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班教室，班主任看着窗边那个空着的座位，小声向旁边的赵佳怡问道：“刘彬呢？”
赵佳怡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班主任点头，把班级巡视了一圈之后，出了门。刘彬这孩子从来没有空过晚自习，今儿怎么不在？想着，班主任打算去校园里面找找。楼梯处，教导主任出现。看见十班班主任在门口，他对着人招招手。
正巧，班主任抬头看见，往教导主任方向走去。
“王老师，你们班课业压力很大吗？”突兀地，教导主任问道。
班主任一愣，回道：“还好啊，怎么了？”
“我刚刚在操场上看见你们班一个学生。”
“刘彬吗？我正打算出去找呢。这孩子一向是个听话的，怎么在操场不回来啊？”
“他睡着了？”
“……啊？操场吗？”班主任震惊，“这好好的，怎么在操场上睡着了，莫不是叫人给打晕了？”太离谱了，这也太离谱了。
教导主任无语，这老师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有，一叫就醒了。我让他回宿舍了。这不是怕你紧张，来跟你说一声嘛。那孩子，不知道今天受了什么刺激，眼睛肿得厉害。”
“啊？怎么了？”
教导主任思考一下，才小声跟班主任说：“估计是哭的。王老师啊，学生成绩是一方面，其他地方也要重视啊。”
“啊？”班主任真的震惊，“这孩子虽说孤僻了一点，但是班里面孩子都还不错啊，应该不会为难人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到时候找机会问问。现在才高一，你关注这孩子一点，是不是学习压力大了，还是怎么样。你要让孩子注重劳逸结合啊。”教导主任其实也云里雾里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该说还是得说。
“行吧，钱主任，现在在宿舍是吧？我去看看。”
“去吧。”教导主任背着手，去教室那边看纪律了。
宿舍里面，刘彬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眼眶哭得微微发热，被冷水一浇，总算是舒服多了。现在，他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回来。他在阳台处，感受着外面凉爽的风，什么都不想想。许久之后，他对着虚空开口：“你明明有意识才一个月，为什么对于这些是非，却偏执得厉害？”
“我希望人类开心啊，他们开心了，我也开心。”小光团说着，又在空气中打着滚，一副没有烦恼的模样。
“开心？不开心的人，有多少啊？能开心，是一种幸运。”
“但我不喜欢不开心。”小光团还是强调着。
刘彬没有反驳。这团光，拥有的是孩子般的赤诚。它不需要接受现实的拷打，就像是宠物，无需理解道理逻辑，只知道人类的情绪就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指尖轻扣的声音。
刘彬听到之后，去开了门。
一打开门，班主任就看到刘彬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这张脸仿佛跟之前没有区别，但是红肿的眼睛却是真实存在的。
“王老师，您怎么来了？”
“刘彬啊，老师来看看你。不介意吧？”
刘彬摇摇头，示意老师进来坐。老师在寝室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才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自己的学生。老师开口说道：“要不是今天钱主任跟我说，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刘彬，最近学习是不是很累啊？”
“没有，都是可以接受的。”刘彬自然地说。
“老师知道，你是班级里最认真的那个，学习成绩也好。但学习这件事，终究是很累的。老师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一直说，学习很重要，高考很重要。但是，高考只能证明你的前十八年和后四年。它不能代表人生，后面还有许多需要考虑的。老师希望你放平一些心态，这一辈子，吃好，睡好，活好，才是最重要的。”中年男老师没有了教室里的严肃，只是温柔地说着。
“其他孩子是对于之后的目标感不清晰，所以我总是提醒他们高考的重要，不要留遗憾。但是刘彬，人生不是只有考试这一个目标的。”
小光团在旁边，听着这位老师的话语。显然，他是一个真正为学生好的老师。
刘彬抿唇，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除了考试这个目标，我还需要做什么？”
王老师满意地看着这个孩子。刘彬虽然有点固执，但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能理解到自己的意思，也能问出自己的问题。
“人这一辈子，需要亲情，需要友情，也需要爱情。这些东西，不是像做题一样能做出来的，也不是可以计算出来的。需要你用心去体会，去付出，去感受。”
“亲情已经注定，友情爱情不是必需品吧？”
