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恋爱的季节。
窗外蝉鸣隐在遮天的树荫里，树叶反射阳光，边缘透着金色。教学楼内冷气充足，谢旻旁边的这一扇不知被谁拉开了，
“我要向柳宸之表白。”楚熙这么说道。
热浪扑向谢旻，他关上窗，隔离外界的声音，瞟见几个零星的人走出教学楼，脑子里过了一遍楚熙刚刚说的话，“不是前几天才和我八卦他会把收到的情书交给班主任吗？”
楚熙摆出一副果然你不懂的表情，继续向前走，“高岭之花懂不懂。”
“你们好像还不认识吧？”谢旻提醒，
“是的，”楚熙补充，“所以帮我送情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两件事有什么因果关系吗？”谢旻追向已经跑远的楚熙，走廊归于安静，一个清瘦笔直的身影在转角一闪而过。
“你认真的吗？”谢旻再次和楚熙确认，向她抛去一瓶水，
楚熙坐在阴影里，一只手接过，一只抬起来悬空在谢旻胳膊上，“你说你怎么就晒不黑呢？还有，我是认真的。”
“上个月你请假的那节化学课公开课，几个班在一起做实验，秦老师让他当助教。要不是当时在上课，我要掏出手机怼着那张脸录全程，”楚熙把冷藏过的水贴在脸上，“我选修课和他选了同一门，每节课都坐在他后面。”
“你可以先问他要个微信，慢慢接触，”谢旻建议，“直接送情书容易拍死在沙滩上。”
楚熙挪了个地方躲太阳，“要是这么简单就不是高岭之花了，下周选修结课，可预见的没故事，我只是想不留遗憾。”
“那你自己去不是更好么？他要是不打开，你不就白送了。”
“我怂，在教室上课还好，要我自己送，那就别想送出去了。”
谢旻叹口气，提起她的书包挂在自行车把上，“好吧，我帮你送，你也要做好情书没被柳宸之看到，先被年级主任批阅的心理准备。”
楚熙表情松动，笑骂一声：“滚！”
两人在路口分别，楚熙推车慢慢往家走，手心出了一层汗，她摆摆手，让风吹干手里的潮湿。光是和谢旻说这个想法就让她这么紧张，亲自送情书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刚才发挥的不好，她想，关于柳宸之，内心的悸动，和谢旻讲不了自己感受的一半。她回头，谢旻的身影还可以看到，松垮的校服被他穿的合身妥帖，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帅哥。去柳宸之家应该也经过这条路，她路上遇到过一次，当时她小心翼翼地骑车跟在他身后，沿着车道线慢悠悠地拐着。柳宸之很快有所察觉，在他回头的瞬间，楚熙用力一踩踏板，从他身边骑过，心就和被风吹起的衣服一样，鼓动着轻飘飘的，脚下速度不由得越来越快。她迎着风，冲向前方。
谢旻这时也感知到般停下，大长腿直接撑在地上，转身向她摆摆手，消失在转角。
楚熙的情书过了一周才交到谢旻手上，一个粉色的信封，应该喷了香水，透着一种水果的甜味。楚熙没什么要求，让他送到就行。现在，它就夹在谢旻买的数学习题里。第三节课下了，他和数学老师去办公室分月考试卷，顺便问了几道题。周一的大课间要升旗，走出办公室路过一班，看着空荡荡的教室，谢旻抽出夹在习题中的情书。
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他的犹豫。他径直走向柳宸之的座位，之前谢旻路过一班时透过窗户看过一眼，柳宸之在最后一排靠窗，没有同桌，非常不像学霸专座。当时柳宸之在刷题，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发梢都晒成浅棕色，整个人很有冷感，沉静地坐在那里，没预兆地朝着谢旻的方向抬头一瞥，日光里眼睛是浅咖色的，睫毛很长，边缘融在光影中。谢旻和他短暂的视线相交，被墙壁挡住。
他和柳宸之考试一直在一个考场，没说过话。一中把选科之后选物化生的尖子生固定了两个班级，不需要每节课换教室，据说是年级前60打乱分，老师都不一样，意在形成竞争。几次月考下来，两个班也是平分年纪前十。柳宸之年级第一，也有波动，保持在前三，进考场就能看见。谢旻年级七八，座位靠后，总是从后门进，考后也不爱对答案，错失考场一大社交利器，因此两人交集不多。
他捏着粉色的信封，几步路走得飞快，指间粉色的香水味搞得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柳宸之桌子上很干净，只有一张卷子，谢旻把信封放进桌兜，刚要走，一阵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扬起桌上的卷子，谢旻眼疾手快按下，密集的说话声涌进楼道。谢旻伸手将窗户关好，匆匆离开教室。
上一个人离开不久，另一个人就走进教室，一切还是刚离开的样子，只是卷子上多了一支压着的黑色的中性笔。
谢旻发消息告诉楚熙情书已塞进柳宸之桌兜，看没看不负责，她微信给谢旻发了几十个土拨鼠尖叫。每过一天，土拨鼠尖叫就少几个，几周过后，土拨鼠不叫了。
“你说他到底看没看啊。”楚熙趴在操场的栏杆上唉声叹气。
“不知道。”
“罢了，也算是送过情书，不纠结了。”
谢旻点头，拿起书包还没起身就被楚熙拉住，“先别走，今晚你们不是不上晚自习吗？”
月考结束的当晚，A班的学生是可以自由选择回家还是留校，谢旻一般不留，“嗯，我妈今天正好在附近见客户，结束顺路接我，你要不要顺便坐车回家。”
“欸，晚上打车送你，先让阿姨回去好不好。”楚熙商量，
“有什么事情？”谢旻问，
“看帅哥。”
“我就不看了吧。”谢旻再次起身，
楚熙道：“最后一次！今年生日我帮你搞定那本你找不到的《指尖的音乐》！”
谢旻和她一拍手，“一言为定，”坐回去，打开书包用手机发了条消息，就掏出卷子开始改错，
“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楚熙伸出拇指，“我去游泳馆了，一会见。”
晚上七点火烧云燃了半边天，操场上已经没什么人。天还没暗，但也不适合看书，教学楼里的灯已经亮起，走廊里只有老师身形的身影偶尔走过，谢旻站起活动肩颈，抬起头时，看到这片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平时很少会关注这些，他掏出手机，对着调整了几次，拍不出想要的感觉，干脆收回去，自己观察逐渐暗下的天色。
操场的灯亮起，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四下彻底没人。路灯下绕着一圈飞虫，楚熙有点怕虫子，拉着谢旻躲到光线较暗的地方坐下。
“帅哥呢？”谢旻望向操场，
“等等，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楚熙翻出包里的六神，左喷喷，右喷喷。
谢旻拿出手机点开英语听力，还没戴上耳机，就听到咚、咚，篮球砸地的声音，抬头一看，篮球场里多了一个人，一身黑还戴着黑色的棒球帽。
“这是柳宸之？”他问楚熙，
楚熙悄咪咪起身换到谢旻的另一侧，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声，是他。之前沁柔心情不好，晚上我和她绕着操场散步聊天，看见他一个人在打球，那天他没戴帽子还穿着校服，很好认的。那时候我就开始观察，其他时间不好说，月考完这个晚自习他是一定会来打篮球的。”
谢旻还想说什么，那个身影就停下朝他们的方向看来，太暗太远，按理说只能瞧个大概，谢旻却莫名有种被注视感。他先错开视线，看缩在他身后的楚熙，
“他竟然看过来了！我就说一个人太显眼，两个人好掩人耳目！”楚熙用更小的声音说。
篮球砸地声再次响起，谢旻没再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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