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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名昕娱乐的大楼已经连续几个晚上灯火通明了。一向春风得意,坚信人定胜天的杨名,这些天也忍不住感慨这老天爷难道是在整她?

杨名收起电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最近让整个娱乐圈趋之若鹜的S 项目就是陈铎的新电影《微尘》了。之前陈铎方曾主动接触过杨名,想要邀请童昕试镜女主角,但被猪油蒙了心的童昕女士,一心只为男神卜野复出而筹备电影,一口拒绝,令杨名很是痛心疾首。

但杨名反应极快,既然有这个渠道,那何不趁机推销一下手下的其他艺人?杨名是没想过让季程冲刺男一号的,她想着但凡能在陈铎电影里露个脸,那身价不得刷刷刷的飙升。

杨名刚刚接的便是陈铎那边的电话,对方很是客气的告知季程不大适合《微尘》,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杨名侧方打听了后才知道,判季程“死刑”的因素有几个,年龄略大,演戏耍帅以及近期路人口碑崩盘。

“唉!”杨名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入圈真么多年,见过各种因为“该税不税,不该睡乱睡”的原因塌房的,却没见过像季程这样因为一个恋综而被全网黑的。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从猫组开始,全网深挖季程黑料。电视剧里留着锅盖头,身体笔直且僵硬,从头到尾一个面瘫表情,网友戏称旁边线条流畅的花瓶都比他戏多;偶像剧里,挑眉放电、邪魅一笑,油腻的让人满身鸡皮疙瘩;综艺节目,大家侃侃而谈展现着自己的学识和见解,季程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发个几十个字的微博居然还有错别字,看来真是没什么文化,脑袋空空……扒的久了,网友发现,这位顶流除了演技太差,且拍一部剧多一个绯闻女友外,居然无半点黑料,全是笑料。

号称手握圈内一半营销号的杨名,面对来势汹汹的网友,也难以控评。反而是季程看得开,安慰杨名道:“大家说的也没错,从小跳舞、出道、演戏,我确实没正正经经读过书,没有有含金量的文凭,更没有演技。这么多年享受时代红利,现在才被发现公开处刑,都是因果吧。名姐,你也别浪费时间在这事上了,这圈子不都这样,过几天有了新爆点,大家就把我忘了。你要是有空,还是多关心一下昕姐那边吧。”

不提童昕还好,提起童昕,杨名觉得自己天灵盖要原地爆炸了。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影后童昕,她亲爱的闺蜜兼合作伙伴,为了让自己的“法制咖”男神成功复出,贴钱贴人筹拍电影,一路坎坷,现在好不容易拍摄完毕了,拿“龙标”又受阻了。杨名眼看着银行账户数字骤减,那么多钱就要打水漂了,心口子闷疼。

两个台柱子都如此任性,是不知道娱乐圈更新换代有多迅速吗?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替代!她要是不斤斤计较,不操心,这个公司分分钟要垮!杨名攥紧拳头,不断调整气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你们气死我得了。”

翌日,辛小乔和阿磊一起来到试镜地点。一路上,阿磊紧张兮兮的帮助小乔调整妆发、整理服装,告诫小乔输人不输阵,演技咱就不提了,但气质形象要拿捏住,不能被同去试镜的女演员比下去了。

辛小乔在脑子里幻想着众多女明星为争角色互相挤兑、掐架的画面,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到时千万管住嘴,该说的少说,不该说的别说,一定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

可看到空荡荡的休息室后,小乔愣住了,难道是阿磊记错了时间?她狐疑的看向阿磊,阿磊立刻将手机凑到她眼前道:“时间、地点都没错!!”

经副导演解释,小乔才知道,这次来试镜的仅她一人,试的角色也只有一个,《微尘》的女主角。小乔内心震惊不已,但是面上却还尽量维持着平静。

副导演将一个册子递给小乔:“这个你先看看。”小乔礼貌的接了过来。她顺手翻看,发现并非是剧本,而是一道道测试题。

“嗯?”辛小乔疑惑的看向副导演,眼神在询问他是否拿错了。

“就这个。”副导演肯定道:“得麻烦您把这个测试认认真真做一遍。”

“嗯。好的。”自打来到这里,除了几个行政人员,小乔唯一接触的就是这个副导演。难道测试过关,才有资格试镜?

