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至现在,绝大部分的证据都已经整理清楚,虽然竹内雄一郎的死还未曾确切被证明是他杀,但时间不等人,开庭的时间步步逼近,他们只能简单转换庭审攻防策略。
原本用来主攻的关于证明竹内雄一郎系他杀,且竹内美纪有重大嫌疑的这条线路的效果可能会一些打折扣。
“即使无法形成完美的证据链,但我们手中的证据也达到了民事案件的证明标准,我们的目的不是把竹内美纪送进监狱,而是为竹内小姐争取遗产,不是吗?”木村雄业安慰道。
贺仲谦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好了,那关于防守呢?”木村雄业偏头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按照他们递交的证据来嘛,”贺仲谦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他们肯定会攻击竹内恵理子与其父争吵的那通电话,塑造她的杀人动机。”
“非法证据排除这个就不用担心啦,”他笑眯眯的说,“我已经将调取的大部分证据都搞到了调令,程序合法性这方面应该不用担心了。”
“至于那个失踪的手机……”贺仲谦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尽量增强它的证明力就好了,”木村雄业捏了捏他的肩膀,“不用担心,结局已定。”
贺仲谦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一般在开庭前大家就已经知道结果了,律师要做的不过是尽力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不让法律成为满足一己私欲的工具而已。
“你准备一下,”他说,“我们一会儿进行模拟交叉询问,这个证据清单先放一放。”
“好的,”贺仲谦抿嘴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谢谢前辈。”
东京地裁法庭外的走廊上,贺仲谦正在努力的安慰着身着黑色套装的竹内恵理子。
她或是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搓动的手心泛白;或是不断的整理着装,拉拉领子整整衣角,肉眼可见的焦虑。
焦虑的情绪容易传染人,贺仲谦不想让身边的木村雄业也紧张起来,虽然他看起来老神在在,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
“竹内小姐,”他选择把牙齿露出来透透风,“看起来您已经熟悉起诉状了。”
缓解焦虑的最好方法不是消除,而是转移,一个人最焦虑的时候是祂手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一旦手中握住了什么,内心也就有了依靠,从而焦虑就会转移到握住的东西上。
竹内恵理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低头认真的默念起手里的起诉状。
通常来说,委托了律师的当事人是不用自己念起诉状的,都是由其代理人负责,但木村雄业考虑到竹内恵理子比较激进感性的性格,选择让她自己来念。
“为什么贺律师的徽章和别人的看起来不一样?”竹内美纪和其弟小林凪一同到达了现场,随同而来的是一位以犀利著称的老牌律师,贺仲谦其实不太记得他的名字。
“你说这个呀,”他指了指自己的蓝色徽章,看着妆容精致、神情中隐隐带着兴奋的竹内美纪说,“我其实也有他们那种徽章。”
他掏了掏口袋,向他们展示出一个中间带有天平的向日葵徽章,在充足的光线下更显浮光跃金。
“金光闪闪的新人。”对方律师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评价道。
“是的呢,”贺仲谦顺手把那个徽章别到蓝色徽章的旁边,没有丝毫恼意,“你们日辩联发的那个有点容易掉色,我自己搞了个纯金的。”
*
“快点快点!”萩原研二回头朝他招手,“快要来不及啦。”
“哪里来不及?”松田阵平双手插兜,闻言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明明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场。”
“但是我们要抢一个最佳席位啊,”萩原研二道,“这个案子涉及到一个企业,肯定会有很多人来看的。”
他们从警视厅的专家同事那里打听到了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随后在网上查到了开庭时间,申请了调休来看这场庭审。
“这可是小仲谦第一次进庭审呢,”他叉腰,“意义重大,我们怎么可能缺席呢。”
何况他们这次来是为了搞好关系的,上次见面时不愉快的事情让他们倍感忐忑。
法庭内,全场座无虚席,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坐在离原告席位更近的地方,看见了跟随竹内恵理子出场的贺仲谦。
虽不像他们想象中初出茅庐的那种紧张或好奇的形象,但也不似对方平时那副随和开朗的模样。
