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罗柒身着苍色上衣,行为做派虽略显阴柔,回禀起话来倒是干脆利落。
“那三神巫女与幻乐楼积怨已久,并非不可能,只是三神祭即将到来,若是...”
三神祭是近几年才从西南兴起来的大型祭祀活动,六年前的水灾多亏三神娘娘保佑才平安度过为此设置了这样一项民间活动。如今祭祀的范围扩大到了瑾州,选出的三神巫女是以舞蹈和三神娘娘沟通之人,声望极高。
若是在三神祭前和巫女撕破脸,难保城内不会乱。
宇文嬴摩挲着手中崖柏木小串,思索着此事的解决办法,这瑾州也并非全然处在他的控制之下。
“乞巧市和三神祭今年是在同一天对吧。”
瑾州的乞巧市活动颇多,女性在家中设香案陈列瓜果巧果,着新衣焚香迎仙,穿针乞巧和刺绣也是必不可少的。
街上比家里还热闹,更像是一种未婚男女名正言顺的相亲大会,女子带着自己绣好的香包送予心仪男子,男子若是属意女子则会回一只钗环亲手插在女子的发间。
夜间坊市不关,桥上可系同心绳,放天灯。
“我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扮成云雾的丁南烟跟在宇文嬴身后,心想这么有意思的活动要是能当丁南和裴大人一起玩个够就好了。
“跟紧我就好。” 男人今日带的人不多,乔装打扮远远的坠在二人身后。
三神祭是流动的,从城西巡游到城东经过坊市所在的中心区,也就是二人所在之处。
太子见人潮拥挤,大手握住了身侧女人的手腕。
腕间的薄纱微凉,温热的气息袭上来丁南烟反手就想攻击给人个过肩摔,顺着那处看上去发现是宇文嬴才忍了下来。
“今日到底会发生什么,让殿下这般害怕?” 她没挣脱,斜着眼嘲笑对方。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本王。” 他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恨这不解风情的女人。
二人在街上并肩而行,和身侧那些脸色微红少年男女没有本质区别,拉着手还更显大胆和笃定。
宇文嬴看着这些来来往往朝他们打量的人,勾起了嘴角。
云雾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氛围上,她理智的那部分大脑分给了今夜可能会有什么危险的任务做太子殿下不知道会利用她做什么,感性的那部分全用来看周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她爱死这座城了,吃的花样繁多,红糖糍粑,锅盔,烤得脆脆的不知名作物。
“殿下,我能去吃那个嘛?” 她指了糍粑,心想现在反正也没事。
他看着平日里故作姿态的云雾暴露本性,双眼放光的将热腾腾的团子放入口中烫的嘶哈嘶哈吸气时,面容柔和的几乎不像自己。
伪装的温润和真的温柔哪里会相同。
“你会一直呆在本王身边吗?” 太子殿下摩挲着袖口中的物件,状似随意的问。
“当然。”
巡游的巫女抵达中心处,人潮涌动欢呼,有关今日和未来的庆祝重合。
丁南烟分出了第三种注意力给即将到来的队伍,回答时只听见了问句的大概,心想自己在搞清楚太子想干什么前可不是得一直在人身边。
身为大耀的下一任统治者,他不会心动和偏爱某一人,胸膛处的心跳永远沉稳。
统治者喜欢下位者服从他的意志,喜欢肯定的态度,喜欢有能力并能为他所用的人。
他掏出那支镶着红宝石的华贵金钗,今夜它将找到属于自己的主人。
“保护巫女!”
