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绿萝左等右等,千呼万盼,总算等到江稚鱼归家。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先前柳嬷嬷来过,听说姑娘在歇午晌,这才走了。”
江稚鱼刹住脚步:“柳嬷嬷来了,可是祖母那有什么要紧事?”
说着,江稚鱼就要往寿安堂走去。
绿萝眼疾手快拦住江稚鱼:“老夫人不过是担心姑娘罢了。”
四下无外人,绿萝抬袖掩唇,压低声音道。
“姑娘,薛姨娘今日让人送了两匹料子过来,说是让姑娘做衣裳。”
送来的料子是当今金陵时兴的浣花锦,料子上的曲水纹飘逸,宛若流水潺潺,飘若浮云。
江稚鱼声音平平:“这料子难寻,她也算有心了。”
绿萝噗嗤一声笑出来:“旁人也就罢了,在我面前姑娘何必也说这种话。”
真当她听不出江稚鱼话中的嘲讽呢。
江稚鱼得江老夫人喜欢,屋中的摆设都是江老夫人从自己的私库搬来的,说一句金玉堆砌长大也不为过。
四面窗子乃是用海月贝抛光打磨制成,晶莹剔透,映出满屋的金玉锦绣。
地上铺着羊毛褥子,又立有一扇点翠珊瑚喜鹊报春紫檀插屏,插屏中嵌有鱼缸,四周是金漆点缀的边云。
绿萝直言不讳:“姑娘从小到大何曾短过什么,那两匹浣花锦在旁人眼中价值百金,在姑娘这里……拿来赏人我都觉得寒碜。”
江稚鱼忍俊不禁:“你倒是敢说,也不怕教人听见。”
绿萝愤愤不平:“听见又如何?薛姨娘平日对姑娘不管不顾也就罢了,连姑娘的终身大事也敢算计……姑娘,你今日见到那许家公子了吗?他人如何?你没被发现罢?”
绿箩还以为江稚鱼只是远远瞧一眼,听见江稚鱼还去了别院,绿箩两眼一黑。
“姑娘胆子怎么这么大,他没欺负姑娘罢?姑娘这脚是不是他弄伤的,不行,我还是得去找老夫人……”
江稚鱼一把拽着绿萝坐下:“他没欺负我,这脚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江稚鱼掏出袖中藏着的桂花,“你拿着送去厨房,我想吃桂花糕了。”
绿萝皱眉:“这桂花是哪里来的?”
若是说实话,只怕又要连累绿萝牵肠挂肚。
江稚鱼脸不红心不跳:“路上采的。你别管了,记得让厨房多放点糖,越多越好,明日一早我有用。”
江稚鱼从小喜欢吃甜食,江老夫人为此特意从苏州请来一个老师傅,那老师傅做的桂花糕是别处买不到的,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有时候金陵别家摆筵席,还会特意从江家借人过去做糕点。
绿萝提着攒盒,笑眼弯弯:“厨房还送了一瓶枫糖浆,让姑娘自个看着加。”
攒盒中铺着一小片荷叶,四块桂花糕点缀其中,糕点上还洒了一点杏仁碎。
绿萝:“这枫糖浆可不能多了,最多一两滴,不然……”
江稚鱼想都不想,直接将一整瓶瓶枫糖浆浇在桂花糕上。
琥珀色的糖浆如融化的甜糖,顺着糕点往下淌落。
绿萝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江稚鱼提着攒盒扬长而去。
一回生二回熟,车夫熟门熟路将江稚鱼送至别院,自觉消失。
别院一如昨日,悄无声息。
江稚鱼叩门半晌,没等来陆砚,只等来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
吴管事佝偻着身子,撑着拐杖和江稚鱼对望:“姑娘,你找谁?”
江稚鱼目光闪躲,她没想到会见到生人,江稚鱼强撑着维持脸上的镇定,脑子一片空白:“我……”
吴管事笑得温和:“姑娘可是来找我们公子?”
江稚鱼愣愣点头。
吴管家笑呵呵:“公子同我说过,说昨儿有位姑娘来过。姑娘手上这糕点,是送给我们公子的?”
江稚鱼再次点头。
吴管事叹口气:“姑娘不知,我们公子不喜糕点,先前旁人送来的,公子一口也没碰。这糕点姑娘还是带回去罢,省得辜负姑娘的一片好意。”
江稚鱼脑中嗡嗡作响,只看见吴管事双唇翕动,根本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她机械地应了一声好,脑袋空空。
大门又一次在眼前关上,江稚鱼往后退开半步,开始复盘吴管事刚刚说的话。
吴管事刚刚说……陆砚不喜欢吃甜食,还委婉暗示自己,陆砚不喜女子纠缠。江稚鱼这样,只会将陆砚越推越远。
这不就正中她下怀!
江稚鱼心中一喜,险些乐出声,抱着攒盒立在廊下,更不肯离开了。
……
一墙之隔。
园中秋桂如画,天色阴沉沉,乌云浊雾。
山雀立在树梢,扑扇着双翅在枯枝上跳跃。
又一声叹息落下。
陆砚敲着案几的手指一顿:“你想说什么?”
吴管事躬着身子,愁容满面:“主子,这天也看就要下雨了。”
“所以呢?”
“我刚刚出去瞧过,那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呢。我看那姑娘也是个可怜人,话都不敢多说,问什么她都只会点头。”
“她不敢说话?”
