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春天，柳万岁带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女孩来到钱永逸面前，微笑着说：“这是我的新徒弟。”
钱永逸从床上滚了下去。她裹着被子，在地上傻傻地坐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那个造梦的AI是什么情况？怎么还造这么奇怪的梦？
离起床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啊，那先改一下那个脑残AI吧……
钱永逸回到床上，边梳头发边在脑中改造造梦AI。
如果柳万岁真的又带徒弟了，那在师弟师妹能够独当一面之前，钱永逸可能还得回去当保镖。
……都不需要她主动回去了，柳万岁那家伙一定会把她抓回去当助教。
她那头披肩的浓密黑发在三个月前还是过臀长度，她折腾了两周才成功把它们剪断。这头黑发的设计初衷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吸收太阳能，但比起太阳能，现在的钱永逸更需要的是尽量低调。
现在没什么人会拖着那么长的头发为活命奔波吧……
钱永逸扎好头发，拿起手机刚要上游戏，就发现这个游戏现在在停服更新。
……好吧。
钱永逸将洗脸巾和洗手台打湿，换好衣服，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开启了全面感知系统。
伍小姐在整理资料，柳万岁还在呼呼大睡，郑连在自己房间门口倾听外部的动静，对面房的两个小孩在拽他们老妈……
没有异常。
钱永逸关闭全感系统，瘫在椅子上抠她破破烂烂的手指头。
柳万岁那个家伙那么擅长修理东西，不知道这个会不会修……
就算他会修她也不会给他看到。
但指尖没有知觉真的有点不方便……上次摸那只肥猫下巴都没什么体验感……
分神间，她手机闹钟开始叫唤了。她头也不抬，直接远程关闭了闹钟。
该上班了。
钱永逸戴上手套，懒洋洋地起身出门。她刚一开门，就迎面撞上了刚要敲柳万岁房门的郑连。
这个头发花白的瘦小男人看到钱永逸，沧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有些惊讶。他手里拿着两把短刀，上面有很多深浅不一的划痕，甚至有几道深到几乎要砍断刀身。
“嗯？怎么了吗？”钱永逸问。
“听说你们今天要去沧礼，能帮我带两把刀吗？就照着它们的样子买就行了。”郑连说。
“没问题！”钱永逸说着，走到他边上，帮他敲起了柳万岁的门。
过了十几秒，柳万岁叼着个牙刷出来了，他一脸疑惑地看着门口的一老一少。
“帮他也挑一下武器呗？”钱永逸笑嘻嘻地说。
柳万岁沉默了会，点了两下头：“行，行。”
他好像还没醒……
郑连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点点头，说：“谢谢哈，那就麻烦你们了。”
“活该的活该的。”柳万岁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留钱永逸和郑连两个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柳万岁这样子……
“他就这样，习惯就好。”郑连笑着说。
这是钱永逸没来得及说的词……
柳万岁很快就做好了准备。他们刚刚交班没一会，伍小姐就出来了，师徒二人继续跟着她出了酒店。
因为这个星球自转一周需要将近四十八小时，而人类还是按照地球时间记日，于是这里就产生了一天白昼一天黑夜的现象。
今天是黑夜，大街上灯火通明。街角的流浪汉和白昼时一样，有的睡觉，有的在翻垃圾桶。
由于沧礼在以前就经常有寻仇的事情发生，市场的管理联盟在几年前就下令必须戴上面罩才能够进场贸易。钱永逸和柳万岁都戴着黑色面罩，而没有面罩的伍小姐在街边随便买了一条围巾，也藏住了半张脸。
沧礼离酒店不是很远，大概两三公里的路程，伍小姐一路快步行进，似乎是急着过去见识一下这一带最好的冷兵器市场。
“你们打算在那里买点兵器吗？”伍小姐问。
钱永逸看向柳万岁，柳万岁慵懒地说：“对啊。”
闻言，伍小姐双眼一亮，兴奋地问：“你们买兵器时介意我录像吗？”
“介意。”师徒二人立马异口同声道。
钱永逸想要隐藏身份的话当然得尽量低调了，她选择多禾这个没权没势位置偏僻的小组织就是为了避免在公众之中抛头露面。伍小姐的这个录像传播范围少说都是整个人类势力范围，要是钱永逸的存在被传出去的话就完了。
至于柳万岁那个家伙，之前好像就有听说他在外面惹了一些人……
“那如果我不拍脸呢？只拍背影？”伍小姐仍怀有希望。
“不行。”他们两个又同时说。
“只拍老板？”
