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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游女图

1.

寄身于古画之中,满足人的财运。

据说,这名妖怪乃是一名吉原游女死后所化,这名游女叫做千沙,是吉原花街[三极屋]名下的人。虽不是花魁,但容貌艳丽,也是极受欢迎的游女,一手出色的三味线,不知道撩拨了多少达官显贵的心。

按照千沙受欢迎的程度,说不定哪天就被人赎身了。可是她偏偏爱上了一名浪人,那浪人长相出色,甜言蜜语迷得千沙一颗心都放在了他身上,对他百依百顺。可惜千沙的一腔痴情,换来的只是那浪人的无情欺骗,那浪人骗了千沙所有钱,便逃之夭夭,受不了这个事实的千沙,绝望之下,投河自尽了。

千沙死后,怨气不散,化而为鬼,寄生于自己的一副画像之中。

此后有传言,若有人寻得此游女图,千沙便能为他带来财富,痴女付出,只求爱人不弃。

“真的有这么一幅图吗?”五十岚抬头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孩子。

男孩看上去也就十岁模样,穿着宽袖衣衫,白净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笑容。

“当然有。”晓说道,“以前见过几次,不过我对她没兴趣,也就没管。”

五十岚:“…………”

也对,毕竟面前这位只是皮相是个小孩子而已,皮下的真实年龄早就不知道几百岁了。

“不过真好呢,能带来财富的妖怪,感觉比招财猫管用多了。”五十岚笑着说,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

“呵,那是恶鬼,可不是什么福神、屋敷神,你真以为世上会有这样的好事吗?”男孩儿眯起的眼眸中,透出几分冷光,“她给你带来财运,相应的,你将一辈子也无法摆脱她,她所寻求的,是男人的爱啊。”

听着晓稚气未脱的嗓音说着,五十岚似乎看见了,华丽的屋舍中,一个华服男人缩在房间的一角,抱着头瑟瑟发抖,口中念念有词,屋外风雨交加,什么东西拍打着门。

幽怨的女声在门外叫着“你出来呀”“你不是说过不会抛弃我吗”。

拍门声愈烈,一道闪电劈下,在门上映出长角女人的身影。

“……一直到死才能摆脱她。”说完的晓看去,发现五十岚的脸色有些发白。

“你怎么了?”晓托着下巴问,笑着看着五十岚。

“没……没什么。”听个故事都听出幻觉了。

“什么没什么?”千世从外面回来看着两人,问。

五十岚连忙起身,抢在晓面前开口:“没什么没什么,你东西买好了?”被鬼故事吓到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嗯。”千世点点头,把东西放在桌上。

苍有事出门,阿叶婆婆回山中一趟,露子被银琉带走了。

换句话说,除了五十岚和晓这两位算作客人,家里就只剩下千世一人。

“这是什么?”五十岚看着一堆蔬果中格格不入的卷轴。

千世将卷轴拿出来,放到一边:“这不是我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这卷轴是他的,我捡起来还给他,他非说不是他的。”

“然后呢?”五十岚问。

“然后……他就跑了。”千世也很无奈,他又不能就这样把东西放在那儿不管,只好带回来了。

有一点没说,他不小心撞到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就很憔悴,眼中有着恐惧。

“奇怪的人。”五十岚说了句。

一旁的晓乖巧地坐在一边,目光落在桌上的卷轴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抬起头向千世露出孩童般单纯的笑容:“千世,我饿了。”

千世:“晓大人,可以稍微等一下吗?”

“当然可以。”晓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五十岚看着乖巧模样的晓,虽然内心有无数槽点,但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吐槽。

“我来帮你。”五十岚跟上千世。

千世回头:“柏冶会做饭吗?”

