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宇君一点不客气,进门把鞋子踩脱了,转身就将东西拎到厨房里。
任平生跟在她后面,这才看清洗碗池里的两个袋子都是海鲜,大概很新鲜,所以塑料袋不时被蹭出些沙沙的声音。
谈宇君扭头,见任平生望着池子出神,便小步往她跟前一蹦,举起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回神啦。”
她不是闷声做好事的人,故作可怜道:“你看,我手都勒红了。”
任平生思绪回笼,眼皮一抖,视线又聚焦在了谈宇君的手上,她的肤色很白,但手部泛着异常的红,大抵是冻久了,也更显得掌心的几道勒痕分外狰狞。
“你家门口那门铃是坏的吧,按了好几次都没声。”她嘟囔,“我在外头站了好久。”
任平生没解释,只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很明显吧!”谈宇君抿着嘴笑,“来给你做顿好吃的。”
任平生的目光染上疑虑,“为什么……还有,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被她一问,谈宇君也想起来自己曾经碎碎念过自己的厨艺不精,不会做饭。
她眨眨眼,含糊道:“其他不是很会,但会做些海鲜。”
说罢,她又很快转回第一个问题,“这不是前段时间太忙了,这会儿来刷刷存在感嘛。”
任平生无言盯视着她,打量的目光让谈宇君不自在起来,但她面上不显,仍是一派坦荡。
片刻后,任平生忽地转身,惹得谈宇君心下一紧,但好在对方很快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双未拆封的一次性拖鞋。
“穿上吧。”她说,“别感冒了。”
谈宇君放下心来,笑容深了几分,从善如流地接过并当场穿上拖鞋。
“你家锅具什么的都在哪,”她环视一圈,“现在就要开工啦,不然我赶不上下午的车!”
“嗯?”任平生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谈宇君不放过每一个刷分的机会,“我昨天才放假,今天得回家了,是卡着时间来找你的呢。”
说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的眼圈,“看到这个黑眼圈了吗,我昨晚收拾行李到深夜,今天一早就爬起来了呢。”
“一双瞳人剪秋水”,任平生的视线微移,从她的眼下挪到了掺着点棕色的黑眸中,冷不丁地就想起这句诗。
澄澈明净至极的一双眼睛,偏偏长在了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身上,连带着对方说的话都蒙上清亮亮的露珠,坦荡得好像雨后荷叶上蒸腾的水汽。
只要她愿意,她大概能成为世界上骗术最高超的大师。
任平生启唇想说些什么,可嘴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谈宇君还是那样笑盈盈地望着她,温温柔柔地将人逼到眼眸一闪,避开视线一瞬。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紧,任平生轻咳两声,才收拾好仪态,指着燃气灶下的柜子,“厨具都在里面。”
“OK!”谈宇君得到答案后,俏皮地比了个手势,“你去外面等吧,这里暂时被我征用了。”
任平生沉默一息,趿着一双老棉拖转身离开。
待厨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人,谈宇君眯起眼,像什么得意的小动物似的,笑了又笑。
坐在沙发上半晌,任平生听着厨房传来的叮铛哐啷声,竟一点也不觉得吵闹。
外婆还在时,饭点前,厨房总会有这样寻常而具烟火气的声音。
她听着,渐渐入了神,只觉得恍如隔世。
海鲜煲是谈宇君闭着眼都能做出来的菜,哪怕虾子还活蹦乱跳,她也能面不改色地给它们开背去虾线。
因为不知道任平生家里东西齐不齐全,所以方才在超市里,娃娃菜金针菇粉丝大蒜小米辣和姜,她都顺手拿了一份。
时间不太宽裕,她只挑些好处理的海鲜,需要养在水里吐沙的全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将蒜剁成蓉,带上几圈小米辣下锅,炒香后加调料,再稍微炒一会儿成蒜蓉酱后,这道菜最难的部分就解决了。
谈宇君蹲下,在底柜里找出一个大号砂锅,把洗净的娃娃菜铺在锅里做底,再叠一层粉丝,铺上处理好的海鲜,面上淋蒜蓉酱和料酒,最后加点水,盖盖煮十来分钟就大功告成了。
她过于有信心,以至于出锅前随手拿筷子试了试,发现味道怪异地偏甜时,她小小的脑袋里冒出了大大的疑惑。
谈宇君去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漱口后,再次挑起一绺粉丝送进嘴里,舌头被甜味儿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带着她脑瓜子都嗡嗡响,控制不住音量地嚎了一嗓子,“啊——!”
惊叫声将任平生吓一跳,急匆匆起身。
短短几秒,她闪过好几个猜想,大都不外乎是谈宇君受了伤,随后又暗叹自己真是冲昏了头脑,才让一个看起来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做什么海鲜煲。
奔进厨房,还未等她询问,谈宇君先苦着一张脸开口:“怎么是甜的啊。”
任平生动作一顿,随即反应过来,目光投向了调料罐处。
“最靠外侧的那个盒子里是白糖。”她说。
谈宇君随着她的话望去,下一秒一拍脑门儿,“我的天!”