“那我们在一旁等着,不打扰您答题了。”副导演直接将坐在一旁的阿磊也提溜了起来,两人退去房间一角坐着。阿磊陪小乔试镜多次,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难道房子里装的有隐形摄像头,陈导在镜头后观察?阿磊的眼睛开始一寸一寸扫描房子,寻找可能存在的摄像头。

虽然不知道陈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抱着这样的心态,辛小乔翻开了测试题,从头开始认真答了起来。

不过半个小时,小乔便答完了所有测试题。她拿起册子准备给副导演交过去。副导演和阿磊看到她起身,也急忙迎了过来。

“辛苦了。”副导演接过册子,对小乔客气道:“小乔老师,那这边就都结束了,您回家等陈导消息就行。”

“啊?不用试镜吗?”阿磊莫名其妙,一个片段都不演,就是来做一套测试题,这不是逗人玩么?

“这就是试镜了。”副导演一副自己很想解释清楚,可自己还一头雾水的模样:“陈导安排说,小乔老师如实答完这套题就可以了。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试镜。”

小乔一直默不作声,这会方才发问:“请问,您知道陈导为什么会邀请我来试镜吗?”

“据我所知,陈导是看到你去南极旅游的那个视频后,要求我们一定要联系你来试镜。其余的我也不大清楚了。”副导演对此也莫名其妙,他之前从未和陈铎合作过,只听说这个鬼才导演想法怪诞,非常人可以理解。这次他放弃那么多演技超群的女演员,选择了这个绯闻缠身、演技稀碎的辛小乔,已是无道理可言,而安排给辛小乔的这样的试镜更是闻所未闻。

“这样啊。”小乔没再多问,道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小乔,这个陈铎真的很奇怪啊。”阿磊在返程路上絮絮叨叨:“他让你做啥题啊?难道演他的戏还得先考理论知识?我真的怀疑他在拿我们开涮!”

“SCL90。”一路都在沉默的小乔终于开口说话了:“阿磊,我有种直觉,陈导最终可能会选我。”

“这么自信?”阿磊本还想安慰小乔,此刻却见她自信心爆棚,一早上都在状况外的他又忍不住叽叽喳喳。小乔没有再作回答,而是望向了窗外,他想起曾教授说陈铎善于挖掘演员的特性,所以这是她的特性?

一切如小乔猜测,两天后他们便接到了通知,陈铎最终选择辛小乔出演他新片《微尘》的女主角“成苇”。辛小乔在签订演员聘用合同后,又签了一份保密协议,意味着她正式加入《微尘》剧组。至此,《微尘》的四位主角全部到位,可小乔除了官宣过的棠妤,再不知道还有谁。

小乔拍完定几组妆照,服装老师皱着眉头说还是不对,得再改改。小乔看着镜子里别扭的自己,爆满的脸颊、红润的肤色,和身上朴素发白的衣服确实不搭。小乔暗下决心,进组前一定要减十斤肉!

阿磊翻看着合同,对着着实有些难看的片酬叹气,他皱紧眉头问小乔:“小乔,你说他们是不是看你确实便宜,所以才选你的。”

小乔她头都没有抬的回答道:“多少人想零片酬出演陈铎的戏都没机会,你这会还敢去计较片酬。”奥斯卡最佳导演陈铎的S 项目,这可是小乔入行这么多年从没想过的大饼,直至此刻仍觉得不可思议。

“我该死!是我冒昧了!”阿磊假装自打脸,道:“你好好看剧本,我去筛一下简历,就不打扰你了。”因为小乔要进组拍摄,如果只有阿磊跟着,毕竟男女有别,有些事上着实不方便,所以,阿磊迅速发布招聘广告,招助理,还一次招俩。

小乔没有回答阿磊,而是抱着剧本仔仔细细研读起来。

《微尘》改编自一部日记体小说《晚风》。这部小说在去年一经发布,便占据各大榜单首位,引起了全社会的热烈讨论。小说讲述了留守儿童成苇幼时遭遇多名同村长辈猥亵性侵,成苇父母在宗族势力的压迫下不敢言语,母亲流泪“教育”成苇不要声张,以后还要嫁人。成苇在恐惧、屈辱、自我怀疑中艰难成长,她以为考上大学,离开家乡,就可以摆脱这些苦难,却没想到更广阔的社会则更为复杂……

