有分开的时候 —— 以后可能不在同一所大学,可能做不同的工作,他可能会遇到喜欢的女生,会有自己的生活。
等十八岁之后,世界变得更宽了,他们早晚会走上没有彼此的路。
“霁禾,你房间灯怎么还亮着?” 林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没睡吗?”
林霁禾猛地回神,赶紧伸手把灯关掉,房间瞬间陷入黑暗。“睡了睡了,” 她的声音有点哑,“刚才忘了关灯。妈,晚安。”
躺在床上,她把脸埋进枕头里,鼻尖有点酸,却又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好像心里装着一团软乎乎的云,又沉又轻,让人睡不着。
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再睁眼时,窗外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被子上投下细细的光带 —— 她的十八岁,真的来了。
一大早,魏平就钻进厨房煮了碗面,还献宝似的递过一个包装袋:“今年这礼物,保证够酷,你肯定喜欢!”
林霁禾拆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副墨镜,不是普通的款式,镜腿上还带着细碎的灯珠。魏平凑过来,指着镜腿上的小按钮:“你看这个,一按就亮!跟柯南那副眼镜似的,你要是学他比个手势,那范儿立马就有了!”
林霁禾看着那会发光的墨镜,憋了半天,才真诚地说:“真的很酷,谢谢魏叔叔,我特别喜欢。”
林慧的礼物就实在多了,是一套护肤品,还特意叮嘱:“十八岁了,该好好护护肤了,别总跟个小男孩似的瞎折腾。” 她笑着拍了拍林霁禾的肩,“生日快乐啊,吃完早饭就去收拾收拾,跟朋友好好玩。”
林霁禾接过护肤品,又说了遍 “谢谢,我亲爱的妈妈”,心里暖烘烘的。
回到房间,她打开衣柜,对着一堆衣服犯了难 —— 要见的人是李岁屿,总不能穿得太随便。翻着翻着,她指尖顿住了:是条白色的长裙,去年林慧给她买的,她一直没舍得穿。
穿裙子会不会太刻意了?林霁禾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耳尖都红了,最后还是把裙子放了回去。可转念一想,又不甘心,最后挑了件浅蓝的 T 恤,配了条牛仔百褶裙 —— 既不像裙子那么隆重,又比平时的运动裤多了点小心思。
她对着镜子转了圈,又把头发轻轻拢到耳后,才满意地停下 —— 这样应该…… 还不错吧?
反正这条牛仔百褶裙看起来挺休闲的,林霁禾对着镜子转了圈,心里悄悄冒出点甜 —— 好像真的在和李岁屿偷偷约会。
出发前她给李岁屿发消息:“等会儿你在小区门口等我?”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赶紧补了两条:“不对,你再走远点吧!”“我们在湖边 “接头”怎么样?”
李岁屿回得很快:“你当这是地下党碰面?”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在你家楼下,收拾好就下来。”
林霁禾深吸一口气,跟林慧和魏平打了招呼就往楼下跑。刚到楼下,就看见李岁屿站在树底下 —— 他没穿平时常穿的宽松 T 恤,换了件版型挺括的白衬衫,衣领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下身却搭了条破洞牛仔裤,干净里带着点不羁,看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她小跑过去问。
李岁屿没直接回答,目光先落在她身上 —— 浅蓝 T 恤配牛仔百褶裙,白色袜子堆在脚踝,头发披在肩上,比平时多了点软乎乎的乖巧。他喉结微动,移开视线:“去了就知道。”
两人去了汽车站,坐上一辆长途大巴。林霁禾跟在李岁屿身后坐在后排,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像 “私奔”,手心都有点发烫:“去的地方很远吗?”
“还行,一个多小时就到。” 李岁屿说,“困的话就睡会儿。”
“我刚起床,怎么会困!我又不是猪。” 林霁禾嘴硬。
李岁屿挑了挑眉,没戳穿她:“行,等会儿别睡着。”
过了会儿,林霁禾突然凑过去:“李岁屿,你该不会是要拐卖我吧?”
“嗯,” 李岁屿往后靠在椅背上,语气一本正经,“跟杀猪的约好了,今天把你拉过去,看看能卖多少钱。”
“…… 你才是猪!” 林霁禾没吵过他,闷闷地别过脸。
后来上车的人多了,车厢里变得嘈杂。李岁屿从包里掏出一副耳机,递过来一只:“要不要听?”
