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祭祀庆典就要来了，南烟开始每天和村民们一起装饰祭台上的广场，此刻广场上到处挂满了红丝带和铃铛，一阵风吹来，漫天飘扬的红绸带像一条条血管似的红色刺目，叮当叮当的铃铛声传遍了村子的每个角落。
张虎长得高大，被长老叫去修葺祭台，此刻南烟站在广场上，看着张虎和其他几个村民抗着木头不断的往祭台边送去。
南烟发现了一件奇事，之前他从来没有关注过，想到准备祭祀活动，大家应该都是高高兴兴、喜气洋洋的，但自从听到张婶的话，南烟再观察这些村民，鼻翼下却闻到的很细微的恐惧。
虽然村民们掩饰的很好，恐惧的气味很淡，但是情绪这种东西，你就算掩盖的再好，也是会不自觉的露出来。
整个村子暗流涌动，南烟若有所思的低头继续绑着红绸带。
“南烟，南烟。”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呼唤。
南烟抬头一看，是负责安排统筹的大长老。大长老和追随村长的那些长老可不一样，他是被村民的推举的。
村民们太过害怕村长他们了，平时有什么事根本就不敢去找他们，所以村民们去找村长举荐了另外几名村民，让他们也成为长老。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村长不会同意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村长竟然同意了。自那以后，村长将村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那几个长老，除非是一些村里的重大抉择需要请示，剩下的事宜都由他们定夺。
村民们有什么事情都去找这几个长老，大长老是个年过半百的胖老头，平时总是乐呵呵的，大家有事都愿意去找他。
这次祭祀这么大的事，也是由他来具体安排村民们去具体执行，此刻他却一脸犹豫的站在南烟的前方，对南烟招手。
“怎么了吗？”南烟走上前去问道。
大长老面露难色，“还有半个月祭祀就要开始了，但是供奉中的纸扎小人那些都远远不够。”
南烟道：“大长老是想让我去帮忙吗？”
大长老看了眼村头的方向，小声说道：“你知道这些都是陈婆婆在做，但她挑人的很，我之前人去帮忙的人，都被她轰出来了……”
南烟了然，原来是想让自己去试试啊，说不定就和陈婆婆的眼缘呢，“好的，我把手里的做完，马上就过去。”
大长老拍了拍南烟的肩膀，“没事，不要有太大的负担，被轰出来了，也不要不好意思，前面已经被轰出了一大溜了。”
南烟笑着点了点头。
大长老见南烟同意了，满意的点头往回走，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南烟快速的将之前剩下的东西处理好，对着同组的村民说了一声就带着东西往村东口走。
陈婆婆据说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人，她很古怪，南烟只在经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偶然见过她一两次，平时是根本见不到她人的，她家的大门也是常年锁着的。
不过陈婆婆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纸扎技术，她做的纸扎品栩栩如生，竟像是活物一般，人鱼祭台上的纸扎品都是陈婆婆做的，奇怪的是，她只做人鱼的祭品，其他活动的物件一概不做，连村长也使唤不动她。
这次应该是急了，不然大长老也不会安排人去帮忙，南烟走着走着，眼前终于出现一栋独立的屋子，这个屋子和南烟一样四周都没有邻居，但此处位于村口，倒是没有南烟那里荒凉。
南烟站在木门前，敲了敲，大声道：“陈婆婆，我是南烟，大长老让我来给你打打下手。”
好一会儿，就在南烟以为不会有人来开门时，门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很快门开了，门后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
陈婆婆年轻时绝对是个有名的美人，美人在骨不再皮，就算此刻陈婆婆的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但她的气质还是独一份的。
她的眼睛不像是寻常老人般浑浊，反而很明亮，但此刻这双明亮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南烟。半响后，才低沉着开口，“进来吧。”
“啊？——好的。”南烟有些不可思议，本来他都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准备了，陈婆婆居然让他进来了，他应该是极少数能进陈婆婆家里的人。
屋内不大但很整洁，里面挂满了纸扎的各种东西，有元宝，有小船，有各种小动物等等等，各种大小的都有，被整齐的摆在了各个地方，不过其中一个角落吸引了南烟的注意，木架旁边有大一块地方被黑布蒙了起来，看样子黑布下的东西体积不小。
南烟小心的绕开摆在桌子两侧的纸扎鱼，这些鱼巴掌大小，做的很可爱，被摆在桌子的四周，看样子刚才陈婆婆一直都在做这些。
陈婆婆领着南烟进来后就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之前做到一半的纸扎鱼，重新开始慢慢翻折起来。
南烟看着陈婆婆手指异常灵活的不断翻转，最后成功做出了一条栩栩如生的纸扎鱼。
