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桃溪从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因此这临冬寒帖她是做过了解的。此贴乃是这位夫人的家父晚年所写,对夫人遇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夫人听罢双眼微红,点头道:“好,我晚点给你拿。”
事了,柳桃溪送夫人回去,回来和李栖月一起整理东西,顺带吃午饭。
客栈的午饭不比侯府丰盛,但也算不错,柳桃溪看着李栖月吃饭,不经意间问起马车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栖月道:“那师父也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呗。”
柳桃溪:“……栖月。”
她眼眸沉沉,看着李栖月还不肯放弃的固执面容,只能低头不言了。
那模样让人看着心疼,李栖月只能作罢,瘪嘴主动给柳桃溪拿了一个包子,道:“好行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李栖月避重就轻,只说了主要的内容,至于孟邵谦求她说好话那些废话,通通被过滤掉了。可即便如此,柳桃溪神色也只波动了一瞬。
“师父,我觉得呢,既然你们要干的是同一件事,那早点相认,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说不准事情能办的更快呢?”
李栖月苦口婆心的开始劝,柳桃溪却有些纠结的道:“可我之前没承认,如果现在说了,他会怎么想我?”
“你管他怎么想你嘞。”李栖月一看有戏,立马凑过来继续加码:“你也看到乐世子对你有多喜欢了,只要你说出来,他还不得高兴死?”
柳桃溪摇头:“不,他会生气。”
“生气又怎样?他那天吼你后来不还是屁颠颠跑回来跟你道歉了?”
柳桃溪:“……”
那会儿他和乐宴相对无言的时候,果然李栖月在一边偷看!
柳桃溪用略带控诉的眼睛盯着徒弟,李栖月也意识到了师父的情绪,又道:“要是实在说不出口,不行那就给他抛出点线索,让他自己猜出来。”
下午的时间宽裕,柳桃溪给李栖月放了半天假,等那位夫人把她父亲的笔墨过来后,她锁好房门,出来散心,走着走着来到一处酒馆。
这酒馆里有位说书先生正在说书。
柳桃溪侧耳听了一会儿,发觉这讲的竟是一则跨越十几年,父子相认的民间故事。此故事简练激荡,赢得满堂喝彩,柳桃溪默默听罢了全程,离开前,她在桌上留下了打赏钱。
翌日,柳桃溪听从那位夫人的安排,来到了提刑司。
提刑司,顾名思义,管的是断案判案,行刑下狱,和各州县的知府不同,提刑司还需要审核州府卷案,要往来在各个州县里,检查举劾在刑狱方面的失职和错案。这也是柳桃溪远在桃李县,却能知道提刑司这个地方的原因。
因为在这之前,柳桃溪就已经在桃李县经历了一次提刑司的核验。
可即便柳桃溪早早做了准备,可真到了提刑司的总府大门前,她还是难以克制的升起了一种静穆庄严的泠泠寒意。这种寒意,远非别的小县衙可比。
带她来的乃是那位夫人的丈夫——提刑司内部的一位提刑官,此刻,他正拿出他的令牌给大门前的守卫查验。
片刻后,他带着柳桃溪进了大门。
这是柳桃溪第一次进来,她并不敢向两边多看,只安静快速的扫视,努力在心里记着路线和分布,还侧耳听着身前官员的介绍。
“柳姑娘抱歉,虽然我答应了你带你来这里,但是我不能做主让你去案卷阁那查卷宗,你真想进去,还得面见我们主官。”
柳桃溪低声回应:“我知道的,劳烦大人为我指路。”
当时柳桃溪跟他们谈的时候就说的很明确,她修复临冬寒帖,换得就是进提刑司大门的机会。同时她也非常的庆幸,庆幸自己在桃李县做的工作和案件有关,才能用查案的理由,应付这位官员和他夫人的询问。
官员听罢点头,带着柳桃溪直接去面见主官。
“啪!”
“啪!”
柳桃溪走的越近,鞭打的声音也就越大,中间夹杂着小吏的换气声和质问声,还有犯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求饶声,更把氛围压抑到了极致。
看来是有案子在审。
她低下头,听着身旁官员的解释:“柳姑娘,你要是害怕,咱就等一会儿再进去。”
柳桃溪道:“我倒是不怕,不过直接进去会不会打扰?”
“那倒不会。”他道,“里头审的这个案子已经好多天了,证据不太够,人又死不认,主官也是很头疼的。”
这样啊。
柳桃溪抬头道:“没事儿,那我们就进去吧。”
官员听罢立刻说好,带着柳桃溪走了进去。
案堂之上,一位身穿红色官袍的男子坐在高堂,身侧有一老妇跟随,拿笔写着什么,高堂两边两排的人,均目光严峻的看向下方,注视者最中间哪名跪着衣衫染血的男子。
此人头发散乱,目光呆滞,后背的衣裳已经被血染尽,而双手正被放置在刑具之中,等待加刑。
“本官问你,你认不认!”