“当然……不会。”他没这技能点。

“那你还是……”别来添乱了吧。

“不过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

“……那就麻烦了。”如果只是洗菜,还是应该没问题吧,千世看着五十岚想。

五十岚跟着千世去了厨房那边,和室中便只剩下晓一人。

年幼模样的妖怪起身走到桌前,看着那卷轴。

他一只手抬起,食指上挑,绑着卷轴的绳子突然断开,卷轴滑落展开。

画中是庭院樱花绽放,其中游鱼争相嬉戏,不知谁家的猫儿蜷着身子趴在廊上小憩,很漂亮的画。

卷轴浮起,在晓面前展开。

晓伸出手,按在画中某个位置,那里一片空白,让画面有些不协调,就像……少了些什么。

看着画中空白的地方,晓眸光一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真是个……愚蠢的主意。”

一只幽蓝的蝴蝶从袖间飞出,在晓面前拍打着翅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去吧,帮帮那家伙。”得到了吩咐,蝴蝶扇动翅膀飞了出去。

晓坐回去,手一挥,卷轴卷起又落在了桌上。

“可别找错了人哦。”晓笑着,眼有红芒闪过,“游女小姐。”

2.

入夜,今晚的月亮不是特别明亮。

幽蓝的蝴蝶拍着翅膀,在一个人面前停留了一会儿。

树影婆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出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蝴蝶在女人面前停了一会儿,然后扇动翅膀,往另一个方向飞走。

女人看上去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改变的方向,跟着蝴蝶离开。

别墅中——

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手中的咖啡冒着热气。他双手紧紧地捧着杯子,汲取着热量,眼中除了有恐惧外,还夹杂着许得逞的喜悦。

男人穿着西装,看上去就十分昂贵,但男人却少了那一份撑得起西装的气质。

房子的装修、摆件无一不在说着“我很有钱”。如果五十岚看见了,肯定忍不住吐槽一句“毫无品味的暴发户”。

男人捧着杯子的手有些抖,他亲眼看见那个高中生把画带走了。

这下那个女鬼不会再缠着自己了吧?这下他就安全了吧?

我现在有钱了,男人笑着,笑容与恐惧混在一起。

我现在有钱了,又摆脱了那个女鬼,我可以过好日子了。我可以用这些钱过自己梦想的生活,娶个漂亮老婆,过有钱人的生活,男人兴奋地畅想着未来。

虽然有些对不起那高中生,但要怪就怪那个女鬼吧,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没办法,只怪你运气不好。

男人这样想着玻璃茶几上倒映出男人的面孔,狰狞而又理所当然。

他叫藤内左次,原本只是一名外卖员,工作辛苦不说,工资也低,不仅会被一些客人刁难,还会被老板骂。

有时候左次也会幻想一下,自己成了有钱人,一群美女围着他转,对老板喝来呼去。

当然也只能想想。

机缘巧合之下,他得到了那副游女图。原本只是看这幅图挺有年代感的,想捡回来当做古董卖给那些不识货的、好面子的人,但捡回去的当天晚上,他就看见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自称千沙,是寄宿于画中的妖怪,是只好妖怪,不会伤害他的。

左次抑制住自己的恐惧,他要钱没钱,要色没色,妖怪对他能有什么目的。左次目光肆意地打量着千沙,头发遮住了千沙的脸,左次看不见,但从身材上看,应该是个美人。

“你能做什么?”左次问。

“我能为您带来财运。”千沙低声说了一句话,让左次眼前一亮。

他想,他的幻想有可能成真的机会,由这个妖怪。

在这一刻,**胜过了内心的恐惧。

他向千沙提出了他的愿望。

大概真的是因为千沙,左次走财运了。

随手买了张彩票就中了头奖,一位不知道隔了多少辈的有钱亲戚死后把遗产留给了自己。

左次买了别墅,定制了西装,喝红酒开豪车。

他再也不是那个外卖小子了。

“您的愿望实现了吗?”千沙坐在别墅的墙角,她好像一直没动过似的,坐在那儿,没有任何伤害左刺的行为,让左次心中原本不多的恐惧完全消失。

“实现了,实现了。”左次坐在真皮沙发里,晃着手中的红酒,想着要不要去找个美女,“我一定会好好供奉你的。”毕竟还需要你给我带来财运嘛,一会儿去找梅子吧,看她现在还嫌不嫌弃我是个穷鬼。

“供奉?我不需要。”千沙幽远的说,“我要你爱我呀,左次先生,我要你的爱,不要抛弃我,我会给你带来财运的,不要去找其他女人,永远跟我在一起吧。”千沙像是看出了左次内心的想法,声音疯狂。

