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阶段最重要的一个镜头就是小成苇被村民侵害的镜头。看剧本时,小乔就很怀疑这样的镜头大概率是会被删减的,如果换做其他导演,应该是会用很含蓄的镜头带过。但是陈铎却不一样,他的镜头向来真实、犀利。小乔先前还很担忧小演员要如何出演这样露骨的戏,而现下她也担心起了自己。
陈铎把这个侵害镜头放在了山村场景的最后一场,辛小乔此刻负担满满。小乔并不是什么不经世事的少女,她对于爱与性有自己的认知和感悟,只是此刻,作为成苇,在孤立无援的环境里,反复经历着被歧视、被侵犯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太阳似乎在一点一点昏暗。其实,剧组早就为满满请了心理医生,跟组进行心理疏导,小乔有几次也主动找到医生想要聊一聊,却恰逢补拍镜头,便只能作罢了。很多时候,看到来自于村民的、演员们的不怀好意的眼神和窃笑,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生活,哪些是戏剧了。
山村里没有什么夜生活,不过十点钟,老两口就已经休息了,房子周边回复了寂静。辛小乔独自走到院内,坐在一个木墩子上,她想要喘口气,为明天最后一场戏蓄力。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极了幼时无力抵抗却隐忍坚强的成苇一样,在万物寂静的深夜,才敢放下戒备,独自擦拭伤口。
小乔望着郎朗明月,思绪万千。突然有一个黑影窜了过来,从背后将小乔扑倒,顺势压在身下。被吓了一跳的小乔瞬间回过神来,想要翻身逃跑,可双腿已被这人撑开、压死,根本动弹不得。那人的手拉着小乔的裤腰使劲儿往下拽,粗重又急切的喘息声在这深夜如猛兽般令人恐惧。
小乔拼死挣扎,扯起嗓子呼喊着救命,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这附近并无人家,她只希望呼救声可以惊醒梦中的老两口,他们肯定能帮她。
小乔听到木门推动时咯吱作响的声音,辛小乔相信老两口都看到了自己在遭遇什么,可他们默不作声,始终都不肯从屋里走出来。
两行泪水不自觉的落下,辛小乔只觉得心灰意冷,明明他们对自己那么和蔼,却都是沉默的帮凶。原来,这才是成苇的生活,那些明目张胆的恶意已让她遍体鳞伤,而来自身边人的沉默和伤害才是致命一击。
拼尽全力的挣扎让小乔筋疲力尽,她的思绪在一点点下沉,她的思绪像是回到了17岁的暑假,她仓皇奔跑在异国他乡的马路上,她又觉得她自己就是成苇本身,抵抗没有结果,苟且才能存活。小乔尚存的一丝自我意识还在抵死反抗,但一人之力毕竟过于薄弱,她被半拉半托进了房门,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即将遭受暴行,恐惧、愤恨、绝望在这一刻迸发。
“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混杂着呵斥迅速靠近:“还不松手。”
小乔拼命挣扎。那双脏手和那个压着自己的肥腻身躯终于被人拉扯着离开,小乔急忙翻身,挣脱控制。她的视线因为散落的头发和泪水完全模糊。她环顾四周,看到了躲在门后的那一张张熟悉的、羞愧的脸。小乔不做犹豫,一头往路上冲去。
小乔跑了很久很久,她害怕自己稍作停顿,就会被身后赶来的人追上,抓回去。直到看到前方有隐隐约约的灯光在靠近。小乔条件反射的想要呼救,在音节发出的瞬间又住口,她想起这个并不怎么熟悉的山村,和那些围观着她的不友善的眼神。她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刚出狼窝,又进虎口。
犹豫的片刻,小乔看到前方的灯光加快了速度,能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在靠近!又是一群人!小乔不做他想,扭头便往树丛躲去。
“小乔!辛小乔!不要跑!”听到是陈铎的声音,辛小乔这停下了脚步,蹲到地上,捂着脸啜泣起来。赶来的工作人员,安抚着小乔,将她带回了村部。而陈铎一行继续前往了老两口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乔觉得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就像始终奔跑在记忆里那条黑暗潮湿的马路上一样,用尽力气,也不能逃离。窗外开始有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是有一群人讨论着什么走了过来,在离小乔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了脚步。
小乔深深了吸了口气,抹了一把眼睛,抬头忘了过去。是陈铎带着的工作人员,其中有一个人格外耀眼,是陆超。
“小乔,你好一些没?”陈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嗯。”小乔朝着陈铎点了点头。眼神瞬间转移到旁边的人身上,她直勾勾盯了陆超道:“谢谢你,刚刚!”
