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四年,江湖几大门派再次聚集于云起的场景与四年前如出一辙。
仍是流月派率先攻上的山门,依旧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
官居冷眸看着眼前熟悉却又令他陌生到了极点的面孔,自嘲一笑。
真是好不讽刺。
“诸位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江辰快步上前,右手轻轻移向一侧的佩剑,戒备道。
“官居,”温华章怒目以对,“你杀我爱子,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必取你性命,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可有人证?”
云简初冷冷反问,“江湖上如今栽赃陷害竟变得如此容易了么?你说温晋安死于官居之手,你可亲眼看见了?可又有人亲眼看见他潜入流月派?”
“自然是有,”温华章笃定,“我知官居一直对流月派怀恨在心,这才挑了一个我不在门派中的日子,伤我儿性命。
如今我儿已死,我又有何可顾忌的,定然要让这真凶血债血偿。”
“当真是义正辞严,”云简初淡然一笑,扫过在场众人,“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真真是可笑。
目及萧云霁,云简初微顿:“萧谷主,也认为是官居杀了温晋安么?”
“简初,我也不愿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萧云霁摇头低叹。
“所以你们此番逼上云起,是为了什么?让官居以身偿命?笑话,这黑白,终究是分不清了。
他温晋安一命,竟让你们大费周章来云起一趟。”
南夜屏微微一笑:“云简初,那依你看,这件事始末如何呢?”
“清者自清,我二人去没去过流月派只有温掌门自己心里清楚了,所谓证人,也只有他知道了。”
“你到现在还想为官居开脱?!”温华章大喝一声,“枉我以为你身为云之仪的弟弟,身上也能有他的二三风范,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怎么能因为他是你侄儿便如此包庇纵容。”
“温掌门莫要动怒。”
一旁有人低声劝道。
“是啊,不值当啊。”
“唉,”温华章却摇摇头,一脸遗憾与愤懑,“是我天真了,竟以为你们会讲道理还我儿公道。”
眼见温华章越演越上瘾,云简初眸色一冷:“是么?我云简初行的端走的正无愧于心,若如此,那我愿在此立誓,所说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恐怕也不全是因为这叔侄关系吧?”贺赴雅自人群中走了出来,笑容中含着几分意味深长。
在众人微怔的表情中,又给了一击:“云简初与官居本是叔侄,却暗自行那不轨之事,有违伦常,简直是辱没了云家门楣。若先掌门地下有知,只怕……呵。”
贺赴雅此话一出,便像是一声惊雷,搅乱了局面。
云简初眼眸微垂,随即和官居四目相对。
是贺赴雅来云起求救那次,门外的花盆是她碰碎的。
“贺家姑娘,这可不能乱说啊。”
不知谁提了一句,贺赴雅淡漠的目光里透露出恶心与厌恶:“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况且,这云师叔变了这么多,我怎会看不出来。”
恍若被雷劈过的岂止那一人。
江辰颤抖着声音,看向云简初与官居:“这……可是真的?”
林喻清急得团团转,方要矢口否认二人关系,云简初轻道:“是真的,此事容我后面再和你们解释。”
“你们怎么……”
“师父,先冷静一下。”
谢颂歌倒是很快平复了心情,拉住江辰。
“对,先处理好当下的事要紧。”
林喻清亦小心劝道。
冲官居点了点头,看到对方眼里的坚定,云简初暖心一笑。
纵使与天下为敌又何妨?
“这叔叔和自己的侄子在一起,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闻声看去,云简初道:“我二人私事,岂容你置喙?倒是你,来芸阁阁主,还不把你的真面目露出来么?”
“来芸阁?哪个来芸阁?”
“还能有哪个来芸阁?!”
秦修与四周的人见状立即往旁边退了几大步。
这有生之年,能见到来芸阁阁主真面目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简初,怎么这么不留情面?”
秦修与嗔道,不见半点怨怪之色。
“你我之间,哪有情面可言?”云简初道,“四年了,从一开始你就布了一个局,要将江湖众门派纳入其中做你的棋子,流月派是,相思门是,云起山庄是,霁月谷,亦是。情面?从何谈起。”
“让我来猜一猜,”云简初首先指向流月派的方向,“四年前,温掌门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会那么及、时赶来云起?不巧,事与愿违,只能将一切罪责推到孙煜然身上。那一日,相思门、霁月谷应是知情的,对吧?
四派分理江湖,云起势强,你们在担心云起某一日取代了其他三派的位置?