“不行。”
“只拍武器？”
“不行。”
“录音呢？”伍小姐有点绝望。
“不行。”
“笔记呢？”伍小姐看上去都要跪下来求他们了。
钱永逸不想让伍小姐难堪，但这涉及到自己的安危与安逸，她不能冒这个险。
柳万岁点点头，刚要开口，钱永逸抢先道：“关于我们的部分只能写对话。”
伍小姐眼中燃起了希望。她像是从父母那里求得了外出许可的孩子，激动地闪到两个保镖跟前，抓住钱永逸的手，生怕钱永逸会反悔一样，反复强调：“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我可以用文字记录你们交易的对话。”
柳万岁什么都没说，只是挪到了伍小姐视线盲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钱永逸。
……他的眼神好像在问她怎么也在外面惹事了。
“好了，伍小姐，我一向说话算话，您先别激动。”钱永逸有些无奈。
“啊，失礼了。”伍小姐尴尬地收回手，笑了笑，转身继续前进。
“……没事。”
接下来的路上，伍小姐一直迈着轻快的步伐，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向前走，钱永逸和柳万岁跟在她后方。
柳万岁凑近钱永逸，低声问：“你在外面惹上什么人了吗？”
钱永逸苦笑了一下，说：“秘密。”
柳万岁沉默了一会，说：“不要告诉多禾的其他人，水停吉知道了会开了你的。”
“？”
“他不想多禾扯上什么麻烦，会直接辞退入职前在外结了私怨的员工。”
钱永逸：“……”
没事，她这个不算结怨，问题不大，只要没有人知道她是机器人就行了。
“你那个很严重吗？”柳万岁又问。
“有点吧……”钱永逸挠挠头，为难地看向别处。
要是被制造者那方势力发现了，她要么被拖上战场要么被销毁；要是被制造者的敌对势力发现了，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搞不好还会连累这个星球无辜的居民……
她不属于如此安逸的生活，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归根结底，她只是个人造的战争机器，她本不该来到这里，不该将她身上人类最先进的技术藏匿起来，去过底层人类的生活。
那个红毛机器人也是啊……
柳万岁注视着钱永逸的侧脸，垂眸思考片刻，又抬眸，问：“是什么类型的？”
嗯？他这是想帮她摆平的意思吗？
少年脸上虽还有一丝稚气，却仍有一种令人安心的稳重与成熟。他看向钱永逸的眼神平静得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
……他好像是认真的……
虽说柳万岁是多禾的顶梁柱之一，是小有名气的执行者，但如果他真的要帮她解决这些威胁，无异于螳臂当车。他在这个星球再怎么意气风发，在战争无情的炮火面前，他也只是个蝼蚁。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茕茕孑立的徒弟背后是什么，但他就是想帮她。
钱永逸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暖意。她扬起嘴角，轻轻一笑。
“算了，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事。”钱永逸装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又拍了拍胸膛，“相信我，你不是很放心我的吗？在跟你学习之前我都没事什么事，现在怕什么？”
柳万岁凝视了钱永逸几秒钟，也不知道相信她了没。他把视线转到前方的伍小姐身上，也是微微一笑。
“行，我就不信我教出来的还能是什么弱鸡。”
……兄弟你也才第一次带徒弟吧？
钱永逸撇撇嘴：“那是我学得快。”
“没我那么优秀的师父你学再快也没用。”
“没我那么优秀的徒弟你在教育界只能颜面扫地。”
“嘿，你这犟嘴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咱们俩谁是未成年？”
柳万岁沉默了两秒钟，欲言又止，止言又张口欲言，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还是选择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在几乎没什么秩序的这里，成不成年的已经不重要了，这句话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但还是能通过把柳万岁整无语的形式助她赢下这次斗嘴。
嘶，好像故意让他不自在还挺好玩的……
钱永逸突然就领略到了犯贱的魅力。
