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裴瑾招呼着官兵将最后一辆车遮挡起来,还没折腾完,雨就已经停了。
她淋了不少雨,松了松鼻子打了个喷嚏,丝毫不介意自己落汤鸡一样的形象,继续观察这辆车的细节。
花车车缝中有不少粉屑,裴瑾触摸后,指尖上粘了一层滑滑的白色痕迹,食指与拇指轻搓后发现,这不是正常的车漆。
大部分的粉已经脱落,但是在窗帘边角、浮雕边缘以及车轴的缝隙中仍留有少量白屑。
这是粉饰常用的白垩粉,遇水极易脱落。裴瑾猜测这是凶手用来打底的颜料,人为粉刷出月白色的车壁。
车壁上除了残留的白色,还有一些隐隐的蓝色纹理。
裴瑾直接扯过自己的衣袖,往车壁上一擦,衣袖上粘着的蓝色纹理隐约可见是龙爪和凤尾。
也就是说有人用遇水掉色的青花颜料勾勒了龙凤纹,在湿润之后逐渐模糊消失。
观其色泽,应该是靛青粉。
“十七,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张煦作为习武之人,五感强于常人,他很肯定地说:“很淡的馊味,像是潮湿的米浆。”
裴瑾俯身钻下车底,张煦根本没来得及拦住她。
“殿下你……”
公主殿下真是不拘小节。
“十七,十七,你快过来,你闻闻是不是这个味儿?”
裴瑾指着车底和扶手接缝处。
张煦无奈,只好俯身前去,的确如此,车底和接缝处的味道更浓。
“是这个味道,殿下,这是什么?”
裴瑾从车底钻出来,张煦赶紧扶住她。
殿下现在像只落水小狗,浑身湿漉漉的,好好的衣服搞得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七八糟。
她双眼明亮逼人:“我仔细闻了一下,应该是明矾水和鱼胶。”
“明矾水和鱼胶?”
明矾水常用于布帛染色,是一种固色剂,但是低浓度会使得染色不均,导致粘附不稳定,所以除了染色还可以用来制作可溶层。
鱼胶也是一种粘合剂,用于附着染料,但是在水雾中极易软化剥落。
这么来看……
情况已经很明了了。
现场应该有两辆头车。
花引官见到的那个人,进的应该就是这辆车,而死者陈渊渟一直都在第一辆车上。
也就是说凶手先将车伪装成头车的颜色和花纹,利用潮湿的空气,使花纹褪色还原成后面车的样子。
但这个操作有难度。
首先需要一个有水汽的环境;其次,白垩粉和靛青粉虽然遇水容易掉色,但也不会立刻全部掉光,所以要实现这个方案,必须有人配合主动擦拭车壁。
裴瑾想到了花引官说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那个人就是配合擦掉车厢颜色的人。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早上花引官见到的是假陈渊渟。”
“什么?”
张煦不是专业仵作,并没有发现这个时间问题。
裴瑾简单解释:
刚死之人,颈部勒痕鲜明或略微暗红有渗血;面色紫红,嘴唇青紫;躯干尚有温度,即便有尸斑也是按压可退。
而陈渊渟的颈部勒痕干涸结痂,颜色暗淡;面部有淤血,干涩;躯干冰凉,尸斑按压不退。
显然是已经死亡超过五个时辰。
“殿下的意思是说陈渊渟早就死了,而早上的人是假扮的?”
“没错。”裴瑾又将用可溶颜料伪装头车的分析告诉了张煦。
张煦听后,皱眉不语。
“十七可是有什么想法?”
张煦抱剑而立,半个身子靠在车壁上:“属下有三个疑问。”
“唉,我现在是庶人十七,您是官老爷怎么能自称属下了呢。”裴瑾按住车辕一跃,张煦怕她撞到车上,赶紧起身扶她。结果本人已经稳稳当当坐在车辕上,盘着腿,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笑眯眯地看着他了。
好好的思考就被殿下这么打乱了。
“快说快说,是何疑问?”
张煦看她乐呵呵一副快来问我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其一,两辆头车一定会被人发现;其二,假陈渊渟进入的确实是花车巡游的第一辆,那么另外一辆在何处?其三,若头车是假车,褪色之后又是怎样退回到尾车的位置的呢?”