她是真没想到离灶台最近的罐子放的竟然是糖,偏生她做海鲜煲都紧着前人的习惯,以最原始的盐作调味,酱油少放,而蚝油味精那些更是碰都不碰,所以做出来的蒜蓉酱才甜到发慌。
“怎么办……”她瘪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任平生莫名生出些心虚,仿佛对方功亏一篑都是因为自家盐罐子异于常理的摆放位置。
她也不善厨艺,不太自在地搔了骚脑袋,“要不加两圈酱油再煮一会儿?”
“那样的话虾肉会柴。”谈宇君反驳。
“那蘸酱油碟?”任平生在有限的经验里找出第二个方案。
然而谈宇君其实也没有多会做菜,海鲜煲是一道她熟能生巧的菜品,现下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一脸挫败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任平生看她情绪低落的样子,“你去茶几那等我,我把锅子端出去。”
谈宇君没说话,摘下围裙就去了。
尽管没见过几面,但任平生难得见到她这副模样,因此略微有些惊讶。
待人走了,她收回视线,取出两个碗,正准备往里头倒酱油,想了想,又将酱油瓶立起来,压严盖子,顺带拎上冰箱里的辣椒酱,整瓶拿了出去。
她戴上隔热手套,端着砂锅快步走到客厅,将锅子放在了垫子上。
前后不过一两分钟,任平生坐下时,敏锐地发现刚才还一身丧气的人,这会儿又高兴起来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松一口气。
谈宇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如果她问的话,她会告诉她实话,那就是哪怕今天做出来一坨屎,自己刷存在感的目的也是达到了的嘛,那细枝末节就不必在意了。
毕竟今天进了任平生家门,给人做了顿饭,还留下来吃了顿饭,四舍五入那就是质的飞跃,对于一个只看结果的人来说,这已经达到优秀线了。
“开电视下饭?”谈宇君从茶几下的小竹篮里抽出遥控器,没等人回答就揿下了开关,好在任平生也不在意这些。
抛开对方心情为什么忽然阴转晴这事,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算是欠了人情,这认知让她眉头微蹙。
但谈宇君同样没有留意任平生情绪的细微变化,“动物世界可以吗?”
任平生随意地点了点头,抬眼望向电视机,屏幕上是一只匍匐前行的母狮的特写镜头,旁白字正腔圆道:“……这种耐心和策略性的捕猎方式,使母狮成为草原上的顶级捕食者……”
词正应景,谈宇君放下遥控器,端起碗筷,“试试吧,看能不能吃。没有煮米饭,下面放的粉丝量大,就当主食了。”
任平生“嗯”一声,却没有动作,谈宇君隐约猜到这大概是什么主客礼仪,便也不客气,拿起她特地放在一边的公筷,率先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只虾。
任平生见她动了,自己也拿起另一双公筷,往碗里夹进鱿鱼、虾和粉丝。
谈宇君看她上来就连夹三筷子,忍不住出声,“少夹点吧……万一很难吃呢。”
任平生笑得淡定,“不会的。”
这三个字将谈宇君捧得有些飘飘然,笑得眉眼弯弯。
只是她不知道的,就算是难吃,任平生也会尽可能多吃,不叫掌厨人觉得尴尬,更何况,她吃多了自己做的玩意儿,对一切食物的接受度可以说是高得出奇。
但谈宇君对吃进嘴里的东西可就没有这么宽容了。
“真的好甜,”她皱着鼻子砸吧两口,往一旁的小碗里倒入浅浅一层酱油,将咬剩半只的虾往里头蘸了蘸,拢着眉头往嘴里送。
“诶,”她咀嚼两下后,勉强道:“还行,没那么难吃了。”
一旁的任平生倒是真觉得虽然有点甜,但没有甜到不能接受的程度,而海鲜本就新鲜,所以这菜做得不失美味。
谈宇君没什么食欲,因而有更多心思打量自己的目标,见任平生一口接一口地吃,惊奇中略带怀疑,“你别勉强啊……不好吃咱就不吃了。”
“我觉得味道还可以,加点酱油应该就刚刚好。”说罢,任平生直接往碗里的粉丝上淋了几滴酱油,搅拌均匀后,才往嘴里送。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因而显出些郑重的味道来,连带着最后批出的一句“挺好吃的”也让人相信这绝非客套话。
至少,谈宇君突然就有些得意了,心想自己放错了调味还能被说好吃,那下次发挥出原有水平肯定把人捏得死死的。
啊——这熟悉的——不温不火的——淡淡凉感
愿猫猫神保佑我【虔诚.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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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谈厨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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