他一身得体的黑西装,搭配着真丝的灰色领带,勾勒出竹青松瘦的身姿,平时柔顺的头发也梳了上去,露出神清骨秀的面容。
此时的贺仲谦面不露笑,上扬的眼尾和薄唇尽数凸显,沉静平和的特质一览无余,他清浅的目光掠过旁听席,却在看见他们的时候陡然一顿,随即隐晦的眨了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自小聚一别后再没见到他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顿时神色一松,放下了紧张的心。
贺仲谦紧挨着主办律师坐下,把笔记本电脑和厚重的案卷放在桌上,随即审判长和两位陪审法官入场,宣布正式开庭。
他对身旁的委托人女士轻轻点头,那位女士立刻起身,开始宣读起诉状。
松田阵平对这个案子并不是很感兴趣,令他真正感兴趣的人两指撑着太阳穴,漫不经心的滑动着触摸板,白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平静又从容。
在那位女士读出“竹内雄一郎系死于他杀嫌疑,被告竹内美纪有重大作案嫌疑,其遗书也系伪造”后,他们所坐的旁听席一片哗然,审判长只好敲击法槌维持秩序。
在骚动中,贺仲谦在厚重的案卷中挑出两份,随手放在了手边。
被告律师即刻反击,指责这是毫无根据的污蔑,他强调警方早已以自杀结案,遗书经过官方鉴定,要求法庭驳回原告全部诉讼请求。
对方一边说,贺仲谦不时抬头看对方,一边飞快的敲击键盘。
待对方陈述即将完毕,他偏头悄声与身旁的主办律师说了几句话。
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松田阵平咬了咬腮,有些不满,眼睛都快黏到那个律师身上去了。
他们点头对视,那个表情阴郁的律师站起来申请传唤私家侦探出庭。
私家侦探展示着其偷拍到的小林拓海在案发后前往偏远手机回收店的照片,间接证明那个“消失的手机”可能早已被销毁。
“异议!这个是违法取证……”
贺仲谦一手放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另一只手拿出一份文件放到主办律师身前的桌子上。
非法取证的证明力较弱,因此审判长经过权衡,决定部分采纳,认为其只可作为线索,并不能作为证据。
站着的律师拿起放在身前的尸检报告,并邀请来到现场的法医和弹道专家以证人的身份出庭,详细解释弹道的角度问题。
在被告律师的质疑声中,贺仲谦保持着他那副端庄的坐姿,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着对方,萩原研二甚至能在侧面看到他上下翻动的眼瞳,那是一种毫不在意对方感受的侵略性目光。
法庭调查在被告律师试图质疑专家资质,但未能撼动其专业结论的结果中落下帷幕,接下来的环节才是正面厮杀的法庭辩论环节。
萩原研二看见贺仲谦轻轻活动了一下肩颈,掏出了纸和笔,身体微微前倾,坐直了身子。
看来这才是重头戏,他想。
原告律师将自己的论点系统化,再次强化三个疑点:不可能的弹道,伪造的遗书以及财务转移造成的动机。
他请求法庭基于高度盖然性,认定这不是一起简单的遗产纠纷,而是由犯罪行为引发的纠纷。
被告律师忽略其他问题,只抓住“财务转移”这一事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出乎意料地承认了部分的事实。
“财务转移一事是竹内社长为了规避税款而进行的‘灰色操作’,而竹内美纪女士只是在奉命行事,”他说,“与此同时,我想请问原告律师,竹内恵理子小姐自称与其父的关系长期不合,案发当天更是有过激烈的争吵,难道她的动机不是比竹内美纪女士的动机更加明显吗?”
萩原研二看见了贺仲谦偷偷扬起了嘴角,他把拽出一张纸,交给了原告律师。
看来是有备而来嘛,他想,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
原告律师站起来,用他那古井无波的嗓音说道:
“审判长,一个害怕账目问题暴露而恐惧身边人的人,会突然写下遗书自杀吗?一个决意自杀的人,会精心设计一个如此复杂的设计角度,以至于几乎让法医都无法辨别的设计角度吗?这完全不符合逻辑,真正的逻辑是有人利用了这对父女之间的矛盾做烟雾弹,精心布置了现场,目的就是为了合法的掠夺‘新日精密’这个庞大的企业。”
他把纸张放在桌子上,悄悄推给贺仲谦:“因此我申请传唤对方当事人竹内美纪接受交叉询问。”
在旁听席的窃窃私语与法槌的敲击声中,竹内美纪理了理衣服,缓缓站了起来,法庭顿时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
1.其实加入日辩联的关键资格要求是已取得华夏律师资格并执业满三年,因为这个小贺在上学的时候就在律所陆陆续续的实习、工作,所以也算满足条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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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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