林霁禾赶紧接过,把耳机塞进耳朵里 —— 两条耳机线连在两人之间,像牵了根看不见的线。她双手交叠放在裙子上,指尖悄悄攥着裙摆,有点紧张,又有点甜。
嘴上说着不困,可没过半小时,林霁禾就抵不住车内的颠簸和舒缓的音乐,脑袋一点一点地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脑袋磕到了硬东西,刚想皱眉头,就有只温热的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往旁边带了带 —— 她好像跌进了一片软乎乎的云里,睡得更沉了。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头正靠在李岁屿的肩膀上,鼻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她猛地坐直,耳尖发烫:“我、我怎么会靠在你身上?”
李岁屿侧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笑意:“你自己凑过来的。”
“哦……” 林霁禾小声应着,心里却在嘀咕 —— 车那么颠,睡着了歪一下很正常嘛!
大巴车到站时,林霁禾透过车窗发现,他们已经出了城安区,到了涟云市边缘的郊区。这里环境很好,路边全是绿树,她有点印象 —— 之前林荷和魏平说过这里是旅游区,好几次想带她来,都没凑上时间。
下了车,她看见门口的牌子:“罗山植物园?” 她转头看向李岁屿,有点意外,“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是带我校游啊?这份良苦用心,我 get 到了!”
“你的礼物还没到时间。” 李岁屿说。
“时间?” 林霁禾更懵了,“什么礼物还要等时间?没到点还不能给我吗?”
李岁屿没再多解释,只是接过她手里的包,拉着她去检票口:“进去就知道了。”
下午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罗山植物园大得超出林霁禾的预料,沿着石板路走下去,好像永远都逛不完。刚进园,大片蓝紫色的绣球花就撞进眼里,花丛边立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 “无尽夏” 三个字,风吹过的时候,花瓣轻轻晃动,连空气里都带着夏天的味道。
虽然这场景像极了学校组织的春游,但林霁禾还是看得兴致勃勃 —— 园里的植物好像都长在夏天里,连叶片上的露珠都闪着夏日阳光的光泽。她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绣球花的花瓣,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头一看,李岁屿正举着手机,像是在拍照。
“你在拍什么呀?” 林霁禾站起来,有点紧张地问。
李岁屿把手机放下,语气自然:“拍风景。”
“我才不信,” 林霁禾凑过去,生怕自己被拍得丑,“你站那么远,肯定把我也拍进去了,给我看看,是不是把我拍得很傻?”
李岁屿跟上次在他家沙发上一样,把手机举得高高的:“想看自己拿。”
林霁禾踮着脚去够,蹦蹦跳跳的,像只着急的小兔子。后面不时有游客走过,两人没法一直站在原地,她追着李岁屿的手跑了两步,刚想继续闹,就被前面一棵参天古树吸引了注意力 —— 那棵树比她之前在寺庙里见过的还要粗,枝桠上挂满了红色的许愿条,风一吹,满树的红轻轻摇晃,热烈又张扬,好像藏着无数人的心事。
林霁禾正盯着许愿条发呆,就看见李岁屿拿着两条红色的纸条走过来,递了一条给她:“过来,写许愿条。”
“许愿?” 林霁禾愣了愣。
“你的生日愿望,” 李岁屿把笔塞到她手里,“写下来挂上去。”
林霁禾心里忽然软了下来 —— 十八岁的生日,他们许愿的方式都这么特别。李岁屿是在暴雨夜里对着一根蜡烛许愿,而她,要把心愿写在红色纸条上,挂在满是阳光的古树上,让这个夏天都记得她的愿望。
因为怕被李岁屿看到心愿,林霁禾特意往旁边挪了挪,背对着他蹲在树荫下。手里的笔握了半天,她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才一笔一划地写下 “李岁屿” 三个字,字迹比平时更用力,也更认真。
她知道这个愿望可能永远都实现不了,可还是忍不住写了下来。小时候过生日,她总许愿要长得比李岁屿高,结果年年都没超过他;后来又许愿期末考试比他考得好,让他没法再叫自己 “笨蛋”,可每次成绩单下来,他的名字永远在她前面。
这次的愿望,好像比以前的都要贪心,也都要胆怯。她把纸条叠好,系上红绳,踮着脚往古树的枝桠上挂 —— 风轻轻吹过,红色的纸条在阳光下晃了晃,和其他许愿条挤在一起,好像成了这个夏天里,只属于她的小秘密。
林霁禾看着手里的许愿条,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 从小到大,她许过的生日愿望大多无疾而终。小时候盼着长高超过李岁屿,后来盼着考试比他好,可最后都没能实现。如今写下 “李岁屿” 这两个字,她其实也清楚,这大概率也是个无法说出口、更难实现的心愿。可除了把它藏在满树许愿条里,让偶尔路过的游客瞥见,她实在找不到其他方式,能让这份喜欢被 “看见”。
“写好了?” 李岁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霁禾赶紧把许愿条藏在身后,假装自然地咳嗽一声:“你写的什么啊?给我看看。”
李岁屿把自己的许愿条攥在手里,只露出空白的边缘:“想看?”