裴瑾叉着腰,绕着车走了好几圈,喃喃自语:“整条路中哪里最潮湿?”
“云海画廊。”张煦说完又摇头否定,画廊里也只能朝同一个方向行驶,并没有机会可以交换车辆。
裴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凶手一定是用了某种障眼法,实地考察最为重要。
“走,我们去看看。”
云海画廊位于整条巡游路线的中段处,依山而建,画廊两边是山壁,花车在其中穿过,行驶时,没有行人能并行通过的空间。
山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壁画,巡游之时,壁画周围挂满了花灯,花灯在山壁上又投下剪影,交相辉映。
画廊间蒸腾的雾气,是隐藏在山壁上,一排排水炉子蒸腾出的水汽做成的。
现在这些炉子里的火已经烧光,雾气也散了个干净。
天色很暗,山壁上的花灯燃油燃尽,也熄灭了。裴瑾和张煦拿出火折子,借着微光探索起来。
他俩沿着云海画廊走了两遍,也没有找到可以调转车头,交换车辆的地方。
就在两人准备放弃的时候,裴瑾突然发现,云海画廊终点处,有一段铜轨的反光很是异常,她拿着火折子蹲了下来。
“咦,这段铜轨的磨损十分严重,十七,你来看看。”
“不错,而且右侧磨损远远胜过左侧。”
“快在这附近看看有什么异常。”
两人在云海画廊终点处勘察起来,他们来来回回查了几遍,穹顶是掏空的山壁,左侧是镂空的石岩,外侧挂着灯笼,右侧贴着山壁。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没有奇怪的事,便是最奇怪的事。
一段寻常的路,为何右侧铜轨的磨损程度远远超过了左侧?
裴瑾靠在山壁上思考。
“咚咚”一声,这声音不对劲。
“殿下?”张煦看向裴瑾。
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光芒——山壁后面是空的!
这有大问题,裴瑾兴奋起来。
“咚咚咚。”
“好了十七,我知道这后面是空的,你别敲了。”
“我没敲,殿下。”
“咚咚咚”,轰隆声越来越响,在狭窄的山壁里不断产生回响,越来越近,是又有花车进来了!
花车不是都停在云海画廊外面了吗?为什么会有花车从入口进来?
之前说过云海画廊里面很狭窄,只容得下花车经过,若此时花车过来,裴瑾两人非死即伤。
有人想杀人灭口?!
这是裴瑾腾空前最后的想法,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张煦扛在肩上飞出了云海画廊。
她失声尖叫,可惜刚一张嘴就灌了一肚子风,又给噎了回去。
她只能拍打张煦的背,让他停下来。
甫一落地,一阵咳,把肚子里的气都咳了出来。
看向云海画廊终点,一辆花车缓缓驶出。
靠,怎么是她?
“赵评事,你这个时候怎么在这儿?”裴瑾脸色不太好,她想过很多人,但没想到竟然是赵倚歌。
她和凶手有关系吗?
“殿下赎罪,您没事儿吧?”赵倚歌急停花车,在云海画廊拱门处急匆匆跑下车。
她跑到裴瑾面前,看公主没事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裴瑾仔细地看着赵倚歌的一举一动。
“赵大人深夜到此,可是想将我和十七撞成肉饼?”
“殿下赎罪。”
一阵沉默。
“没了?”裴瑾还等着她解释,看看她话语间的漏洞,结果这赵评事倒好,一句恕罪就结束了。
她给气笑了:“赵评事半夜坐着花车是在干什么?”
赵倚歌摸了摸鼻子:“殿下做什么,在下就在做什么。”
“哟,还挺有脾气。”这是在说若她赵倚歌想行不轨之事,那么裴瑾也好不到哪儿去。
牙尖嘴利。
“我可没有半夜上车,差点碾死两个无辜之人。”
赵倚歌看她不解释清楚,公主是不会罢休了,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
“陈渊渟死于花车巡游之前,所以我断定花引官看到的面具人并非真正的陈公子。我想这花车定有蹊跷,于是半夜乘坐,看看有什么不对。”
裴瑾将赵倚歌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这赵评事也看出了死亡时间不对,却引而不发。这是为何?是她做贼心虚还是在防着谁?
