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住处，见房间后无人值守，他翻窗进入，藏匿在一楼。不多时，管家发现昏迷的戎谧来叫家庭医生，等他们离开，确认二楼无人，付允书进入房间。
脱下衣服找了件睡衣换上，疲惫至极的他沉沉进入梦乡。
“宾客名单呢？所有人都不许遗漏。监控那边还没发现原因吗，摄像头怎会突然全部坏了？泳池里的织物分析有没有结果？”
模糊的声音惊醒了付允书，他揉揉眼睛，发现天已大亮。
思绪慢慢苏醒，他坐起来靠着床头，小臂搭在额上，心乱如麻。
昨夜种种，宛如一个虚假的梦。可身体的变化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稍微放了点信息素，与他原本的西瓜味信息素截然不同。
怕露馅，他赶忙下床开窗，又打开房间的循环系统，让味道散去，伪装成原来的模样。
至此，前世种种都能解释。
难怪会干渴而死，因为监狱中没有水，无法化形。而他最后没有变成人鱼，恐怕是因为翟童灌的那些药。
有些事能想通，更多是难以接受，也无法想通的。
这么大的年纪化形，身体能承受吗？会不会有其它病症，依旧难逃一死。
人鱼已经灭绝，这世界上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是茫茫望不到远方的孤岛。
付允书来到宽敞豪华的盥洗室，看着圆镜中的自己，与先前没有区别。微微转过身，后颈处清晰地印着几个咬痕，一触碰，疼得直哆嗦。
戎谧属狗的吗？初中生理课上教过，Alpha临时标记Omega，根本不需要用力咬，更不会让人流血，书怎么念的？
他深吸几口气，进入衣帽间，在长长一排衣物中，找到一件带蓝色印花丝巾的白衬衫。
不规则设计的雅痞风格，丝巾一缠，挡住了脖子上的新鲜伤疤。
打开门，老管家正在外面候着。
“付先生，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要看医生吗？”
“谢谢，不用，好多了。”也算是因祸得福，有了临时标记，先前对水上瘾的症状消失了，只是身体有些乏力。
他拢了拢头发，不经意地问：“丢了什么东西吗？刚刚不小心听到您说在找什么名单。”
老管家面色如常，“付先生如果不介意，叫我柯叔就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监控出了些问题。辛院长来了，说等您醒了一起用午餐。”
付允书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推断。根据传承记忆，人鱼紧急情况下的嘶叫能干扰电子设备，监控损坏大概是因为跳窗后的那声叫。
他面上不显分毫，“那现在过去吧。”
先前信息素残缺，付允书对其他人的信息素不敏感。如今大不一样，他甚至能从打了抑制剂的管家身上闻到Alpha信息素气味。
不仅如此，五感也增强了不少。辛凝竹与戎谧站在露天泳池边，隔了相当一段距离，就能听清他们压低的交谈声。
辛凝竹迟疑地说：“真是人鱼Omega？这种物种宣告灭绝几百年了。”
戎谧拉起衬衫衣袖，露出结痂的伤痕，“如果不是，谁能靠近我，还在我身上留下伤口？肩膀上也有，人类咬不出那样的洞穿伤。”
“可是，他被你临时标记，发情期刚被压制，身体状况肯定不好。听你的描述，他应该刚化形没多久，理应处在虚弱期，怎么能失踪？庄园保卫严格，只要到了外面，一定会被人发现。”辛凝竹语气凝重，“你再想想他的样子，真的记不清了吗？”
付允书松了口气。
正因为不小心伤到了戎谧，以对方的警觉一定会怀疑，掩盖不住他存在的事实，紧急情况下，他才只下了一道忘记人鱼相貌的催眠。
柯叔带着他到了近前，辛凝竹转头见是他，亲自来迎。
“允书，身体好点了吗？你昨天吓我一跳，脸色那么差，我还以为得了急病。”
“就是有些累，已经好了，谢谢辛院长关心。”余光见戎谧转身往主楼去，付允书诚恳道：“辛院长，我想休学半学年。”
他大学刚毕业，选择保研。虽还是暑假，但导师让他回学校跟着学长学姐学习，积累项目经验。
前路充满未知，学大概是上不成了。局势明朗之前，休学是最佳选择。
“为了戎谧？”
付允书顺着她的误会说：“不完全是，今天想了想，学业什么时候完成都不晚，这几个月有更重要的事。”
怎么可能为了合约丈夫，而是因为人鱼身份。昨天化人鱼时运气好，只有戎谧一个人，学校哪里都是人，他不能冒险。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你可是你导师的得意门生，他千方百计说动你读研，既然休学事出有因，他会同意的。我也和他打声招呼，柯叔，你帮允书办妥相关手续。”