“嗯!” 林霁禾点头。
“不给。” 他扯了下嘴角,眼里带着点笑意。
“今天我生日,我是大哥!” 林霁禾不服气地说。
李岁屿想了想,居然顺着她的话:“那你再问一遍。”
“你写的什么,给我看看!”
“大哥,不给。”
“……” 林霁禾气鼓鼓地瞪他,“你这是耍赖!”
李岁屿没接话,反而盯着她身后的许愿条:“那你写的什么?”
“我们还是别好奇对方的愿望了!” 林霁禾赶紧转移话题,绕到树的另一侧,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把许愿条挂上 —— 她特意把纸条藏在其他许愿条后面,生怕李岁屿看到上面的字。
“够得到吗?” 李岁屿在对面问。
“当然能!” 林霁禾踮着脚,匆忙系好红绳,拍了拍手,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两人在植物园里逛到天黑,挂许愿条的地方亮起了小灯,暖黄的光映着红色的纸条,格外温柔。林霁禾终于忍不住问:“我的礼物呢?不会就是许愿条吧?”
李岁屿没回答,只是带着她往一条偏僻的小路走。这条路没有铺石砖,两旁长满了灌木,看起来又隐秘又安静,连个行人都没有。林霁禾刚想开玩笑说 “你不会真要卖了我吧”,就看见李岁屿向后伸来一只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口,像被他牵着走的小尾巴,跟着他走进了小道深处。
下一秒,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 一片藏在树林里的空地,被无数萤火虫点亮了。千千万万只萤火虫在低空飞舞,黄绿色的光点萦绕在周围,像一片坠落人间的星海,又像仲夏夜最盛大的梦境。
林霁禾站在荧海里,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李岁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平时更轻更软:“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萤火虫?” 她转头问,眼里满是惊喜。
“查了资料,又问了徐庭,他之前来过。” 李岁屿说。
林霁禾 “噢” 了一声,目光离不开那些飞舞的萤火虫,心里却忽然冒出个念头 —— 她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岁屿,” 她打断了正要说话的他,声音有点发紧,“你是不是要走了?要去京市陪叔叔阿姨,对不对?”
李岁屿垂眼看着她,沉默了几秒,轻轻 “嗯” 了一声。
林霁禾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却没掉眼泪。她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怕分别的胆小鬼了,尤其是因为他,她学会了更勇敢地面对。“我就知道我很聪明,一猜就中。” 她故意笑着说,想让气氛轻松点。
“嗯,你是全世界最聪明的。” 李岁屿的语气格外温柔。
“京市那边资金出了点问题,打算先把房子卖了,” 李岁屿慢慢解释,“我妈下个月要做手术,我得过去照顾她。”
“阿姨的病严重吗?” 林霁禾赶紧问。
“手术有点风险,暂时还不确定。”
“会没事的,” 林霁禾轻声说,“阿姨看起来那么厉害,肯定能挺过去的。” 她其实想说,她攒了压岁钱,林荷和魏平也能帮忙,可她太了解李岁屿的骄傲,知道他大概率不会接受。
“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她最后问,“还有,你走了也不能不管我,我会给你发很多消息,你必须回。”
“不会不回。” 李岁屿很肯定地说。
“那你每天给我发多少条?五十条?十条总行了吧,早午晚安就占三条呢!” 林霁禾像个小孩子似的讨价还价。
李岁屿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又安静了一会儿,林霁禾忍不住问:“你到了京市,不会谈恋爱吧?高三那么重要,你得好好学习,别分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私心 —— 她怕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遇到其他喜欢的人。
李岁屿却反问:“那你呢?你会谈吗?” 他的眼神很亮,好像她的回答对他很重要。
“我才不会!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揍我。” 林霁禾赶紧说。
“我也不会,” 李岁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会谈恋爱,会好好学习。”
说完,他忽然曲起尾指,语气带着点少见的幼稚:“你要是不放心,我们拉个勾?”
林霁禾看着他伸出的尾指,心里又暖又酸。她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手指,萤火虫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指尖上,像撒了层星星。她知道这个约定可能会被时间冲淡,可能会随着距离变得模糊,可此刻,她愿意相信。
这是她十八岁生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 不是萤火虫,不是许愿条,而是他的承诺,和这个藏在仲夏夜荧海里的约定。她会把它好好藏在回忆里,藏在这个属于他们的夏天里,永远都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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