“可不是,我说什么她只知道点头,说话都不敢。”
陆砚抬眸:“昨日她在我面前,可不是这样。”
吴管事拍着双膝,恨铁不成钢:“主子和我怎么能一样。那姑娘摆明了就是心悦主子,在心上人面前,自然是不同的。”
陆砚迟疑:“是么?”
吴管事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那姑娘约莫是对主子一见钟情,若不是为了主子,她胆子那么小,怎敢一个人登门,想来也是对主子痴心一片。”
吴管事絮絮叨叨。
陆砚轻哂:“你怎知她看上的是我,而不是‘宁王’?”
天下谁人不知,宁王陆砚心狠手辣,权倾朝野。即便如此,想要做宁王妃的人依旧数不胜数。
吴管事一时语塞,无言以对:“这……”
轰隆一声,窗外滚过惊雷。
细密的雨丝从天而落,淋湿了满园落叶。
吴管事皱眉往外望:“这么大的雨,我去外面看看,顺道送把伞。”
陆砚沉声:“站住。”
……
秋霖脉脉,清冷森寒。
江稚鱼立在雨中,踮脚往外张望。
初秋的天还是冷的,寒气如烟雾笼罩在江稚鱼周边。
江稚鱼身影瑟缩,单薄纤瘦的身子落在白茫茫雨雾中,好似窗外摇曳的杨柳。
她朝后退开半步,试图在廊下寻到一方避寒之所。
雨越下越大,天地万物好似浸泡在水中,攒盒牢牢抱在怀里。
蓦地,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突然出现在江稚鱼头顶,挡住了从前方飘落的雨珠。
江稚鱼猛地朝外避开,惊魂未定,差点一脚踩入水坑。
“公、公子……”
陆砚面无表情:“你怎么还在?”
那双眼睛蒙的不再是白纱,而是青黑色的丝绦。
朦胧的雨幕在陆砚身后弥漫,雾气缥缈,如山寺中走出的高人道士,不问世事。
很难会将眼前的人和眠花卧柳、纵情风月的许公子联想在一处。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有的人生的一副好皮囊,可惜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江稚鱼心中腹诽,脸上却不曾流露出半分。
她攥紧手中攒盒:“昨日多亏公子帮忙,我特地做了桂花糕,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这句话在江稚鱼心中翻来覆去滚了好多回,昨儿临睡前还在镜前悄悄练习。
是以到了今日,江稚鱼说话连半点磕绊也无。
陆砚垂首低眉,无端想起吴管事口中不善言辞的江稚鱼,和眼前的判若两人。
江稚鱼声音怯怯,像是林中容易受惊的小鹿,用尽所有勇气才敢站在陆砚身前。
陆砚扬扬下颌,言简意赅:“不必了。”
江稚鱼顺从垂下眉眼:“可我做了很久,公子好歹尝一口,若真是不喜欢,我改日再送别的过来。”
陆砚不动声色:“……你做的?”
江稚鱼支吾:“是、是啊。”
桂花糕做工繁琐,得先将糯米粉和桂花糖蜜混在一处,再慢慢添水搅拌。
接着在蒸笼上蒸一刻钟,趁热用湿布裹住桂花糕揉捏,直至桂花糕变得细腻光滑。
寻常人家都会在桂花糕上洒上一点细碎的干桂花,唯有江稚鱼家中洒的是杏仁碎。
江稚鱼做的就是最后一步。
雨还在下,空中雾丝纷杂。
想起未婚夫不喜女子纠缠,更厌恶女子淌眼抹泪。
江稚鱼双目含泪,欲语泪先流。
她沙哑着嗓子,哽咽道。
“我、我做了很久的。”
丝帕捡起一块桂花糕递到陆砚唇边,江稚鱼大着胆子往前,“你尝一口就好。”
桂花糕上淋着的枫糖浆还在,甜得腻人。
指腹不小心掠过陆砚薄唇,江稚鱼身影僵住,眼睁睁看着那一点枫糖浆留在陆砚唇角。
江稚鱼心口骤停:“……如、如何?”
陆砚一手负在身后,薄唇上那一点温热柔软好似还在。
他不咸不淡丢下两个字:“难吃。”
江稚鱼疑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糖水炸弹。
仅仅只是……难吃吗?
江稚鱼失望透顶。
她还以为陆砚会当众甩开桂花糕,对自己破口大骂,冷嘲热讽,命她日后不许再送吃食,最好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看来下回她得加大剂量了。
完结文《壁上观》可看!
追妻火葬场/双重生/强取豪夺【娇软美人*阴鸷疯批】
婚后第十年,宋令枝终于对沈砚寒了心。
世人只知宋家老爷高瞻远瞩,早早将宋令枝许给了沈砚。沈砚登基后,宋令枝从一个不入流的商户之女一跃成为皇后。
然无人知晓,这门亲事是宋令枝死皮赖脸求来的。
沈砚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宋令枝便努力扮演一个好妻子的角色。
然而还是远远不够。
她看着沈砚一门又一门往宫中抬新人,看他和贵妃你侬我侬琴瑟和鸣,宋令枝终于心灰意冷。
油尽灯枯之际,宋令枝一夜回到十五岁。
这一次,她不再随父上京,也没在上元佳节撞掉沈砚的面具,而是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他人。
十里红妆,宋令枝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和沈砚有任何交集。
然而没想到,新婚之夜,她看见许久未见的沈砚。
那人眉目清朗,一剑捅穿了她的新婚丈夫。
他笑着朝她道:“枝枝,朕等你好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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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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