裴瑾按下不表,只是接着话说:“那赵评事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有,刚刚花车路过那个位置的时候,发出很轻微的一声‘咔哒’。”
咔哒声?难道白日里别人听不见吗?
是了,白日里花车巡游热闹得很,四周都是人,前前后后又有许多车辆,轻微的声音确实很容易被掩盖。
裴瑾问赵倚歌是在哪里发现咔哒声的,赵倚歌指了指花车背后不远处。
裴瑾看着她指的地方,咦,这不正是铜轨磨损之处吗?
她和张煦对视了一眼,三个人齐齐往终点处走。
但快要走到拱门之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十七,你去侧面看看,能否看见花车。”
“殿下的意思是?”
“去轨道外面,居民围观之处,看看能否看到赵评事急停的花车。”
张煦并不知道公主想到了什么,但是他很快就飞身走到远处。
怪事发生了,他不管是从左右前后都没有看到花车。
只有在轨道上的时候,能看到花车在拱门之下,而围观之处观察,花车却被拱门遮挡。
他把这一发现告诉了裴瑾。
“原来是这样……我好像知道陈渊渟是怎么死的了,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赵评事你带我们去发出异响的地方看看。”
赵倚歌将两人带到了铜轨磨损处附近说道:“就是这一段路的某个位置,更精确的地方,天色暗淡,下官实在记不清了。”
果然是在这里。
可是裴瑾刚刚和十七明明检查过,并无异样。
赵倚歌却说听到了咔哒声。
咔哒声。
应该是花车和轨道产生的。
裴瑾直直走向磨损处,“啪叽”一下,趴在了轨道上。
“殿下……”张煦已经习以为常了。
“殿下您这是?!万万不可!”第一次见此情景的赵倚歌,差点惊得眼珠子掉下来。
公主殿下如此不拘小节的吗?
“火折子,十七。”裴瑾伸出一只手,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火折子递给了她。
裴瑾借着火折子的光仔细地观察这段铜轨:
这个铜轨的切面,像一个“工”字,也就是上下宽中间窄。
她之前和裴十七观察的时候,只是看了表面和底层,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当她趴在铜轨上,用火折子看向轨道的侧面时——
原来是这样。
铜轨侧面隐蔽着两条低一些的铜条,它们的宽度略短于铜轨表层,所以他们站着的时候并没有看到。
这两条铜条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咔哒声。
似乎与花车有关。
“十七你看看这里,你用武功使劲拍打此处试试?”
张煦蹲了下来,此时他也看到了这两条铜条,心道不愧是殿下。
他很听话,运气于掌,丹田催内力从掌根发出,使劲拍向两条短一些的铜条。
有烈烈风声从掌间挥出。
裴瑾和赵倚歌都睁大着眼睛,期待奇迹的发生。
……
很尴尬,没有反应。
“嗯,这个可能是力气不够,十七你要不尽全力试试?”
张煦沉默。
赵倚歌有些不信任地说道:“莫非裴大人力气不够?”
张煦扯了扯嘴角,发现公主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不自然地说:“并非是在下力量不够,而是若用全力,铜轨可能会被在下毁去。我只是担心扰乱殿下的计划而已。”
赵倚歌呵呵一笑,没接话,男人嘛,总爱逞强。
裴瑾倒是认可,确实如此,这铜条并非是蛮力能解决的,应该和花车有一些联系才对,可能需要花车的配合。
她已经站起身来敲了敲右侧的墙壁。
“咚咚咚。”
这次赵倚歌也听见了。
“这是空的?”赵倚歌突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这块山壁后面还有一条路!”
“什么,仔细说说?”
赵倚歌告诉两人,因为花车自带动力,一开始不会在中途急停,每次需要修整花车的时候,都会将花车停到最低处,也就是渡口。
但渡口离升仙塔路程甚远,不够方便,所以当时的设计人老冯,在这云海画廊修了一条分轨,需要时,花车进入分轨,便于工匠们维修。
“那为何今日你们都说云海画廊只有一条路?”裴瑾脸色冷了下来,若是悬案司办案也透露假信息,那这案就没法破了。
别说平时公主看着和和气气总是带笑,脸色冷下来的时候还怪可怕的。
“殿下切勿生气,本是有分轨,但后来就废弃掉了。此处也被重新修葺,根本就打不开,所以现在确实只有一条路。”
“为何废弃?”