上方本应端坐的官员此时已经没有太多的耐心,扶着额,有些焦躁的无奈道:“这账本上的笔记明明都是你一人所为,你还负隅顽抗?”
那男子抖着嘴唇抬头看去,嘴角带血的大笑起来:“就不是我!本不是我!哈哈哈哈哈不是我!你跟他是一伙的!你也是为了钱哈哈哈哈哈!”
看这样子,神智多半出问题了。
柳桃溪低头,安静看了那人一会儿,而身边官员注意到这一刻的寂静,立刻上前几步站定,向主管汇报道:“回大人,下官有一事。”
主官烦闷的挥手,挥散了打算行刑的小吏:“讲。”
“回大人,下官近日遇见了桃李县的女文书柳桃溪柳姑娘,她告知下官,桃李县内有一桩案件牵扯到陈年旧案,需要来案卷阁查验,下官不敢定夺,只好请柳姑娘来问大人。”
“柳桃溪?”那官思忖着这个名字,柳桃溪立刻上前行礼,主动道:“臣女柳桃溪,是桃李县何大人手下的一个小文书,主要做的是撰写文书和笔迹鉴定的活。”
“哦,想起来了。”堂上官员放下手,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平复了很多错案,替我们省了不少事儿的那个小姑娘?”
柳桃溪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那位官员身边,点头道:“是我。”
她方才一直在注意下面这个犯人,此刻才抬头注视这位主官,却在看清主官面容的那一刻呆住了。
这张脸……
已经过了八年,少年人的面容不知换了几轮,但对于年长者来说,这八年变化并不大,而且越往后越能忽略不计。
柳桃溪眼前几番变化,她看见八年前的青石板,家人的身躯,大雨,圣旨,还有血光。
最后最后,是主官的脸,和当年颁圣旨的官员一样的脸。
反应到最后的柳桃溪手指都在颤抖。
恍惚之中,身边的官员在提醒她:“柳姑娘?”
柳桃溪立刻低下头遮掩眼底的恨意,沉着道:“抱歉,我走神了。”
“没关系。”上方主官并不在意这些,只道:“你想去案卷阁?可按理说你是去不了的,查什么案件都进不去。”
意料之中。
柳桃溪当然知道正常路径她很难走,不然也不会再开始就在记路线,来见主官也不过是在官员明面上做个样子,她真实的意图,是想办法在乐宴那暴露自己然后让他来夜潜。
毕竟李栖月已经告诉她,乐宴身法不一般了。不用白不用。
柳桃溪欠身行礼,道:“如此,多谢主官告知。”
她转身就走,主官就这样看着她走到门口一言不发,那位官员不敢起身回话,只能无奈看了柳桃溪一眼。
有时候,规矩就是规矩。更何况是提刑司这里。
只可惜,答应过柳姑娘的事没办到,官员默默想着,回去后,不行和夫人商量,补柳姑娘点修复钱好了。
然而,就在柳桃溪踏出门槛儿的那一刻,主官终于心软,高声问道:“所以小姑娘这是打算放弃了?”
……看来有希望。
柳桃溪把卖出去的那只脚又撤了回来。
她此时心如明镜,回头道:“放弃不至于,但此路不通,我自然会另寻他途。”
主官轻笑,语气带了几分同八年前一样另柳桃溪印象深刻的随意和无奈:“你这小姑娘脾气还真不小,好了,我知道你的本事,你要查案我也不拦你,不过我有个难事处理不了,得你帮个忙,只要能解决这一问题,案卷阁七天之内你随便进。行不?”
柳桃溪回过身来,认真道:“大人是说眼下这个案子吗?”
“自然。”
“那烦请大人讲讲前后因果。”
主官宛然一笑,叫人给柳桃溪支个桌子。
说起来也简单,就是个酒楼内部的钱财问题,只不过账房做的假账捞的太狠,克扣了下面百姓的银钱,激得下面人反抗,将酒楼老板的公子虐打致死。
事后报官,酒楼老板一边哭诉自己家孩子惨死,一边又说假账都是账房做的,而后官兵去了账房家,揪出了大把银钱,百姓当即发怒,冲过来一边抢钱一边大肆诅骂账房一家,又致使了账房妻子流产,一摊烂账。
柳桃溪听罢皱眉:“后面为何不见酒楼老板出现?”
这件事怎么听起来,酒楼老板都不像完全无辜的。
官员立马补充道:“酒楼老板是个瞎子,开始的证词里,确实是老板指使帐房改账,可到后面一查,账房的家里多了许多银钱,而酒楼老板家却是许多的空白符纸。”
“所以你们觉得账房两边都骗。”柳桃溪分析道:“一边听从老板的意见改账拿钱祸害平民,一边又对老板阳奉阴违将钱换成纸。”
听到此言,下方男子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跪行着向柳桃溪爬去,张牙舞爪目眦尽裂:“我没有!不是我改的!不是我换的!是公子叫我这么做的!明明是公子!呜呜呜!”
话没说完,一小吏伸手把男子抓回,拖行半丈回到原地,捂住了他的嘴。
走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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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又遇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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