随着他们一步步接近沧礼，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且多是一些身材壮硕的青壮年，和他们相比，钱永逸一行人显得瘦小又可怜。
伍小姐看了眼导航，兴奋地低声道：“要到了。”
柳万岁又凑近钱永逸，低声问：“你钱够吗？”
钱永逸笑道：“怎么，你要爆金币了？”
“想得倒美！”柳万岁歪歪嘴，“手头没个两三万可买不了多少东西。”
“你放心，当初我在集市买东西没花什么钱！”
但当柳万岁在一家商铺给她挑合金棍时，钱永逸扫了一眼价格，瞬间就想穿越回去收回那句话了。
最便宜的也要**千啊……
沧礼建在昔日的防空洞之中，粗糙的布料将一个个摊位隔开，无数精美的冷兵器静静地躺在统一伤痕累累的木桌和木架上，任由客人随意挑选。
钱永逸隔着面罩摸了摸鼻子，拿起一根棍子，随意把玩了两下。
这个重量，这个手感，就算她是个外行人也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这个一万二……之前那个集市上买的也才八百块钱……
柳万岁拿了几根给钱永逸，钱永逸刚刚一一试完，他就让她全部放回去。
……兄弟，这是要还是不要啊？
“老板，就没有好点的棍子吗？”柳万岁高声问。
钱永逸惊恐地看向柳万岁。
大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徒弟有多少钱啊？！
……要怪也只能怪十五分钟前的自己了。
“豪气！”站在他们边上的伍小姐边说边在手机里敲下了柳万岁刚刚的话。
钱永逸：“……”
一直坐在凳子上的老板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一步步向他们挪了过来。他扫了眼被柳万岁挑到一边的棍子，皱眉，问：“这些还不够好吗？”
这个问题钱永逸也想问。
这里的棍子最差的都能把钱永逸现有的那把给敲弯。
“要那种便携的，这些都不好带着赶路。”柳万岁边说边看向老板身后的木架子，指着中间的一层，说：“诶，就是那种。”
老板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边转身去拿棍子边小声抱怨：“要伸缩的不早说。”
柳万岁笑了笑，说：“这不是在给我妹妹看看什么棍子才算是好棍子嘛！”
……妹妹……
老板拿着几个又粗又短的棍子来到他们面前，递给柳万岁：“看看这几个怎么样。”
柳万岁指了指钱永逸，老板“啧”了一声，又把棍子递给钱永逸。
钱永逸压下嘴角的笑意，开启全感系统扫了一眼老板手中的短棍，它们所有的信息一下子都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她眼前。她直接从老板手里拿了一个爬着蓝纹的银色合金棍。
“小妹眼光不错，一下就挑到最好的。”老板边面无表情地说，边伸手要去教钱永逸怎么操作，没想到钱永逸自己按下了机关，从两端弹出了十几公分。
钱永逸转了两圈棍子，又按了下，棍子再次伸长。她耍了一会，没两分钟就自己把棍子用法摸顺手了。
老板和柳万岁都愣了一下。
老板摸了摸下巴，颇为赞赏地说：“可以啊小妹，以前经常玩这种棍子吗？”
“差不多。”钱永逸边说边收棍掏手机，“多少钱？”
“两万，不过看在你那么有天赋的份上，一万八卖你了。”
钱永逸犹豫了。
好贵……不过这个还有电击功能，要不就忍痛……
“一万五。”柳万岁说。
老板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柳万岁就从斗篷底下摸出了一根伸缩棍，说：“你还记得这个吗？”
老板仔细打量了一会，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是你小子啊？不早说！一万五就一万五，但下次我找你干活时你也得给我优惠。”
“那当然！”柳万岁笑嘻嘻地说。
钱永逸惊讶地看着柳万岁。
卧槽，人脉啊！
钱永逸拿出手机付了款，跟柳万岁带着伍小姐离开了。
“你们认识啊？”钱永逸好奇地问柳万岁。
柳万岁不以为意：“老顾客了，他每隔个一两年就雇我去帮他护送原材料，我也偶尔会去买他家的东西。你以后接的单子多了也会这样的。”
伍小姐有些发懵：“啊？你一个做徒弟的接单比师父还多啊？”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同时笑了出来。
“有没有可能，她才是跟着我的？”柳万岁指着钱永逸说。
伍小姐看上去都宕机了。她指指钱永逸，又指指柳万岁，半天才憋出一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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