赵倚歌解释说因为当时偶尔会有花车不小心滑入分轨,导致花车巡游出现错乱。
后来又在车上装了急停装置,花车可以停在任意地点进行修缮,所以为避免花车进入错误的轨道,于是这里便直接废弃掉了。
“也就是说此门是直接封死的,根本就打不开?”
裴瑾不以为然,反而认为这也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她让张煦试着推了推山壁。
推不开。
当然她也不沮丧,显然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她将目光移向铜轨,也许这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关联。
山壁、铜轨、花车。
裴瑾一把跳上张煦的背。
这一扑张煦纹丝不动,倒是裴瑾被他身上的肌肉给撞得生疼。
张煦没被撞倒,但耳根红了起来,平时冷静的人生硬地,一字一顿地问:“殿下,这是何意?”
裴瑾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些唐突了,但管不了那么多,她刚刚有了灵感,双手搂着张煦的脖子急切地说:“十七你跑得快,快带我去最后一辆花车,快点,快点。”
张煦僵硬地扶住殿下的膝盖,心道,这是把他当马车了。
只能轻轻叹口气带人飞过去。
留下心里早已目瞪口呆,但表情管理极佳的赵倚歌。
一眨眼两人就回到了尾车的地方。
裴瑾不禁感叹,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裴十七这么好用呢?早知道他有这么快的速度,上次去吃火锅抢位置排队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慢了。
这么想着她已经蹲了下来。
直奔花车的右侧车轮。
果然不出她所料,花车右侧车轮磨损严重,并且车轮与其他车的车轮都不同。
车轮外侧轮轴之间有向内的凸起。裴瑾比划了一下长度,这凸起刚好可以卡住铜轨下的铜条!
这得试验一下才知道。
不过之前所有的车应该都在云海画廊的下车处,赵倚歌那辆车是怎么搬上去的?
她问周围的官兵,他们告诉她是将花车卸下来,然后人力推上去的。
官兵们说起这事的时候,都苦着一张脸,显然赵评事不当人,把花车卸下来再推上去,费了不少功夫。
裴瑾理所应当地点点头,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那便劳烦各位将这辆花车如法炮制。”
士兵们的脸更苦了。
没办法,还能怎么办?照办呗。
十来个官兵,和工匠一起把花车卸了下来,哼哧哼哧把最后一辆花车又推到了画廊入口处,再重新装上。
折腾了好久。
裴瑾跳上车辕,对张煦说:“十七你也上来。”
“是,殿下。”
“一会儿花车快到铜轨磨损处的时候,你注意看下有什么不对劲。”
“嗯。”
两人说话间花车轻摇了一下,原来是赵倚歌,她也跟着爬上了花车。
“殿下不介意我也上车吧?”
多一个人,多点发现,裴瑾当然不介意。
花车在斜坡的作用下缓缓驶进云海画廊。
没有了烛火水雾的渲染,在清冷的月色下,听着铜轨车轮轻轻的摩擦声,还有山地间微微吹过的风声,整个场景显得十分诡异阴冷。
快到了,快到了。
“咔哒。”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花车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滑了过去,直到撞到之前赵倚歌急停的花车上。
“殿下,会不会是你想错了?”赵倚歌摸了摸下巴。
这辆花车运动的场景和她乘坐的花车是一样的,除了在刚刚的位置有一声咔嗒声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
至于那处铜轨的摩擦她也看到了,也许就是因为那个凸起的铜条,导致车轮右侧加重了摩擦,常年累月,所以就磨损严重。
裴瑾却摇摇头。
不对劲,首先,凶手肯定是调换了花车毋庸置疑,而此处最为可疑。
其次若是巧合,那为何只有最后这辆假头车的车轮处有凸起,而且其距离刚好与铜轨下的铜条相吻合?这绝对不是巧合。
一定是哪里不对。
她仔细回忆。
山壁、磨损的铜轨、铜轨下的铜条、特定的花车车轮、车轮上凸起、车轮上磨损的痕迹。
磨损的痕迹。
磨损……
有了!什么情况下车轮会在一边的磨损,远远超过另一边呢?