这是左次第一次见到千沙的脸,被虫蚁啃食过的、丑陋的脸,长着鬼的角,疯狂的说着。

左刺瞬间吓掉了半条魂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这样丑陋,令人恶心的妖怪,左次无论如何也不想跟她在一起。

他找了除妖师,打算除掉千沙。

结果千沙没除掉,反倒是他找来的除妖师受了重伤,逃跑了。

这一行为激怒了千杀,她看出来了,左次和其他人一样,想抛弃她,他想要的只有她为他带来的财运。这使得千沙的怨气被激发了。

左次试过很多东西来祛除她,也请了很多人,但都没有成效。在千沙的纠缠下,左次越来越憔悴,精神也越发接近崩溃。

一次,他的目光触及到书上的卷轴,是那幅游女图。一个想法在他脑中形成。

对啊,把画给别人不就好了吗?这样就会缠着别人的吧。

于是,就有了之后的事。

3.

男人畅想着自己光明的未来。

男人没有注意到,一只蓝色的蝴蝶,从未关牢的窗户缝隙中飞进来,穿过奢侈的摆件,落在别墅大门的把手上翅膀动了一下,蝴蝶破碎,落下消失。

“咔——”门开了。

一个虚幻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对着门外的人说了一句:“请进。”然后消失了。

一阵阴风起,打断了藤内左次的畅想,左次抬头,看见了站在那儿目露凶光的女人,穿着和服、被虫蚁啃食过的脸。

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被害怕与不相信代替,手中的杯子落地,“啪”的一声变成碎片,咖啡洒了一地。

“为……为什么?”左次大叫着,想要跑,却发现自己被一股黑烟笼罩,缠绕在自己的手上、腿上,无法动弹。

为什么摆脱不了,左慈崩溃。

自己之前的想法如同笑话一般:“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如果只是想要男人,我不是帮你找了一个新的吗?”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有着非常出色的外貌,是他一开始的目标。

为什么?这几个字仿佛刺激到了千沙。

她厉声叫着:“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你不要想摆脱!”

千沙恶狠狠地说,朝藤内左次扑去,别墅的灯一下子全部碎掉,别墅陷入了黑暗,只有左次的尖叫,充满了恐惧。

“轰隆隆”雷声响起,雨毫无征兆地落下。

千世站在檐下,听见雨声,望向天。

怎么突然下雨了?千世扯了下披在肩上的外套,只是奇怪了一阵,随即笑着摇摇头,天气预报也不是完全准确的嘛。

看了下院子,该收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没有什么放在外面,确定好后,千世便进了屋。

别墅——

一道闪电劈下,窗户里惨白一片,模糊的看见,在地上流淌的液体,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以及坐在地上抱着男人头的女人。

深夜,千世听见了房间的响动,起身持着一盏提灯往发出响动的房间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幽怨的、哭泣的女人的的声音。

这里吗?千世站在房间门前,拉开一半门,提灯向前照,可以看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披着头发,穿着和服,面前展开的画是捡回来的那副。

“谁?”千世出声。

千沙猛地回头,露出那张恐怖的脸,面目狰狞,她在生气。

一股黑烟将千世拽进房间里,手中提灯脱手,滚到一边。

看到提灯滚开,千世庆幸,幸好没破。

千世被重重的摔下,撞到了屏风。还不待千世反应过来,一双手掐住了千世的脖子,用那种不属于女人的力气,狠狠的掐住。手脚都被黑烟禁锢,千世动不了了。

如果是以前千沙早就被灭了,她很幸运,今天只有千世在家,而且千世又捡了她寄身的画,所以她能进来。

这也是千世的不幸。

千沙头上的角似乎长长了一些,手上力气加大,口中念叨着:“为什么要抛弃我?我不是实现了你的愿望吗?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千沙吼着,手中力气越发大了。

千世感到了窒息,他想要挣脱千沙,可是那黑烟死死禁锢着千世,一旦千世有挣开的前兆,黑烟就会增加,将千世压下。

千世张口,但脖子被紧紧掐住,只能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字眼,连最简单的咒也无法说出来。

4.

