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听到这话,下意识将手从群岚掌心抽出,攥成拳头看向她。
霎时间变得惨白的脸上嘴唇翕动,竟是个不知所措的摸样。
群岚并不打算放过他,步步紧逼。
“君岑以自己时日不多为由,找我来探讨她的病情,可我搭脉时才发现,你那种我从未见过的脉象,竟与她的大同小异。”
她双眼紧盯着林涧。
“君岑说她时日无多了。”
“那你呢?林涧?”
“你是否也时日无多?”
林涧被这一个个问题打得回过神来,反而对着群岚笑开。
他掌心朝上,将手重新搭到群岚膝上。
“说什么呢?肯定是你诊错了,不信你重新试试?”
群岚半信半疑的将手放了上去,一番细察后,她满脸怀疑的把手搭上自己的脉搏。
没有出问题啊?
那为何这次林涧的脉象与前两次完全不同,竟是个完好无损的迹象?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和灵籁府府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涧没有给群岚太多思考的时间,他急于知道群岚与君岑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这决定到他报仇一事是否要对群岚隐瞒。
看着群岚重新握上茶杯的手,林涧暗中呼出一口气。
他将摁在小臂上的手移开,从对方手中拿走茶杯起身重新倒上热水。
“我也不知道。”
群岚的表情看上去有点迷茫:“我只记得君岑问我,愿不愿意帮她拖延些时日,愿不愿意救她。”
“我当时只想着,你们二人脉象类似,我若能救她,必然也能救你,便点头应下,随后就跟着她前往那座黑塔。”
她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回忆:“只是才一进去,我便眼前一黑没了记忆,再之后,看到的就是你了。”
群岚说话便瘪着嘴耷拉下脑袋,她觉得自己这番话,好像说了与没说没什么两样。
君岑身体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黑塔是何地她依然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她更是全然不知。
想到这里,群岚抿了抿嘴,等着林涧说他的发现。
谁知等了一会儿,对面全无声响,群岚好奇之下抬起头,只看到林涧若有所思的神情。
其实群岚的话不是全无信息的。
至少她口中那句‘和自己类似的脉象一事’,还是起点作用的。
林涧不解,自己刚刚骗过群岚,那是因为他心知肚明。
自己这症状,源于那些被散出去,各自成活的躯壳们,那君岑呢?
她身为灵籁府府主,又有什么事,需要她将自己散出去呢?
想不通的事林涧也不打算细想,他还是挑了那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询问。
“所以你和你堂姐,关系好吗?”
群岚垂下脑袋不吭声,只有手在雪貂身上一下一下的顺着毛,林涧也由着她动作,自己在一旁也不吭声。
“怎么说呢?”
群岚的声音响起,里面带着些不明所以的困惑。
“我幼年,不,我从出生时就已经脱离君家了,父亲也只告诉我,母亲为生我难产而亡,此后他心灰意冷带着我离开君家独自过活,但这怎么可能呢?”
她看向林涧,眼里是试图寻求肯定的急迫,随即又黯淡下来。
“可父亲也于我十二岁时离世,自那之后我便再无人可询问。”
“君岑来找我时,我便想着,这是个机会,既能得知当年真相,也可精进医术便来了。我与她之间,虽说是堂姐妹,却并无什么情谊。”
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林涧总算放下大半悬起的心来,群岚既然只是求一个答案,那与他的目的并不相冲。
“诶!我想到了!”
许是群岚给自己灌下的药粉生了效,她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人也变得生龙活虎。
只见她从床上猛然蹿起,双手紧紧抓着坐在床边林涧的衣袖。
“你说,君岑会不会是想要用我的命去给她续命?”
她越说越觉得有此可能,甚至开始一一给林涧摆出证据。
“你看,我刚给自己喝的只是驱散体内致人虚弱的药,现在既已无碍,那就证明君岑只给我下了这一种药。”
“我的血又和她出自同源,灵籁府中医术古籍众多,医道同源,若是君岑因为病重,去修了什么邪术,必然能知晓通过同血缘的人如何换命。”
眼见群岚越说越不像样,林涧连忙将她摁下。
他虽然知道君岑脉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却不能和群岚说,只能口中劝解道:“你说得对,快好好休息吧,我给你把人抓回来。”
谁知群岚却义愤填膺的抓住林涧袖子不让他走。
“不行,等我好了要亲自去,万一你动手没轻没重,把人弄死了怎么办,你等我明日好了,我和你一起去。”
她干脆耍起赖,揪着林涧的袖子不放手。
林涧无法只能答应,眼见天色愈加深沉,他看着只有一个内室的屋子,突然发愁今晚该怎么安置。
群岚却丝毫不以为意:“一起上床睡呗,横着睡,脚放出床外。中间再放个枕头,省得我乱滚。”
看林涧犹豫的神情,群岚翻了个白眼。
“我说林姑娘,你总不会是怀疑我吧?拜托,你现在可是个……谁!”
话音未落,群岚眼神突然变得极其凌厉。
她甩头向门外看去,同时直起上半身,手扶着床沿,做出个蓄势待发的动作来。
林涧一愣,也朝着门口看去,隔着门扇,竟真看出个人影来。
他心下不由得有些懊恼,这么大一个人站在附近,自己竟毫无察觉,还要依靠群岚一个没有灵力的人才能发现,警觉心竟然低到这种程度。
人影慢慢靠近,门上被纸糊住的格挡上渐渐透出人形来,只见那人伸手推开门。
与此同时,人还未到,反驳的话就已经飘了进来。
“不行。”
什么不行?
