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盈苏以为自己是在想事情,结果头一歪,昏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屋里静悄悄的,没看到刘启芳母女。
在别人的家,呼呼大睡到天亮,哪怕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樊盈苏自己仍然觉得过意不去。
她掀开有些发黄的蚊帐时,动作顿了一下。
家里使用蚊帐?睡的是木床……
樊盈苏一时无法确定什么省份是不用蚊帐的。
按理来说,七十年代,住在大山脚下,屋前屋后都是草,无论南方还是北方,都会使用蚊帐,只从这点是无法辨别准确省份的。
不过有些省份不会下雪……但要是这个地方冬天会下雪,那也无法确认省份,毕竟冬天下雪的地方很多。
对了,还有语言!
樊盈苏仔细想了想罗玉芬和刘启芳两个本地人说的话,她能听懂,还能和人家正常交流。
但这也不对啊,虽然建国后开始推广普通话,可在这特殊的十年里,学校停过课,就算上课也是上午上课,下午去学工学农,这么艰苦的岁月里,普通话已经普及到这大山脚下的小村子了?
这bug难道是因为她穿越所以自动修补了?
要是能看见比较传统的东西就好了。
像是那些传统的民居建筑,像是四合院、吊脚楼、蒙古包、窑洞和土楼等,一看就能知道是什么省。
而从村里的房子来看,因为不是传统的建筑,所以应该是在地图中间偏右下的位置。
地图中间偏右下是什么地方来着?
算了,虽然不能直接问这里是什么省,但应该能找到些关于地方特色的事或物。
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的穿越,还是一个被下放的人。万一哪天被什么人审问批斗,自己要是啥也不知道,那就糟了啊。
……实在不行,装失忆?
怪不得都说失忆**好,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被人怀疑。
那就……找个时间表演一下原地失忆?
樊盈苏心里压着的关于个人信息这一块的石头忽然就消失了。
终于有了心思仔细打量四周。
土砖墙,木板窗,窗前是一个单抽屉的木桌子,桌上有一个像是玻璃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桌下有张木方凳,凳上放了个搪瓷盆。桌子旁边立着一个单扇门的木柜,柜顶上还放着一个藤箱。
对面是一张床,床上挂着旧蚊帐,床脚靠墙的角落摆着个坐桶。
很小的房间,也很干净,所有摆在外面的东西都一目了然。
樊盈苏拉开木房门,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外面是厅堂,正对着大门的对面墙开了窗,中间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方木桌,桌上放着有提挂的煤油灯,旁边摆着个竹编暖壶,桌子两边放着两张长条窄木凳。
对面则摆了两个大木柜子,柜脚下垫着石头,柜面上放着不少大小不一的物品,墙角还有两个铁皮水桶和两个空木桶。
正对着这边房间的对面还有一个房间,关着门。
而两扇大门敞开着,门角还摆着两张小木凳。
出去就是小院子,左边是厨房,门边摆着两个圆水缸。右边用木板条搭了一个鸡窝,里面关着一、二、三只鸡。
旁边立着两根长木条,上面钉了根竹竿,竹竿上晾着几件衣服。
墙上挂着破旧的簑衣和大斗笠,角落挨墙竖着木盆,还好几个叠在一起的大簸箕。
看着眼前这些,樊盈苏第一次有了穿越到七十年代的感觉。
这时,刘启芳怀里抱着个包裹,牵着小桃回来了。
她边推开院子的木栅门边说:“樊家娃,你醒了?还流鼻血不?”
樊盈苏一摸鼻子,摇头说:“不流了。”
刘启芳心有余悸地说:“那就好。”她昨晚上看见樊盈苏那样子流鼻血,是真怕她死了。
樊盈苏看见小桃在看着她,就对小桃笑着说:“小桃。”
胡小桃立即乐呵呵地冲她笑。
刘启芳关好院子的木栅门,走过来说:“我去把你的衣服拿来了,你肩膀上沾了血,换下来吧。”
樊盈苏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衣服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昨晚她倒下时根本就没碰到枕头,歪着头流着鼻血,不只草席上有血,连衣服也有血。
“谢谢婶子,”樊盈苏接过那不大的包裹。
“我出去时给你烧了热水,我给你盛来擦一下身子,”刘启芳说着,已经进房间拿出了搪瓷面盆,“你进房里,我给你盛水来。”
“谢谢婶子,我自己……”樊盈苏话还没说完,刘启芳已经进厨房掀开了木锅盖,一股热气立即腾腾而起。
看着厨房升起的热气,樊盈苏低头看看手里的包裹,转身走进了房间。
这人情不想欠也已经欠下了,以后总归是要还的。