小说是作者化名“成苇”,通过第一人称撰写的。整部小说情感细腻,言辞犀利,虽然缺乏一定的写作技巧,但却具有极强的感染力,作者通过简单的语句将那些丑陋、肮脏的勾当血淋淋的摆在了大家眼前,让读者喘不过气。

作者投稿方式很传统,她通过邮局寄往出版社,除了署名“成苇”,再未留下任何信息。作者在文章开头写道:“愿我来生成为芦苇一般的人,虽然生长在沟渠沼泽,却挺拔站立,听风、看雨,用顽强的生命力接受世界的赞誉。”

因为自我定义的话语,以及日记内容太过真实,且QJ幼女的事情在很多地方确有发生,当时有新闻记者打着关注留守儿童、为“成苇”声张正义的名号,发起过“寻找成苇”的网络活动。真正的“成苇”没有找到,那些好不容易走出阴影的“成苇”,却被打乱了平静生活,引起巨大争议。官媒当时也点评,我们不需要那些冠以善意之名的伤害。

《微尘》没有原封不动的照搬小说《晚风》,而是在其基础上进行了一定改编,让整个故事更加完整。幼时遭遇给成苇身心造成巨大伤害,她拼命学习,终于考上了远方的大学,逃离了噩梦一般的原生家庭。校园里的成苇暮气沉沉、小心翼翼,和同学始终保持着距离。

成苇在大学校园第一次知道了“心理咨询”这件事,因为想要成为一个“正常人”,去体验真正的大学生活,成苇终于鼓足勇气走进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毫无防备的吐露了自己难以启齿的过往,却没想到被没有职业操守的校医泄密。好不容易才想要试着拥抱世界的成苇,在同学的指指点点里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直到一个光彩熠熠的学长陆鸣舟的出现,一步一步带她走出困境。

成苇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喜欢上了陆鸣舟,却意外发现,学长接近她只是为了挖掘她身后隐藏的新闻,正在省台实习的他想要将“QJ幼女”做成年度爆点新闻,给自己可以顺利转正增加筹码。

成苇两次毫无介怀的拥抱世界,却被冰冷的拒之门外。本就孤僻的她,又像最初一样,独来独往,直到毕业。进入职场,住进群租房,成苇每天都在为生计而奔波。

《微尘》结合小说发布时的争议点,在此处加入了一个新角色,初出茅庐的女律师郑乔松。出身高门的郑乔松意外得知成苇的故事,满腔热血的找上门,一遍又一遍的说服成苇要勇敢的站出来,她要帮成苇发声,要去惩治那些毁掉成苇人生的坏人,要用她们的行动去促进相关法律的修订,要去保护千千万万的留守儿童不会再遭遇同样的伤害……成苇被说服了,她坚定的站了出来,但是她们期待的公平正义并没有到来,郑乔松因为给家族带来负面影响而被强行锁在家中,与成苇断了联系,成苇以为自己再一次被背叛、抛弃,成为了孤援无助的一个人。

女性卑微如尘埃,社会对于女性的恶意在此刻展露无疑,成苇被践踏、揣测、攻击,无助的她躲进了自己窄窄的出租屋。直到有一天,成苇的母亲出现在镜头前,她噙着泪水,咬牙痛诉了女儿的遭遇,为自己当年的默不作声感到羞愧和后悔。成苇也是在视频里才知道,原来母亲幼时有着和自己相同的遭遇,她也是众多被伤害的“留守儿童”中的一个。成苇想要抱抱她可怜的母亲,却没想到镜头里的她突然冲出镜头,从高处一跃而下,屏幕红了,眼睛也红了。

原来并非一微尘里三千界,微尘太过渺小,在时代的浪潮中根本了无踪影。社会压给女性的责任太多,而愿意施舍给她们的权利又太少,女性力量的觉醒是一个漫长的斗争过程。成苇遍体鳞伤的逃离了繁华的城市,她重新走进了山区,去做一名乡村老师,从守护一名留守儿童做起,去寄希望于十年甚至百年以后更美好的未来。

《晚风》的最后,成苇在乡村里遇到了一个心思淳朴的男孩,不再“独自月中行” ,作者给小说留下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而《微尘》在此处进行了改编,男孩于明往在一来一往的相处中,喜欢上了这个大城市来的姐姐,成苇也被明往身上的干净纯粹吸引着,他热烈而直白的爱意终于让她动心,她主动将自己的过往讲给男孩听,成苇在他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心疼。