不行什么?
群岚和林涧二人面面相觑。
门后,已经露出完整身形的方叩咬了咬牙,只能重复一遍。
“不能一起睡。”
他是在林涧与城寥交手的时候赶到山顶的,眼见不远处二人交手,他不禁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但很快他便看出林涧有意放走城寥的举动。
他按下心的同时,趁林涧离开君岑处溜了进去。
他想得很简单,林涧是站在外面与城寥动的手。
既然两人动手之际,没有惊动他人,那就只能证明两件结果。
第一,林涧已经下了杀手,自己又来晚一次。
第二,君岑人不在。
不论是那种,方叩都觉得自己有必要进去看一看。
至少能帮林涧扫个尾。
上次若不是他拿走那封信,只怕史未明是被方家人所杀一事已经传开。
等他进了门才发现,还好,是第二种。
于是方叩匆匆扫过两眼,便又往林涧住处赶来。
在这期间,他看到林涧带着群岚下山的身影,还特意留到后面仔细检查了一番才跟上。
谁知他刚到门口准备进去时,就被群岚质问林涧是否时日无多的话震在当场。
于是他站在外边,将两人所有对话完完整整听了个遍。
直到刚刚群岚提出睡一张床时,他才站出制止。
方叩对两人品德并无任何怀疑之处,但他就是…不想。
林涧正为自己没能察觉外面有人一事懊恼,现下听到对方一个陌生人都能站出做自己的主,不免有些嘴硬,理直气壮的反问道:“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却见对方只是抬眼静静地盯着自己两息,视线对上,林涧刚准备板起脸将人赶出去,只是脚还没迈出去,对方就先移开视线。
这态度气得林涧又是一股无名火,可这火又被刚才那一眼死死压制,让他无从发起。
他看向群岚开始说话。
“我幼年时曾听家人说过,君家掌权的两姐妹世代同命,若其中一人身死,则另一人也不能独活,若你要查询旧事,可从这里入手。”
群岚听后一愣,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旋即明白过来这人的意思。
“你是说,上一任府主在我母亲身上试过如何解开这种命理,现如今被君岑用到了她妹妹身上?”
方叩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走向林涧,靠着他站下。
现在房中又重归安静,问题绕回到最初的点上。
今晚该如何休息?
林涧此刻也没了脾气,对方一个外人,突然就告诉二人一个连群岚这个君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重新提起最开始自己的想法。
“我打地铺。”
方叩眉头皱了皱,又憋出一句:“不行。”
林涧都快被气笑了,他手刚抚上自己袖口,转念一想又觉得委实没生气到那个份上,复又将手放下来。
他转而看向这位不请自来一整天的‘大爷’,索性把问题全都甩给他。
“那你说怎么办,那边儿躺着的是病人,总不能让她打地铺吧?”
可方叩也给不出个答案。
三人僵持半晌,还是群岚拍了板,她记挂着林涧隐藏的身份,并不叫名字,只用手指点人。
“你,那边的塌拼起来,睡上面,我睡床,至于这位小兄弟。”
她看向方叩:“你回去睡你的住处。”
说完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朝着林涧拍拍手:“动起来,给自己铺床去。”
方叩站在原地闷了一会儿,动身时却是走向群岚,他抬手拿走群岚脚下的一床被子,放在了林涧拼好的塌上。
这架势竟是不用林涧动一点手的意思。
做完这些,他自己则是将两个椅子拼接在一起胡乱睡下。
这不言不语自作主张的毛病搞得林涧又气又笑。
他赌气吹灯躺下,管他呢,自己爱受罪谁也拦不住。
次日方叩醒来时,只略微一抬眼就看到塌上没有人影。
他惊得一骨碌爬起,这才发现房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张塌,就摆在林涧那张的旁边,自己就睡在上面。
他这一起身,身上的被褥随之落下,但此刻方叩顾不得突然出现在身上的被褥,只匆匆往门外走去。
刚打开门,就看到院中一道身影正在舞剑。
他扶着门,一时看得入神。
林涧察觉到有目光追随着自己,便向源头看去,猝不及防看到对方怔愣的表情,他回之一笑。
“想学吗?”
非他太过自信,而是林涧自认有这个能力。
凡是对剑术稍微有些钻研的人,没有能在看完自己这一套之后,还能无动于衷。
果然小兄弟十分给面子,虽然没说话,还是点了点头。
林涧挽了个剑花,开始重新演示。
只是这动作越做他越觉得不对,并非今日练剑出现了什么差池,而是那道本应该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真的放在自己身上时,却给林涧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太奇怪了。
他已经尽力去忽视这道目光,但还是被它灼得不能继续下去。
无奈,林涧只好收了剑招回望过去,果不其然,与那人眼神对个正着。
“你昨日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方叩如实回答:“一直。”
林涧早在昨晚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却再听到时没个好气。
“那你看到我带人下山那么费劲,也不说过来搭把手?”
方叩沉默一会儿,再开口时,虽然表情没变,可林涧总觉得他有些委屈。
“你说,让我离你远点儿。”
林涧气得‘哈’了一声。
“我说的也没见你全都照做啊,我还让你别跟着我呢?”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外面的人不像是在敲门,反倒更像是砸门。
两人一同望向门口,站在屋前的方叩下意识反手将房门关上,里面群岚还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黄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