一只手搭上了千沙的肩,然后抓住她,如同丢破布口袋一般,将她从千世身上抓起来,禁锢着千世的黑烟也被那人一手抓断。

小小的身影,是晓。

雨早已停了,月亮出来了,洒进屋子里,银白的一片。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动他。”晓说着,眼眸完全被红色替代。

“我看中的东西,谁允许你碰了。”晓说着,脸上虽有笑,但不见一丝笑意。

千沙被晓压制着,但仍不放弃地朝千世那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吼。

“咳……咳咳!”千世咳嗽着,现在都还能感觉到那种窒息感受,捂着脖子上的手下,遮住的是深深的掐痕。

“不过是一只小恶灵,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了?”月光拉长了晓的身影,银白与血红相融,混合出恐怖的气息。

一缕黑色的怨气,从千世的衣服下钻出来,那是晓手下的幸存者。

房间里没有开灯,所以千世也没有注意到,那缕黑烟攀上了千世的脖颈。

“晓大人,这是……”黑烟收紧,千世的话戛然而止,黑烟仿佛绳索一般,想要绞死千世。

千世抓住脖子上的黑烟,可收紧的黑烟让千世窒息,手上提不上力。

“喂!千世!”千世最后听到晓叫了一声,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千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晓坐在他身边。

“千世,你醒了,没事吧?”晓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千世问。

千世环顾一周,房间内一片狼藉,告诉千世昨晚的并不是梦。

千世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面还有掐痕:“没事。”

“那只鬼呢?”千沙不见了,画也不见了。

“跑了。”晓一脸郁闷,“因为千世你突然晕了,吓了我一跳,让她趁机跑了。”

“抱歉,晓大人。”千世苦笑道,还真是无妄之灾。

“没事哦。”晓回道,看上去倒不介意这件事。

目光触及到千世脖子上的痕迹,指指自己的脖子的位置:“这里难受吗?”

千世摇摇头:“没关系,到时候找银琉要些药就好了。”

“哦。”目光还是在千世的脖子上停留。

“那我回去了。”晓说,“苍应该要回来了,我可不想见他。”

“那您慢走。”

晓与苍的关系并不好,这是千世知道的,但是他们为什么看对方不顺眼,千世也不清楚。

林间小径,有精怪穿过枝叶,落在树上,远远的看着小径上的孩童,畏惧着男孩儿,不敢靠近。

一只蝴蝶从从男孩身上飞出来,在小面前带着一片纸的碎片,应该是晓衣服上粘上的。

晓伸出食指,让蝴蝶停在上面,另一只手拿过那小小的纸碎片,黄色的,边缘一圈焦黑,那是火烧过的痕迹。

“昨天粘上的吗?”晓看着碎片,嘴角向上弯。

“不过千世没发现就无所谓。”纸片在晓指间燃起,火烧着纸片,没有烧伤晓,晓看着它一点点烧尽。

晓眯起眼睛:“还真是蠢呢,为了男人变成那副模样,丑陋不堪。”

看着那幅疯子般的模样,任谁也无法将她与那位[三极屋]中穿着华丽和服,弹着三味线的、受男人追捧的吉原游女联想在一起。

展开手掌,纸片烧尽的最后那一点灰烬被风带走,随风飘荡。

5.

电视里播放着近日发生的一起离奇凶杀案,凶手残忍,硬生生的将死者的头从身体上扯下来,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死者的钱财也没有遗失,根据已知消息,警察判断凶手应该是一名强壮的男子…………

“真可怜。”五十岚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评论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千世问。

五十岚挑眉:“根据电视里的信息,死者今年是刚中了大奖,继承了遗产,这下好了,一年没到人就没了,不可怜吗?”

“不过千世,你的脖子怎么了?”

五十岚盯着千世的脖子,上面缠着绷带,是千世用来遮挡脖子上的伤痕的。

“没什么,不小心被猫抓了。”

五十岚:“…………”

会有猫抓你吗?即便是你家附近那只最凶的流浪猫,也没挠过你吧?

那只大花猫在你面前乖得跟只宠物猫似的。

想起自己的遭遇,五十岚就是一阵牙疼。

当初不过是看那只猫有趣儿,就用小鱼干逗逗他,结果差点没被那只凶恶的大花猫给挠死,险些破相啊。

“柏冶,你在想什么?”千世奇怪的看着摸着自己的脸出神的五十岚。

“想我为什么这么帅?”五十岚得意的说。

千世:“…………”嗯,你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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