原来的樊盈苏包裹里面的衣服,全都是破破烂烂的,补丁摞补丁。袖口,手肘,肩膀,衣领,还有裤腰膝盖和臀部,哪怕是摞着不少补丁,布料仍然是磨损严重。
怪不得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会让人有所怀疑,实在是被下放的人不该也不可能穿到新衣服。
樊盈苏选了条黑裤子和灰蓝色的上衣,至于贴身衣物,想了又想,还是接受不了,只好向刘启芳求助。
等樊盈苏轻声细语地把自己的求助说出来,刘启芳忍着笑,还真给她拿来了两套虽然是之前缝的但没穿过的贴身衣物。
“这是我给娃缝的,都是柔软的好料子,”刘启芳把手里的衣物递给樊盈苏,笑容有些悲伤,“我娃也长大了,怕她不穿,我还特地多裁布缝大了些,可她还是不愿意穿。”
傻乎乎的丫头,平日不乱脱衣服都算好的了,哪还愿意穿会勒肉的贴身衣物。
樊盈苏低头看看胡小桃光着的脚丫,对刘启芳道谢:“谢谢婶子。”
“不是什么值得你谢的好东西,这巾子是从旧衣服剪下来的,经常洗经常晒,不脏的,”刘启芳递了条布巾过来,又转过身去,“你去擦擦身子换身衣服,我给你再找双草鞋,都是新的,不埋汰人的。”
除了贴身衣物,其它的樊盈苏都不怎么在意。铺在泥土地和枯草上的破草席都睡了,还怕什么这虫那虫的,没在怕的。
樊盈苏用热水简单擦了遍身体,换了干净的衣服,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搪瓷盆中,然后一手把搪瓷盆顶在腰间,另一只手拎着那双下了两次河的老式新布鞋走出了房间。
刘启芳正在院子里拿着水瓢冲洗刚找出来的草鞋,看见樊盈苏出来,拎着那双还在滴水的草鞋笑着说:“给你用水洗过了,干净的。”
“谢谢婶子,我有新鞋穿了,”樊盈苏也把自己拎的布鞋往前举了举,“我这鞋泡过河水……”
“洗了晒干净,要是脱了底婶子给你缝好,还能穿的,”刘启芳放下手里的草鞋,想接过樊盈苏手里的搪瓷盆和鞋子,被樊盈苏侧身躲开了。
“婶子,我自己洗,”樊盈苏又怎么能让别人给她洗衣服洗鞋子。
“衣服上的血你知道怎么洗干净?”刘启芳又提来了一个有水的木桶,“我帮你洗那件衣服,这桶里我给你兑了温水,你去把头发洗一下,我看你半夜睡觉都一直在挠头,是不是长头虱了?”
头虱?虱子?!
樊盈苏先一愣,再一惊。
我才刚穿过来一天,这就长虱子了?!!
刘启芳看她那傻楞楞的表情,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一小块肥皂:“快洗头吧,趁着是中午好晒干头发。”
樊盈苏这头洗的那就一个忙,又要拿水瓢,又要扯衣领,既要顾着脖子,又要顾着脚,等头发洗干净后,她的领口和裤腿全湿了。
刘启芳在一旁搓那件沾了血的衣服,小桃在旁边蹲着傻乐。
洗好头发洗衣服再洗鞋子,一通忙活下来,到最后累的樊盈苏坐在门槛上直喘气。
但看着竹竿上晾的衣服,墙角倒翻着的鞋子,樊盈苏又感觉心里难得的有了一丝平静。
刘启芳已经煮好了午饭,一手端着一个土粗碗从厨房走了出来:“樊家娃,小桃,来吃饭了。”
胡小桃应该是能听懂一些日常用语,这时欢呼着走了过来。
厅堂那张方木桌平时用来吃饭,胡小桃已经乖乖坐在了桌边的长条窄木凳上。
“樊家娃来坐这,”刘启芳把手里的两个碗放在桌上,一碗是炒鸡蛋,另一碗是水煮野菜。
樊盈苏刚坐下,刘启芳又去厨房端来了一个碗和一个竹编的小筐子。碗里是一碗米饭,小筐子里全是加了杂粮的糙面馒头。
刘启芳把那碗米饭和一双木筷子放在樊盈苏面前,笑容和蔼地说:“饿了吧,快吃吧,米饭养人,吃了你的病就好了。”
而她和小桃则是啃着馒头,小桃还会夹上几口鸡蛋,而她则只吃馒头和野菜。
之前吃罗玉芬送的红糖水和鸡蛋时,樊盈苏没能尝出是什么味道。这次倒是能尝到米饭的软糯谷香,炒鸡蛋的油脂的鲜香,还有野菜的清香。
就是心里有点不得劲。
刘启芳发现樊盈苏吃着吃着忽然不吃了,连忙问她:“是不是噎着了?我给你冲碗红糖水?”
说完就要起身,樊盈苏叫住她:“婶子,昨天你要是真跳了河,那我今天就吃不到你做的饭了。”
刘启芳一怔,又缓缓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带着歉意笑了笑:“我……也不是性格软弱的女人,我和我这傻娃平日也没想着死,就是昨天忽然觉得心很累,很后悔当时没看好我家娃,我生下她,却没能护着她……”
丈夫牺牲在战场上,她接受了。战争是残酷的,军人为国捐躯,是不可避免的事。
但她的女儿出了事,她却怪在了她自己的头上。
这么多年,积悔成病,任何一丁点的伤害都能成为那一根压死她的稻草。
这是无解的题,樊盈苏也不能安慰她说不是她的错。
但祖宗说能治好小桃的病。
就是怎么把祖宗请出来呢?
樊盈苏只在心里这么一想,门外忽然就浮现出了祖宗那半截透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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