陆超微笑:“没事就好。” 小乔觉得这一刻就像他以往作品里那样,让人觉得温暖,当然也像隔着屏幕一样让人觉得疏离。
陈铎示意大家先去休息,毕竟第二天还有“重头戏”要拍摄。他敏锐的捕捉到自陆超出现,小乔的眼睛便没有从他身上离开,直到陆超消失在她视线尽头,她才收回目光看向陈铎。
陈铎示意辛小乔随意坐就好,而后只挑重点的向她道出了事情的全过程。
原来,晚上的施暴者是老两口在外务工的儿子今天突然回来家中。小乔拍摄了一天,并不知道住家的变化,便也毫无戒备之心。
这个男人因为家庭贫困,早早便辍学外出务工。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学习个可以傍身的技能,反而学了一身吃喝嫖赌的坏毛病。他东飘西荡的打零工,赚到点钱就大手大脚的散出去,这么多年竟无一点积蓄,反而动辄张口问父母讨钱周转,所以像大多数普通务工者那样赚钱,回乡盖房子、娶媳妇,然后安安稳稳过日子,是和他绝缘的。
他偷奸耍滑,被老板呵斥了几句,本就不爽。又听同村外出打工的人提起,最近有剧组在村里拍电影,好多演员都借住在老百姓家里,听说他家也住了一个女演员,他家老头老太婆估计也领了几千上万块钱的“住宿费”。男人本来只打算掏掏老两口的腰包就好,但是又听同乡说那个女演员身材火辣、衣着暴露,可让村里的那些糙汉过足了眼瘾。他这要是住在家里,摸上一把应该很容易,再深入一点估计也不是不行。听到这里,男人觉得心痒痒的,便急忙买了车票跑了回来。
他回来已是傍晚,并没见到什么演员,又因为太久没走过这么颠簸的山路,疲惫至极的他扒拉了两口饭倒头便睡。没想到起夜的他撞到了月色下的辛小乔,像个仙女一样坐在自己触手可及地方,他瞬间浑身燥热,起了歹心。
说话的过程中,陈铎一直仔细观察着小乔的表情。提及住户这一家三口,小乔厌恶、恐惧,眼神也不安的闪躲。而说到突然降临的陆超,她的眼睛瞬间聚焦,不易察觉的亮了亮。
陆超是陈铎突然通知过来的。这几天的拍摄过程中,陈铎突然决定给陆鸣舟加两场走访当年案发地点,进行新闻采访的戏,有效的将成苇的过去和现在连接起来,并通过一个记者的视角,展示这个欺凌了成苇整个童年的山村里父权压迫性的存在。
陆超听陈铎说三天后山村场景的戏份便彻底杀青,所以接到通知不敢有一刻耽搁,连夜赶了过来。他也没想到,自己恰巧目睹了这一家老小的恶行,救下了差点被侵犯的小乔。
陆超报了警,并跟着民警一起前去派出所做完笔录后方才回来。而罪魁祸首连同他的家人此刻正在派出所接受审问。
辛小乔作为受害人,自然也要接受询问。再听完陈铎的叙述后,小乔的情绪逐渐稳定,等再屋外的民警终于见到小乔,做了笔录。
小乔本以为心情已平复,可在民警事无巨细的询问下,她一遍又一遍复盘当晚发生的一切,忍不住轻轻颤栗。原来,警察的询问事无巨细,这都是确定施害者罪名是否成立的关键,而小乔的每一次回忆、每一句回答都像是对自己的二次羞辱。
终于谈完了话,小乔闭上眼睛,仰头歪靠在椅子上。警察离开后,陈铎再次出现,他犹豫了几秒钟,仍旧道:“小乔,明天的戏,你可以拍吗?”陈铎知道小乔晚上刚刚遭遇猥亵,第二天又要拍摄被□□的戏码,很是残忍,但是他觉得如果能抓住小乔此刻的状态,她应该会给出最真实、最刺激人心灵深处的反应,而这是无论演技多么超群的人都不能达到的。
辛小乔向来有一种莫名能其妙的责任感,特别是在经历了拖后腿被嫌弃的日子,而今终于被剧组的工作人员接纳,如果再因为自己停拍一天,小乔不仅觉得对大家不公平,更害怕未来合作中继续遭受冷遇。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小乔勉强扯动嘴角。
“嗯,你晚上暂时和化妆师住一起吧。东西大家帮你搬回来了,你空了检查一下,如果又落下的,再让人去取。”陈铎急速说完便离开了,他需要赶紧重新规划明天的分镜头。