“但它为你打开另一种可能，是你失意时有人安慰，痛苦时有人陪伴，快乐时有人分享。它会让你更强大。但刘彬，得到这些的同时，你是不是应该付出对应的，才能理解？”
不愧是语文老师，说话很有水平。刘彬听着老师的话，把目光放到虚空之中，那里，有一点点光在闪着。
失意有人安慰？痛苦有人陪伴？快乐有人分享？
陪伴？分享？
这几天的时光在刘彬面前闪现。小光团说讨厌他，但是明明他那么孤僻，却还是在他需要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有喜欢的东西也会开开心心地跟他说。小光团，这就是它秉持的道理吗？
见刘彬沉默，王老师没有多说什么：“你还小，可以慢慢理解。这些东西，不是一夕可以明白的。”
“老师。”刘彬突然起身，叫住了要走的老师。
“嗯？”
“这些陪伴、分享，它有条件吗？”
“条件？”老师疑惑地看着刘彬。
“这些，需要看身份、地位、能力再去做吗？”
“看完这些，你还愿意付出吗？或者说，你的付出，是不是在精准计算着得失回报？”老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提出了问题。说完，他就走了。他今天说得有点多了，不知道刘彬能否明白。要是是十六岁的刘彬，会嗤之以鼻。他会觉得老师就是在和稀泥，说些没用的废话，甚至会想，老师这个身份不高，凭什么说这些话？他会在明面上表现排斥，来维护自己的观念。
但现在，刘彬不是。他是一个被狠狠惩罚回来的倒霉鬼，他是一个必须理解其中意思的恶人。
小光团在空气中一个滚接一个滚地打着。这个老师说话好听，待人也温柔，真好啊。周围不是有很多好人的吗？为什么刘彬就是看不见呢？
宿舍陷入安静。刘彬默默地站着。
“你说，王老师为什么愿意跟一个跟他没有多少交流的学生，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刘彬不确定地问道。
“因为关心没有条件啊。”小光团自然地说道。
刘彬溢出一个笑来，有些凄惨的笑。“但是，不是有跟多人都跟我一样吗？”
“那他们开心吗？”
“不知道？”
“你现在开心吗？”
“……好像……有点。”被关心，仿佛心落到了实处。随后，就不慌张了。
小光团好奇地飞到刘彬身旁，盯着刘彬，有些惊异地说：“你好像明白了一点？”
刘彬摇摇头。
现在的这些，不过蜉蝣撼大树罢了。根深蒂固的习惯，怎么会因为这几句话，而有翻天覆地的改变？如若真有，那就证明他的内核脆弱到不堪一击，那这样，他怎么固执地践行自己的道理？
刘彬先前逃避的原因，也是因为改变太痛苦，太难，太不可能了。
“我还有多少时间？”
“什么时间？”
“我还能回到我原来的生活吗？”
“应该可以吧。”小光团说。
“你不确定？”
“不确定啊。我才有意识一个月，你是我第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我没有把握。”说着这些，小光团没有害怕，反而老神在在的。
“你不怕你回不到现实世界，只能跟着这个记忆一同消失吗？”
“消失就消失呗。我又不是人，甚至自己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那你前面说的五年、回去是？”
“是我的感觉。”
“好吧，”刘彬苦笑一声，继而坚定地说，“我陪你赌这一把。”
“你不退缩啦？”小光球开心地问。
刘彬摇摇头。既已是这个局面，多说无益。
“那下次我让你陪我玩，你愿意吗？”
“好。”
“耶！”
等到下晚自习，其他室友回来时，发现刘彬已经在了。他没有学习，反而洗完澡之后一个人待在阳台上，抬头看着天上。
“刘彬？你怎么没去上晚自习啊？”
刘彬收回视线，回道：“今天有点累，跟班主任请过假了。”
“啊？老班这么容易请假的啊？他肯定看你是好学生，手下留情了。”一个室友惊讶地说，带着抱怨。
刘彬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一下，说：“可能吧。”
靠，这刘彬怎么不正常？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嘶，太恐怖了。被刘彬的反应吓到，那个室友不知道说什么了。
“哈哈哈哈哈，洗澡洗澡，睡觉睡觉。”室友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各自去忙去了。刘彬已经把事情干完了，手头又没有课本作业。他开口，对着水池边的人说道：“何应杰，我记得你有本小说是吧，要不借我看看？”他记得前面他们讨论过剧情，只不过他当时没有在意。
“啊？”叫何应杰的人正在刷牙，闻言抬头，说：“哦，在我书包里，你拿就是了。”
“好。”
那是一本近段时间比较出名的科幻小说，有很多人看过。刘彬翻开第一页，慢慢地看了起来。小光团听到小说，忙凑到刘彬身边。它好久没有看过小说了，没想到居然可以通过刘彬看到。嘿嘿，真好。
那边，刷牙的何应杰虽然动作不停，但是心里的疑惑却是不减。这刘彬，之前一副学习以外皆是浮云的样子，怎么现在有兴趣看这个？嗯，真奇怪。不过一会儿，他就把这些抛之脑后了。算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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