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在我睁开眼的同时,一颗果子滚到了我手边。
我张开手掌,抓住那颗自己送上门的果子,拿起放到眼前看了看。
是金果子。
这座岛上到处长着这种果子,直接吃口感很涩,但经过阿婶的手晒成果干味道便不错。
酸酸甜甜的。
果子从树上落下来,不是万有引力的作用,就是因其他外力,我偏过头朝最近的一颗树望过去。
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闯进了我的视线。
在这孤岛上遇见个陌生人,我都没多惊讶,对方倒是受了惊吓似的愣在原地,不对,应该说愣在树上,张着的嘴半天合不上。
也对,我的样子确实挺奇怪,不穿衣服见人是不太礼貌。
我把那颗果子放下,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随手拿起散在一旁的衣服穿回身上,我好像是太放飞自我了,当这岛上除了阿婶和阿伯再无其他同类,毕竟这平日连只小动物也不常见。
我只是太渴望阳光,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贪婪地索取阳光的温度,哪怕紫外线烧灼,将我的皮肤晒红晒破,我也不愿遮挡。
很奇怪吧?
普通人是不太能理解。
但对于一个曾长久被幽禁的人来说,自然的风、自由的空气和炙热的太阳都太美好了。
当我慢吞吞穿衣服时,树上的这位不速之客也终于反应过来,他腾地从树上跳下,那高度离地起码有三米,他却轻巧的像只成天在树间游荡的猴子。
不过他长得可不像猴,而且还挺人模人样,我猜他刚才正爬到树上摘果子,结果透过树缝瞧见了赤身躺在草地上的我,一时惊诧到没拿稳果子掉了下来,惊扰了我的白日好梦。
可我怎么可能会有好梦?不被梦魇蚕食吞尽就算好的了。
那男生一落地便急急忙忙往我这边走来,身后背的竹篓里,装的几个金果子随着他的走动滚来滚去。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那他应该才十七八岁,只是他高大的身材强壮得像个成熟男人,五官也极为深邃,在小麦色皮肤的衬托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是透出股纯真干净的少年气。
“啊,啊,…哇哇…”
对了,他是个哑巴。
我不懂唇语,但从他抱歉又慌乱的神情中看懂了他是想跟我道歉。我朝他笑了笑,淡淡道:“没关系。”
他很明显地在为自己无法用言语表达感到懊恼或难堪,可谁会看不起一个同类呢?上帝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也吝于给我一副健康健全的身体。
穿好衣服后,我撑起身站了起来,然后拖着左腿挪了两步,坐到了我的轮椅上。
这男生脑子不大聪明,也不懂得隐藏情绪,从初见我时的惊艳,到面对我时的紧张,再到见我拖着腿坐上轮椅时的惋惜全表露在了脸上。
过去我最讨厌这种表情,我骄傲而敏感,任何人的怜悯都会激发我心底的怒意,然而我到底被磨平了棱角,也没了高傲的资本,我扯起嘴角哂笑了下,对他说:“推我回去吧。”
这座岛屿是这片海域众多大大小小的海岛中极不起眼的一个,岛上原本只阿婶和阿伯两人居住,现在却成了我的藏身之处。
小岛很小,但该有的都有,只不过有些物资还是得去岛外购买,阿伯每隔一段时间会用渔船出去采购一趟,而这几年这份差事都是由阿婶的侄子阿盛在做。
阿婶跟我提起过他这个侄儿,话语里皆是心疼,说他是个可怜孩子,家里兄弟姐妹多,爸妈忙于生计顾不上来,小时候他发烧了也没人管,就这么高烧烧成了哑巴,脑瓜子也不灵,读书读不进去,生那么大个,性格却憨厚,总被人欺负,没事了便喜欢来岛上避人。
我来之后,阿婶很有些担心他侄子再来会暴露我的行踪,然而我无所谓,那个人要找到我就一定有办法。
我也摸不准自己能在这呆多久,又能过多少个平静的日子,既然无法预测,那就过一天是一天吧。
此后我在岛上便有了个尾巴,我在哪阿盛就不远不近地跟到哪,他似乎最近都不打算离岛了,反正他平日就打打零工,比起做那些他更乐意当我的跟班。
微咸的海风将我略长的头发吹得凌乱,我懒得整理,仍坐在轮椅上埋头干手里的活,这种时候我会十分专注,很久都不会有别的动作。
也许是太好奇我在干什么,总与我保持一定距离的阿盛忍不住向我靠近,一步几步,直至进入我的视野范围内。
我抬头瞄他一眼,不期然便撞见了阿盛那带着羞怯又格外灿烂的笑容,我微微恍了下神。
怎么会有人能笑得这么真诚,这么热烈?把我也感染到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正在捣鼓的物件上,刚好我手中这一无聊的产物即将完成,我用刻刀在木料上又刻了几条纹路,让它的形态更加逼真,但细节什么的没再过多雕琢,然后递出去给他道:“送给你了。”