管家恭敬答应。
“饿了吧，一起吃午饭好吗？”
“自然好。”付允书醒后一直在想今后的规划，这么一提，顿觉饥饿难耐。
跟随辛凝竹进入主宅，他佯装被雅致的室内设计吸引，四处打量。
经过会客厅时，果见桌面上摆着一沓厚厚的资料，最上方赫然印着人鱼图案。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一路来到餐厅，首先注意到长餐桌上摆着的鲜花、极富设计感的吊灯，继而是定制成套的餐盘、餐桌、餐椅。
辛凝竹坐在主位，戎谧付允书分坐两侧。食物以西餐为主，不多不少，明显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
“允书，不知道你钟意什么口味，有喜欢的菜你只管说，这里中西餐厨师都有。”
“这些就很好。”
等辛凝竹铺好餐巾，付允书跟着动手吃饭。
牛排一入口，味蕾就被焦香与细嫩兼具的口感征服，比他在高档牛排店吃过的都好吃，让人忍不住怀疑庄园的厨子都是从星级餐厅挖来的。
他实在饿，吃饭速度不同往日，很快吃完一块神户菲力牛排。
戎谧瞥了一眼，蹙眉移开视线。
辛凝竹叮嘱付允书多吃点，又笑着对戎谧说：“一会儿叫张医生做个全身检查，结果应该会不一样。”
不怪她藏不住喜色，学医的都知道，能找到高匹配度的Omega对紊乱症患者来说至关重要。
紊乱症是Alpha长期无法找到适配的Omega导致的信息素紊乱，有过一次临时标记，戎谧的病症定然有所缓解。
一想到标记，付允书后颈隐隐作痛，隔着那么宽的餐桌，戎谧的存在感都强到无法忽视。
昨夜的画面时不时浮现，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全神贯注地进食。
管家忽然走上前，靠在辛凝竹耳边说有人找。
辛凝竹是院长，要管一部分行政事务，身上还挂着无数头衔，忙是常态。她擦了擦手，等付允书吃完这一口，才道：“允书，院里有急事，我得赶回去一趟，你和戎谧慢慢吃。不够的话和柯叔说，让厨子加。”
她制止了欲起身的付允书，给戎谧递了个眼神，戎谧出门送她。
五感增强后，付允书不过去也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找人的事务必谨慎再谨慎，要是外界知道人鱼的存在，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戎谧低沉道：“发动戎家所有核心层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辛凝竹顿了顿，强调道：“虽然临时标记了人鱼，也要好好对待允书，不准冷着脸对人家，知道吗？”
“嗯。”
付允书权当没听见，只顾埋头吃饭。
柯叔见状，笑着问：“付先生是否要加餐？”
“可以吗？”变人鱼消耗巨大，身体不断提醒他储存能量，付允书还没吃够。
“当然，您想吃西餐还是中餐？”
“中餐吧，来一碗海鲜面好不好？”
“好。”
柯叔进入厨房，厨师明显一顿，他们以为新主人对口味不满意，都很紧张。
“付先生很喜欢今天的食物，都快吃完了，还要加餐。”
厨师们愣住，惊喜地凑了过来，“真的？那可是按照两人餐准备的，都能吃完？”
柯叔笑吟吟的，“是。”
厨师长满意地眯起眼睛：“好好好，能吃是福，这后生不错。付先生要吃什么，都给做，做加大份的！”
“想吃海鲜面。”
“我来给付先生做！”
“我，我来！”
戎先生食量固定，家里又不常来人，他们一年也碰不到几次展示厨艺的机会，争着抢着要做。
知道的是为了抢一次做饭机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争什么金牌呢。
等海鲜面端上来，付允书一尝，海鲜鲜美肥嫩，面条口感爽滑，好吃得不得了。
“好吃！”
柯叔笑道：“付先生慢慢吃，不够厨房还有。”
戎谧没回餐厅，大概不吃了，付允书乐得自在，吃得肚皮滚滚。
吃完离开，又路过会客厅。
戎谧独自坐在海蓝色环形沙发上，长腿平放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被他穿得冷感又贵气。他认真翻着那一沓人鱼资料，听到脚步声头也不转。
上头是方形的大天窗，自然光射入，采光很好。
付允书略微思索，坐到侧面的沙发，手朝资料伸去。