至于孙煜然,表面上是流月派弟子,实际上,却,在为霁月谷做事。”
“简初,你在胡说什么?”
萧云霁目光一寒。
“萧谷主且等等,容我说完,总归好不容易大家又聚在了云起,”云简初接着说道,“可能有人听不明白了,那我就说的直白一些。
那场江湖混乱,不过是三家合力共同削弱云起的手段。
孙煜然,诸位应该并不陌生,也就是流月派门下那位主动惹起事端之人,表面上处于流月派下,实则为霁月谷做事。
还有一人,赵北语,孙煜然旧友,亦是霁月谷大弟子萧忘霖的夫君。
萧谷主利用萧忘霖牵制赵北语,命其于混乱那日冒充我杀我兄嫂,他既知孙煜然被自己拖累死于萧谷主手下,却仍然抱有希望为萧谷主所利用。
不巧,最后亦身死他处。
云起山庄出事那日,萧谷主故意支走官居去霁月谷,再由秦修与派人出面引我派余光年支开大部分弟子,方便、诸位攻上云起。
而早些时候,秦修与便一路逼我到后山断崖,拖延时间,最后再改变主意将我打下山崖。
从始至终,真是一出好计谋,将一切算的天衣无缝。是吧,萧谷主?”
“简初,”萧云霁面露痛色,“你怎么能如此怀疑我?毕竟我们……”
“是啊,毕竟我们也曾一同潇洒自在,”云简初声音一沉,“所以你就苦心联合来芸阁设计云起山庄?我就知你不会承认,付倾,你来。”
云简初退开,付倾身着云起弟子服饰缓步走出:“赵北语为了萧忘霖甘愿被你利用,甚至是为你找好了‘凶器’。
孙煜然是我哥哥,他就因为相信赵北语就去见了你。结果你给他服了毒药,又给他一笔钱财,威胁他事成之后自然会给他解药。
可你不知,他将我和娘藏的多深。他那日留给我许多银钱,要我替他照顾好娘亲,我就知道他会出事。
这几年东躲西藏,我看着你在江湖上欺世盗名,实在可恨。
不过,我现在也无什么可担忧的了。萧云霁,医者仁心,我看你一颗心黑的彻底。”
“至于苍梧派掌门贺明舟,”云简初看了眼贺赴雅,“此刻应该不在霁月谷了。”
话音刚落,陈不休与萧忘归扶着贺明舟走来。
“贺掌门在这里!”
陈不休大声说道,“萧云霁私自将贺掌门拘于霁月谷,又趁机招揽苍梧派加入云水盟,无论是对云起山庄,或是苍梧派,其心可诛。”
“忘归,你这是做什么?”
看到萧忘归那瞬,萧云霁脸上终是出现了裂痕。
“师父,别一错再错了,”
萧忘归含泪开口,“师姐已经没了,我不希望你也离开我。”
萧云霁一时失语,她关爱有加的弟子最后竟然、也背弃了她?
“爹?”贺赴雅看见贺明舟苍白的脸色,几步跑到他身旁,“爹,你没事吧?”
“啪”
贺明舟反是给了贺赴雅一巴掌:“你看你做的好事,叫我如何能对得起云起山庄?”
“啪啪啪”
却在这时,秦修与双掌相击:“真是一出好戏。”
“秦修与,萧云霁,你们作恶多端,不得好死。”
贺明舟啐道。
不到半个时辰,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少门派自行退居于后,与霁月谷、流月派等划清界限。
萧云霁唇角弯了弯,冷笑道:“好啊,好得很。”
“新仇旧恨,今日便一并算清,”云简初道,“霁月谷暗室里的那三幅画是你画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你苦恋兄长而不得,心生怨恨,恰逢云起山庄势头正盛,嫉恨压心,既然得不到那便将之毁去。而你亦知以霁月谷一派之力难以轻易产生影响,便找上秦修与布下这一局。
可你不曾想到,秦修与并非是甘愿受你摆布之人,他违背约定,并未直接杀了我,反而予我一线生机。
所以你就误导官居,让他恨我怨我。
所幸我失了忆,你便暂缓了计划。金渔也好,初华派也罢,皆离不开你与秦修与的参与。
萧忘归大婚,秦修与又在我身上种下蛊虫,你故意告诉我与官居解蛊之法,实则想让我们一伤一灭。
可叹官居曾一遍一遍唤你‘萧姨’,却不知,你不配。
霁月谷,主医术,你却医不了自己。”
“住口!别再说了!”