人群骚乱了起来,前方巡游的队伍被冲的凌乱,音乐节奏声逐渐破碎在尖叫声中猛然寂静了下来。
“我去看看。” 游鱼一般挣脱开了男人的手。
“站住!” 再想阻止已来不及,正当要将金钗别进女人发间的手一顿,失去了送出礼物的最好机会。
裴清浔被人流冲击的朝后一顿,在屋里呆了多日心中烦闷,今夜他本来想约丁南出来逛逛,哪成想这家伙已经留了口信说自己出门晃了。他觉得城中坊市范围不算太大,若是有心寻找说不定能碰上。
他最先碰见的是太子和那妖妖娆娆的门徒,二人拉着手和情人一般,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刚刚扭头走开人群就慌乱起来,远处还有箭簇破空声。
“怎的如此不顺。” 他努力稳住身形。
巫女跑的很快,哪怕身后之人紧追不放还是逐渐拉开了距离,正当她故意显露一丝线索要去往隐蔽之处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抓住了她的视线。
用来装饰的桅杆朝那人方向倒了下去。
不假思索的,从已然安全之处跃了出去用尽全力挡下了要砸下去的重物。
“三神娘娘显灵了。” 周遭百姓脚步放慢,围着她二人口中念念有词。
觉得今日大概得命绝于此的裴大人睁开眼,带着古怪石头面具,身着七彩羽衣的巫女讲他罩在身前,仅用一只手就将那沉重的支柱撑起。
“你...” 他不明白,巫女为何要救他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抓住她!” 身后的追兵卷土重来,巫女扔下柱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将腿软到几乎瘫坐在地上的他也一并带了出去。
破空声密密麻麻的响起,裴大人的心几乎沉进了肚子里,被贬之路虽历经千险,哪比的上今日之刺激。
那女人将他直接抱在身前左右闪躲,愣是没让他伤到一点。
“别出声。”
二人躲在一户人家酿酒的大桶中,将布重新平整的盖在桶口处,巫女全身放松的靠在了桶边。
三神巫女的身手当然没有这么好,好的是丁南烟。
她很好奇巫女本应该是作案之人怎么还会被人追赶,于是说服逃脱不及的巫女互相换了个装扮,想如同假扮罗柒那时一样钓出身后之人。
裴大人是个意外,这个意外让她不能冒任何风险。
“巫女娘娘为何要救在下。”
桶内拥挤,二人的双腿不得不蜷缩着,即使这样还是不可避免的互相触碰到。
丁南烟不说话,因为巫女也不怎么说话,是今日她莽撞了。
黑暗中,人的感官逐渐不依赖于视觉,嗅觉和触觉更加敏锐起来。
尽管男人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他觉得身侧这个带着面具的女人很像阿烟,救他时那一身的功夫也是。
“阿烟。”
丁南烟面具下的脸僵硬,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盘算着对方是不是在诈她,还是心中已经笃定就是自己。
“公子认错人了。” 她压着嗓子,尽可能模仿巫女那副吃过毒苹果一般的漏风嗓音。
“姑娘的嗓子不舒服吗?”
“打出生时就这样了。”
长久的沉默,桶内的酒香蔓延开来,暖烘烘的格外醉人。裴清浔动了动,大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二人由面对着面变成了肩并着肩。
气氛徒然暧昧了起来,不说点什么的话,说不定一会儿他就会摘掉她的面具然后湿漉漉的吻过来。
“那位阿烟,是什么样的人?” 她明知故问。
“你想知道,好啊。” 身侧传来一声嗤笑。
太黑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无法摸准他的态度。
“是个毁人清白的恶女。”
好了,现在态度就很明晰了,丁南烟心虚地转头,反驳不出任何一句。
一个合格的听众只要学会倾听就好。
“初见的时候就极尽勾引,上了当后就离开,等不到死心之后又状似不经意的出现。” 裴清浔攥紧了拳头,说起这件事来眼眶微微发红。
“好坏的人啊。” 一声悠长的叹息。
“是啊,好坏的一个人。” 眼睛似乎已经习惯了黑暗,男人紧盯着她的面具,似一头蛰伏许久的狼。
“可是我爱她。”
手附上那张冰冷的石头面具,双眼对着面上黑黑的两个洞,不知如何才能捂热和填满。
“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 丁南烟艰涩的开口。
“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不是你和她说了算。”
裴大人和丁南生气的时候多的是暴跳如雷恨铁不成钢,和阿烟从未生过气。
清眸被怒气包裹,其后袒露出来的是几乎将人抽筋扒皮吞吃入腹的**。
“去找,务必要把人带回来。” 被扫了兴的太子殿下在府中等了许久,直到街上骚乱被官府彻底平息云雾还是没有回来复命。
侍卫垂头,急匆匆的来又一**的出去。
心中腹诽主子今日似乎也有点阴晴不定。
她并不恐惧,因为在任何时间都具有逃开的资本,对裴清浔的举动也只是短暂的怔愣了一阵,然后用不容拒绝的态度握住了男人放在她面具上的手。
“看见脸的话,你会有危险。” 是警告的声音。
“巫女执意如此吗?” 男人也分毫不退,强硬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她的手攥的很紧,食指上被飞箭划到的细小伤口洇出血丝,一小道红色印在了被抓着的袖口处。
狡猾的巫女抬手打开了藏身之处,细雨中湿漉漉的月光照亮了一切,包括二人隐秘的心绪。
“不许走。” 还没得到真相,他咬着牙死活不放开那只微微发凉的手。夏天在瑾州结尾的比他处晚些,他们一直追逐着夏天前进,他一直追逐着她。
“放手吧。” 她回头扯断了袖子,毫不在乎他罕见的低头。
譬如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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