“付先生。”戎谧看文件的姿势没变，周身的气压骤降，“莫非没人和你说过，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付允书偏头微笑，“当然，但你不是别人啊。”
他没把话说得太明显，收回手，声音略显轻佻，“人鱼？戎先生怎会对这个感兴趣？都灭绝那么久了。”
戎谧不答。
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动了动，付允书又说：“我看他们就是活该。灭绝都是有原因的，那么骄纵，对生存环境要求还高，生存能力又差，他们不灭绝谁灭绝？他们都说有什么人鱼香，比任何信息素都好闻，要真那么香，一条人鱼被千万人抢，灭绝也就不奇怪了。不过想想那种修罗场，还挺刺激的。”
戎谧忽然转头，眼里像结着冰棱。
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展露无遗，他冷冷道：“三个月后合约结束，请你安静离开。”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何必三个月？半个月都可以！我在学校有的是人追，英年早婚说出去败坏我名声。”
只要被戎谧厌恶，就有缩短协议期限的可能，被付家讨厌那么久，付允书深谙此道。
昨天答应辛凝竹是发自内心的，他真想帮助戎谧。
但出了人鱼的意外，三个月时间太长，同住就是定时炸|弹，要是被发现就糟了。
再说，也已经帮过了。有了临时标记，戎谧病情好转，寿命会延长，已经仁至义尽。
戎谧目光似刃，仿佛不费吹灰之力看透了付允书，“收起那套以退为进的把戏，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什么自作聪明，我可比愚蠢到灭绝的人鱼聪明得多。”
付允书还想再刺激两句，冷不丁嗅到了戎谧身上浅淡的信息素气味。
池水中的木质暖香，千军万马横扫而来，逼得他腿软流泪。
他面色微变——虽然能伪装气息，可标记是实实在在的。他刚从A变成O还不太习惯，忘了Omega对临时标记的Alpha，都有本能的眷恋。
一分神，就失了先机。
“柯叔，送他回客房。”戎谧厌烦地下了逐客令。
付允书离开后，戎谧烦躁的心无法平复。脑海里都是那双含泪的眸子，还有人鱼仰头时，微微滚动的喉结，滑落脸颊的泪珠，委屈无措的啜泣。
到底是谁？让他临时标记，又把他催眠，一走了之。
不记得人鱼的相貌，却记得他们相遇的经过，人鱼的惊慌不是假的，连自己都诧异，很可能是第一次化形。
资料上说，第一次化形后，短时间内会有第二次化形。他能逃到哪里，独自在外怎么保证安全？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人鱼的身份，他会相当危险。
“先生，会议两点半开始，该出门了。”
“宾客排查得怎么样？”
“都查了，没有谁离开过会场。”
“有没有名单之外的人混入庄园？”
“还在查，刚刚修复监控，找回了监控坏掉之前的记录，没有发现异常。”
“继续查，务必给我找到！”
戎谧系上领带，冷眼望着露天泳池的方向，问：“付允书有没有提要求？”
柯叔如实道：“辛院长让我帮他办理休学手续。”
“休学？”戎谧冷嗤一声，“真以为进了戎家就后顾无忧，学也不上了？”
还说想把协议改成半个月，不过是故作姿态，欲擒故纵，都是别人玩剩下的把戏。
他厌恶得不愿再想，坐上车。车轮滚动，车缓缓驶离庄园。
庄园出口不远处，他看到路边有人。
付允书独自走在树荫下，步伐轻快。他脊背挺直，朝气蓬勃，视线一会儿在成排的树木上流连，一会儿远眺着蓝天。
“先生，要停下吗？”
“不用。”
经过他时，戎谧无意识往旁边扫了一眼。
付允书在笑。
他的长相是很干净的帅气，牙齿洁白，嘴角弯曲的弧度有些孩子气。独行在偌大的庄园外，却不焦躁，还怡然自得。
不说话时，没有先前在会客厅的蠢。
车开出很远，戎谧开口。
“让柯叔给付允书配一辆车。”
“是。”
“还有，让他查查昨晚付允书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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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熟练的万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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