萧云霁变了脸色,冷声呵斥。
“该有个了结了,”
云简初声音淡淡,而后看向众人,“这是我云起山庄与霁月谷和来芸阁之间的事,与你们无关,若有人想参与其中,那也莫怪云起只认理。”
言罢,云简初手执未洲,剑气似要划破长空,直冲萧云霁而去。
用余生来忏悔?
云简初向来不信。
萧云霁、秦修与乃至温华章欠他们的,他要一一讨还。
天色阴沉,平地竟刮起了大风。
衣袍猎猎作响,云简初却从未觉得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轻松自在。
贺明舟见状拍了贺赴雅胳膊一下:“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官居他们啊!”
“你们也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贺明舟对陈不休与萧忘归摆摆手,不过是饿了几顿又受了点伤罢了,多大点事。
萧云霁身形一闪,长袖一挥,数枚银针如雨点般射向云简初。云简初剑势一转,将银针尽数击落。陈不休见状加入其中,不断助云简初攻其弱处。
与此同时,秦修与手持折扇,扇面一展,迎上官居。
他忽然发现,官居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对手。
雨,悄然落下。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大。
雨水顺着剑锋流淌,剑光在雨中显得更加冷冽,云简初望向萧云霁,步步紧逼。
云简初身上尽是故人之姿。
失神间,萧云霁避无可避,只得硬接住一剑。剑锋划过她的肩头,鲜红一片。
雨越下越大,似要遮盖住这滔天的杀意。
“萧师姐,去帮我叔父。”
官居一剑挑开折扇,忙道。
萧忘归闻言咬咬牙,反身离去。
看到萧忘归,萧云霁冷笑道:“忘归,你为何要背叛我?”
“师父,别一错再错了。”
“呵,哈哈哈哈,”萧云霁收住攻势,负剑而立,仰天大笑,“错?真的错了么?
可我未曾薄待你啊。”
萧忘归与萧忘霖终是不同的。
她亏待的为她舍了容颜,伤了夫君,丢了性命;她护在手心的却在用剑逼她束手就擒。
怪只怪,她不够心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呵呵,云简初,你们赢了,但我也没输。我萧云霁要死,也不能死在你们手上。”
话音刚落,萧云霁自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将那颗早已准备好的药丸吞下。
疼,五脏六腑的疼。
血迹自嘴角溢出,萧云霁忽就笑了。
云简初眼神一凛,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只看着萧云霁身体缓缓倒下,鲜血顺着雨水流淌,染红了地面。
“师父!”
云简初站在原地,手中的剑缓缓垂下。他抬头望向天空,心中一片空茫。
仅仅几瞬,云简初便回过身去到官居身旁。
萧云霁已死,秦修与似是怔愣了几许。
雨势如注,天地间一片苍茫。
云简初未多言,未洲剑在雨中划出一道寒光,与官居一左一右,向秦修与攻去。
秦修与身形如鬼魅,折扇开合间,竟将两人的攻势一一化解。
只是速度较以往似乎慢了许多。
“官居,小心!”云简初忽然察觉到秦修与的意图,急忙出声提醒。
恰好秦修与的折扇猛然一合,扇骨中弹出一柄短刃,直刺向官居的胸口。
官居神色一凛,连连后退,不禁闷哼一声,身形微晃。
云简初见状,心中焦急,剑势愈发凌厉。
“简初,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秦修与忽然停下脚步,折扇一挥,数枚暗器从扇骨中激射而出,直取云简初的要害。
“初初!”官居心中一紧,急忙上前扶住云简初。云简初却推开他,低声道:“无碍,专心对付他。”
秦修与见状,笑意更浓:“我还在想简初怎么还不愿意离开云起山庄,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可惜,今日你们谁也救不了谁。”
话音未落,秦修与忽然身形一闪,折扇迅速逼向官居。
官居握剑相挡,仍被秦修与的力道震得接连后退。云简初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未洲剑直刺秦修与的后心。
秦修与似乎早有防备,身形一侧,避开了云简初的剑锋,反手一掌拍向云简初的胸口。
“噗”
一口鲜血喷出,云简初一手撑着剑才不至于滑倒在地。
官居目眦欲裂,挥剑冲向秦修与,而秦修与的折扇已再次展开,扇面如刀,直取官居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云简初猛然扑向官居,将他推开。秦修与的折扇划过云简初的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初初!”官居抱住云简初,声音颤抖。而云简初的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露出一丝笑意:“官居……别怕……”
“初初,你说好的不会抛下我的,初初……”
“对不起啊。”
“初初,初初!别睡……云简初,你个骗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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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新愁伴雨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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