阿盛估计没收到过礼物,稍愣了下,接着马上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爱不释手地攥在手里,“啊啊哇哇”地对我道谢。
对此我全然没放在心上,等第二天我出门晒太阳时,阿盛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他该站了很久了,也不知道找个阴凉处,就那么呆愣愣立在大太阳底下,淌在脸庞和结实手臂上的几滴汗珠亮晶晶的,肤色感觉又加深了几分,但露出来的牙齿分外白。
或许是我昨天对他给予了好意,让他觉得我并不反感他,这次他笑着主动朝我走来,还给我带了他的回礼。
一玻璃瓶金黄澄澈的液体,分不清是酒还是果汁。
见我不解,他用肢体动作给我做出解释,我很快就明白了,是他自己做的果酒。
他还兴奋地从领口拽出一根绳子,上面串着我昨天送给他的那个小木雕,一只木头小鱼。
我从小体弱,后来又行动受限,奔跑玩耍和各类运动对我来说都是不可及的事,我的生活少了许多乐趣,只能找点事自娱自乐,还好我有双灵巧的手,也有些许艺术天分,便时常做些手工来消磨时间。
我收下了那瓶果酒,并邀请阿盛晚上共饮,这个白天便在阿盛的无比期待中度过了。
傍晚天色逐渐转暗,从楼上的露台眺望过去,海面也沉淀成灰败的颜色,远处起伏的海浪仿佛连绵的山脉。
初次踏进二楼的空间,阿盛显得有几分局促,阿婶听我说要跟阿盛喝果酒,给我们还另做了些点心下酒。
我仰头靠在躺椅椅背上,将视线从海面转换成头顶的天空,天幕同是一片昏沉,但到底比海洋更广阔。
阿盛的一双眼既不看海也不看天,只牢牢定在我身上,我不禁想笑,我是有副好相貌,因此接受过无数惊艳的目光,但出于礼节和克制,他人都会迅速收敛表情,换上赞美和微笑,只这位愣头青跟被下了蛊般对我挪不开眼。
他好不容易回过神,赶紧端起茶几上一个小碟到我跟前,是阿婶晒好的金果干,我拿了根咬上一截,晒到味的果干很有韧性,需要慢慢咀嚼回味。
接着阿盛又给我倒了杯他酿的果酒,金黄的酒液入口,酸甜的果味混合着辛辣的酒精味萦绕口腔,没想到这酒还挺冲。
也有可能是我不胜酒力,对酒精味太敏感,对面的阿盛也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仰头一口干了也面不改色。
好久没喝酒了,我趁此机会放开了一杯连着一杯喝起来。
我喝酒不上脸,等阿盛意识到我是不是喝的太多了,其实我已醉得脑子宕机。
我空白的大脑跟网络出现卡顿一样,重复播放着某个人的画面。
一幕一幕,全是他。
这晚后来我有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又是怎么回的房间我都没印象了。
翌日我醒来时天光已大亮,还好果酒的威力有限,脑袋只昏昏沉沉,算不上疼。
缓过劲来我才出的门,半天没见到阿盛的人影,我以为他出海了,但没多久他就又来了。
我不怎么关心别人的情绪变化,可阿盛是个不会隐藏有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我看出来了他今天心情有些低落,只默默坐到我身边,低头用手指在沙滩上画我看不懂的画。
气氛颇为尴尬,我首先打破沉默,对他说:“昨天我喝醉了,谢谢你送我回房间。”
他没抬头看我,只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谢。
我又问:“我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吧?”
我的语气不太确定,我一喝多就容易断片,就有可能会做出些出格的事。
阿盛这才转过头看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嘴忍住了,我对他投以疑惑的眼光。
他忽然猛地站起,用人字拖的鞋底把刚刚胡乱画的全踏平,清理出一块平整的沙地,从一边拾起根树杈,在我面前的沙上写了几个字。
一笔一划很认真,可字架子不行,笔顺也有颠倒,所以我稍微认了下才看明白他写的什么。
短短四个字。
——可玉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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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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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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