自幼时被性侵,成苇第一次主动将自己完完全全展现在异性面前,这一夜,因为明往,也因为她自己,成苇终于挣脱束缚。但当成苇在阳光中苏醒过来,身边却空无一人,她等着明往回来,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成苇从最初的满心期待到最后的怀疑,她又一次被背叛了。剧本也是个开放式结局,成苇独自爬上了山顶,抱膝而坐,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冰冷而孤寂……

去年《晚风》名声大噪,辛小乔粗略的读过一遍,当时很是同情成苇。但今天,小乔努力进入角色,再读《晚风》又觉得不一样了,那些字字句句都是成苇在无数个夜晚,顶着昏黄的灯光,独自揭开伤疤,蘸着血肉写出来的话语,她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剖析,用以警示世人。

研读完整个剧本,小乔心里逐渐沉重起来,这么厚重的角色,自己如何承担的起?她想再约曾教授,请他指点一二。

曾无刚却在电话里告诉小乔无需再跑一趟:“小乔,你学的东西足够多也足够用了。现在你只需要去认认真真的研究角色,琢磨她的每一段社会关系,去完善她的人生,让角色本身丰盈起来。然后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真实、不做作。”

曾无刚本想就此结束通话,但是却不自觉想起了当年那个让他欢喜让他忧的学生,又补充道:“小乔,陈铎眼光刁钻,你能被他选中,已经是一种认可,起码他相信你可以演好这个角色,所以你也要相信你自己。”曾无刚说完鼓励的话,又道:“虽然他很能激发演员的潜质,但是手法却不一定平和。所以小乔,你一定记得会入戏,也要学会出戏。”

“嗯。”小乔郑重的点头,虽然电话那头的曾教授看不到。想到自己浑浑噩噩混了这么些年,曾教授还如此肯定自己,小乔有些羞愧。不过幸运的是,老天爷对她还是有些眷顾的,这样的班子,这样的角色,让她在幡然醒悟的28岁有幸遇到。

辛小乔正式闭关,整日抱着剧本和小说,分析角色,写人物小传。就像那天在曾教授家特训一样,她写了一遍又一遍,都不甚满意。

辛小乔想找一个点,一个一次一次经历亲人、朋友、爱人背叛后,仍支撑她在暗夜行走、踏寻光明的理由,可辛小乔怎么也找不到。

小乔凝视着自己反反复复修改,写了近乎一整个本子的人物小传,最终下定决心给陈铎拨去了电话。小乔从试镜,到签约,始终未曾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导演,这也是她第一次跟对方联系。听闻一般有才气的人,大多孤傲难以接触,可陈铎却不尽然,听筒里他的声音柔和而有耐心,让小乔自动放下戒备,努力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小乔向陈铎解释着去电的意图:“陈导,我试着理解成苇这个角色,我想如果换做是我,很难像她一样去不停地学习、尝试,鉴定的奔赴光明。我想如果没有一个可以强大到支撑我活下去的点,也许我在幼时就会选择结束生命。”小乔还在斟酌语句,考虑着自己怎么提出这个看似非礼的要求。

“所以你想改戏?”陈铎听出了小乔的意图,却没有丝毫怒气。

“啊?”小乔一惊道:“也不是改戏,就是可不可以在剧本里加上一两句,比如成苇幼时遇到了一名城里来支教的女老师,因为她教授她知识、让她认识更广阔的世界、让她对未来充满希望,所以才让她经历苦难也要努力成长,让她想要像老师一样盛开在阳光下,我觉得这样可以和片尾她选择支教也相互呼应。如果没有合适的演员,这个片段我可以通过其他形式表现出来,您看行不行?”

小乔一股脑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听筒那头确实长久的沉默,偶有几声翻书声。小乔这会才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未免太莽撞了,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指导奥斯卡最佳导演改戏,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嗯……”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陈铎的声音:“我需要跟编剧先讨论一下。你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先理解角色。”

“真的吗?”已经不抱希望的小乔欣喜若狂。

“嗯。”陈铎平静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乔听出陈铎那头像是在写着什么,她急忙说:“没了!打扰您休息了。”小乔礼貌的挂断了电话,她没想到陈铎脾气好还听劝,和曾教授口中所说的判若两人,看来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在哪里都避免不了。

两天后,小乔收到了新的剧本,没有增加支教老师这个角色,倒是给成苇加了大段的单人镜头,需要通过她的演绎来告诉观众这个如同精神支柱的老师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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