辛小乔彻夜无眠,瞪着眼直到天亮。原来,成苇的伤害并不像她研读剧本时想象的那么简单,身体的破损,心灵的阴影,掰开了揉碎了的自我羞辱等等,都比她以为的严重的多。小乔,终于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就是成苇。
陈铎不像很多导演那样,将□□这样的镜头放在黑暗的、潮湿的、模糊不清的环境里拍摄,像是彰显受害者心里永远无法释怀的阴暗角落一般。
他将小成苇被□□的镜头都放在了白天里拍摄,一方面他想要表达这个山村里父权的无限扩张,男人们自大、无知,藐视法律,朗朗乾坤下也敢干丧尽天良的勾当,而女人们则弱小如蝼蚁,不知更不敢保护自己。另一方面,他想要说阳光普照大地,但是世上仍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那就是人心。
陈铎想要抓住小乔最为真实的情绪,所以这一次先拍摄了小乔的镜头。朗朗乾坤,矮矮的土坯房屋,门窗微掩,阳光透过木窗,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屋子。
土炕上,成苇被这个称为“伯伯”的男人压在身下,他毫不避讳的屋外来来往往的人声,就像这样的事情天经地义,在这里时有发生。他熟练的将成苇的嘴塞住,让她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他面无表情的抽动,就像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千百次。
终于,他从成苇身上离开,提裤子、系腰带,就像在干着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成苇的眼神已经涣散,就像下一秒便是生命终结一样。她已发不出声音,也不愿意再呼喊救命,她头偏向了看不到他的一边,眼泪仍旧不受控制的不断流下,阳光透过窗户轻轻洒在了她的身上,却没有一丝温暖。
而隔着一片殷红的另一侧,那个太阳也不愿意眷顾的地方。施暴者点起根烟,头也不回的推门走了出去,脸上是餍足的笑意。远处树下,凑在一起打牌的男人们看到他的出现,哄然大笑。他们望着那处大门敞开的矮房,眼里全是令人作呕的急迫。
陈铎全程没有喊“停”,一镜到底的镜头,行云流水,没有一秒钟的多余。如果说扮演施暴者的老戏骨演技超群,那辛小乔的表现在陈铎眼里已经超越了“演技”二字。
在被触碰时,她恐惧的躲闪,腹腔控制不住的呕吐,眼神从开始的恨意到最后的绝望,包括最终一人心如死灰的瘫躺在土炕上,身体也在微微颤抖,陈铎觉得一切都很真实,没有人可以演的更好了。
在短暂的震撼后,大家方才回过神来,终于有人上前把辛小乔扶了起来,把她口中的布团取了出来。小乔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的问:“过了没?”
“过了!”陈铎还盯着回放,欣喜若狂。
“那就好。我出去歇歇。”小乔筋疲力尽的一步一步往门外挪去,至此她在山村的戏全部杀青,而剧本上小乔不过一个坐车离开的镜头。
小乔像是被人抽干了气力一般,在宿舍浑浑噩噩的躺了两天,而后随着小成苇满满的杀青,大家一起收拾行囊,前往申义市,准备拍摄大学校园的戏份。
临行前,派出所民警找到小乔,告知了她除了小乔的口供,再无旁证。而那个男人始终坚持自己“只是想摸摸”,抵死不认试图实施□□,警方仍需搜集更多证据才能确定他的罪名。辛小乔听后只得苦笑,这也许就是成苇愿意将千疮百孔的自己呈现于世人面前,和郑乔松一起推动法律改革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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