压力!
是压力!两个物体相互摩擦,当用更大的力压住他们的时候,摩擦带来的损耗就会更大。
铜轨两侧的磨损程度不一样,说明右侧轮轴的压力应该是远远大于左侧的。
她唤来官兵,让他们将花车再次送回画廊入口处。
现在花车是最后一辆,倒不需要拆解下来。
但整条云海画廊都是斜坡,大家拖着花车逆行而上也是挺费劲的,并且此时已是深夜,官兵们都困得不行。
他们无比想念不管事儿的李大人,至少他们真的很少上夜班呢。
天哪,一个赵评事就已经够够的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管她是公主还是庶民,耽误他们休息,就都不是好人。
心里腹诽着,花车也被拉回了画廊入口处。
裴瑾上了花车,张煦准备跟上,裴瑾摇了摇头,示意他俯身过来,她低声说了几句。
张煦看向她,面带疑问,裴瑾点了点头。
于是张煦便离开了。
裴瑾对周围的官兵们说:“来几位结实的大哥,都坐到花车右侧的条凳上,多来几位。”
官兵们腹诽归腹诽,但人公主殿下不也还没有下班吗?这会儿请他们上车坐坐,他们也乐得休息,喜滋滋地就上了车。
没被点到名的还有点不开心。
裴瑾抿嘴笑了,大个子们挺质朴的。
有个官兵怯怯地伸出大手:“殿、殿下,左边真的不坐人吗?”
不怪他会这么问,左边空荡荡的条凳,右边挤了七八个大汉,着实有些渗人,不知道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坐,委屈各位了,坚持一下。”
“不委屈不委屈!”
“殿下吩咐就是!”
“就是就是,殿下不必客气!”
“就是就是,多啷个不好意思嘞~”
几个大汉委委屈屈地挤在一起,脸上笑嘻嘻,嗯,精神状态不错。
花车开始启动,缓缓向前。
很快到了磨损处。
“咔哒。”
这次的声音与之前有所不同。
很快他们便觉得坐的花车突然向右一颠。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右侧好好的石壁开了一扇门,而石壁下方就是一条铜轨。
铜轨在“咔哒声”响的时候和本来花车所在的铜轨突然扭动相接,花车一个急转,从原来的轨道上脱轨而出,顺着新的轨道滑进了石墙里面!
所有人都是一阵惊呼。
“啷个回事?!”
“妈耶,给老子的,哪个龟儿子撞我们车。”然后说话的人,看到裴瑾笑眯眯地看着他,赶紧闭上了嘴。
“你瓜哟,明明是我们撞到了机关!”
“哦哟,黑死老子咯!”
人在惊讶的时候是不太会说官话的,于是整辆车里都弥漫着好听的蜀地方言。
花车进入的轨道是一个上坡,它载着一车人,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轻轻一颠,上了一个平台,然后彻底停住不动了,这停的位置似乎经过精密计算。
若是早些,就会上不了平台,顺着铜轨倒退回去;若是晚些,就直接越过平台又滑到了另外一边。
“好了,我们都下车看看吧。”裴瑾率先跳下了车。
这是云海画廊山壁背后。
几人陆续下车,手里都举着火把,将这后山照得灯火通明,也方便了裴瑾观察。四周杂草丛生,但铜轨却很光滑,上面的灰尘也不多。显然最近被人使用过。
这条分轨是一个“几”字型,从山壁进入之后是一个上坡,上坡之后是一段平路,他们的花车正停在这个平台上。再往前是一个下坡,而下坡末端处,是另一个山壁。
裴瑾虽然没前去查看,但她能猜到那个出口是在哪里。
她问赵倚歌:“赵评事,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个平台是用于之前中途休整花车的吧?”
“是的。”赵倚歌无言,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条路已经废弃,门也打不开,没想到竟然被人修成了机关。
“那么设计这条路的老冯现在何处?”
刚刚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官兵们都沉默了。
“怎么了?”
赵倚歌抬眼看向裴瑾:“老冯他死了。老冯是姜大人的属下,当时姜大人剿匪,老冯也跟着去,所有人全军覆没。”
赵倚歌目光很沉,敏锐如她,突然发现这一切似乎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索,紧紧串联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