南烟看愣住了，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响起：“不是说来打下手的吗，发什么呆。”
“陈婆婆，你需要我做什么？”南烟赶紧问道。
陈婆婆从手中的纸扎品上抬起头，指了指远处的架子，“从那里拿纸，照着上面的小鱼开始做。”
南烟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木架前。木架子有两层，最下面一层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的纸扎动物，上面一层放着不同材质的纸片，还有零星几只小鱼模型。
南烟拿起其中一条小鱼模型，仔细的观察着小鱼的纸张和叠法，谨慎的拿起最外面的一摞纸，搬到了桌子旁，开始低头仿照着之前的模型开始轧纸。
陈婆婆全程没有抬头，仍旧一心一意的低头完成着自己的作品，南烟边叠边暗自注视着陈婆婆，见她真的不管自己后，也就放开了低头全神贯注的开始叠小鱼。
一连几天，南烟和陈婆婆都只是各做一边，沉默的各自叠纸，南烟一个人坐在那边，就算是做错了，陈婆婆也并不出声阻止，南烟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大长老知道后，哈哈哈笑了起来，赞叹道，果然还是南烟惹人喜欢，连这么难搞的陈婆婆都搞定了。
南烟只得苦笑着说，陈婆婆根本就不管自己，让大长老不要再开玩笑了。
南烟坐在桌子上，放下手中刚做好的小鱼，叹了口气，终于又做好了一个，之前看陈婆婆手指翻转间一个小鱼就做好了，自己一个却需要做好久。
抬头望向对面，陈婆婆手里做的比自己的要复杂多了，也大的多。
陈婆婆现在做的已经不是南烟一开始看见的鱼了，她现在做的似乎是一个大家伙的一部分，南烟一时看不出完整形态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
不过想来是一个精致的大家伙，就南烟在旁观看，都能看出这部分做工繁琐复杂，陈婆婆满眼温柔的看着手里的纸片，像是再看她的爱人般眷恋。
南烟低下眼眸，继续开始做下一个小鱼，心里想着，陈婆婆果真是个奇怪的人。
一眨眼，南烟已经做了快一个星期了，南烟这段时间一直没看到白元，心里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之前还说让修去救亚，但是祭祀庆典越来越近了，白元还是不见踪影。
“你很急躁。”陈婆婆直直的盯着南烟，从下午开始，南烟就有点坐不住了，一下午没做好几个纸扎小鱼。
南烟有些吃惊，他以为陈婆婆一直没有关注他呢，“对不起。”
陈婆婆瞥了南烟一眼后，就没有再管他了，南烟握紧了手里的纸张，假装不经意的开口道：“陈婆婆，祭祀庆典五天后就就要开始了，我们做了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陈婆婆目光专注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理睬南烟的意思。
南烟讨了个没趣，并没有在意，继续道：“陈婆婆，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鱼吗？”
陈婆婆手上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抬眼看向南烟：“你想说什么？”
南烟笑了笑，表情乖巧道：“不是马上就要到祭祀庆典了吗，我就突然想到了这个而已。”
南烟看着陈婆婆手里的纸扎物，几天过去了，这个物品的轮廓越发明显了，南烟一开始并没有联想到什么，可刚才，南烟似乎闻到了某种特殊的味道，这时他再看着陈婆婆手里的东西，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东西——人鱼的鱼尾！
这个东西太大了，一开始陈婆婆做的是鱼尾的尾部，后来陈婆婆越扎越大，它的线条越来越像是人鱼的尾巴。
南烟低头重新扎着新的纸扎小鱼，语气轻松的继续道：“陈婆婆知道‘使者’吗？，‘使者’的鼻子很灵的，可以闻到好多看不见的味道。”
南烟耳边听到对面扎纸的声音停了，一道目光紧紧的锁定在他的身上，很快，一道仿佛含着冰霜的声音传了过来，“你都知道了什么？”
南烟抬起头，乖巧的看向陈婆婆，“我知道你不是人。”
陈婆婆眼神没变，直勾勾的看着南烟。
南烟笑了，“不要这么严肃吗，我也不是人。”
陈婆婆放下了手里的半成品，“我倒是小看你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也就刚刚。”南烟看向陈婆婆：“不过好奇怪，我之前几天完全闻不出来你的味道，直到刚才才闻到一丢丢，现在这股气味又淡了。”
陈婆婆多看了南烟几眼，“看来你的人鱼不简单啊。”
南烟道：“请婆婆赐教。”
“我确实不是人。”陈婆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眼神却很温柔，“不过我快死了，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南烟眉头一挑，正欲再问些什么，只见陈婆婆站了起来，“时间到了，回去吧。”
说完径直往后面的屋子里去了，南烟见此只得作罢，起身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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