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城的雨是永不愈合的伤口。
酸性的雨滴敲打着“极乐坊”三十二层的单向玻璃,在言秣辰的视网膜上划出扭曲的荧光轨迹。
他斜倚在窗边,指尖的电子烟雾腾起靛青色雾霭,与玻璃外全息艺伎破碎的紫樱光影缠绕交融,构成一幅迷离又颓废的赛博浮世绘。
那艺伎的舞姿带着程序化的哀伤,像素点构成的樱花在她脚下旋生旋灭,如同这座城市的希望。
楼下街道,三辆浮空警车如同金属秃鹫般盘旋,刺眼的红蓝爆闪灯撕裂雨幕,用高能激光栅栏封锁着暴乱的克隆人劳工。
那些面孔模糊的工人挥舞着粗劣的机械义肢,砸在无形的力场屏障上迸发出刺目的蓝紫色电火花,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嗡鸣和被电流烧灼的皮肉焦糊味。
这是霓虹城第37区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混乱与秩序在酸雨中腐烂发酵。
“这是预付的十万信用点,尾款视任务难度浮动,找到这个男孩并取回他左眼里的东西。”
嘶哑的电子合成音像砂纸摩擦金属,突兀地刺破雨声与远处隐约的警笛。
檀木茶几对面,一个戴着蛇纹面具的男人推来一枚棱形记忆芯片。
面具光滑的金属表面倒映着窗外破碎的光影,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如同玻璃珠般的电子眼。
紫檀香薰机在他手边吞吐着淡紫色的雾霭。
烟雾在他戴着黑色金属指套的指关节间诡异地流动、重组,形成短暂而复杂的数据流瀑布。
言秣辰左眼的机械义眼瞬间高速聚焦,冰冷的数据流在虹膜边缘划过:
「反侦察全息伪装,七重动态加密… 军用级,来源:未知」
芯片入手冰凉刺骨,非金非玉的材质边缘泛着妖异的钴蓝色泽,像某种深海毒物的眼睛。
作为霓虹城黑市赏金最顶尖的记忆猎人,言秣辰颅内的“深渊探针”早已刻满这座城市最肮脏的罪恶沟壑:
他见过那位以优雅著称的议员夫人在用纳米毒蜂谋杀情夫时,脸上浮现出近乎**般的病态战栗;
他尝过军火巨头“秃鹫”洛克在得知自己秘密儿童义体工厂即将被引爆时,绝望啃咬自己合金手臂渗出的血腥铁锈味;
他甚至被动读取过“红蝶夫人”——那位在“浮生醉梦”俱乐部里颠倒众生的红裙仿生妓女——核心芯片里储存的三百二十七段濒死记忆。
那些男人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喷溅在她精致锁骨上的温热血沫,混杂着恐惧与**的神经脉冲,至今仍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接入端的神经接口,留下永不磨灭的幻痛。
但这一次,芯片接触到他太阳穴基座接口的瞬间,异变陡生。
预想中“生物电流的刺痛感”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瞬间升级为一场意识层面的爆炸。
言秣辰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撞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眼前发黑,喉咙像是被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濒死般的窒息感汹涌而至。
视网膜投影被强行撕裂展开,不受他意志控制——
「记忆坐标:深蓝科技 - 第7号高危生物隔离舱」
冰冷的白光刺破黑暗。
一个异常苍白的少年悬浮在巨大的圆柱形营养舱内,淡蓝色的电解液如同母体的羊水,温柔又窒息地包裹着他蜷缩、脆弱的躯体。
十七根粗细不一的神经导管如同冰冷的银色水蛇,从舱顶无声垂落,尖锐的针尖精准地刺入少年紧闭、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眼睑、太阳穴和脊椎。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右眼紧闭,长睫在营养液中如脆弱的水草。
而左眼,那只睁开的左眼,瞳孔是纯净得近乎不真实的琥珀色,虹膜纹理清晰可见,绝对是天然生物组织。
可此刻,这只美丽的眼睛却如同一个失控的万花筒,正以超越人类视觉极限的速度疯狂闪现着整个霓虹城的监控画面碎片——
地铁闸机被失控人群冲破的血腥踩踏、城市电网枢纽过载爆炸的刺目白光、西区污水处理厂主虹吸管道破裂喷涌出的污浊洪流……
“他的左眼…在同步传输全城数据流。”
言秣辰猛地拔出芯片,剧烈的头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瞬间浸透了黑色高领衫的纤维,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
他喘息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但人类视神经不可能承受这种级别的信息洪流带宽…除非…”
话音未落,掌心那枚棱形芯片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温度急剧飙升,边缘的钴蓝光芒炽烈得如同微型恒星。
言秣辰下意识想甩开,芯片却在他掌心熔解,沸腾的金属液如同活物般滚动、拉长,最终凝固成一行悬浮在空中的猩红文字:
「找到牧羊人,否则下次是中央核电站熔毁倒计时」
文字散发着硫磺般的不详气息,持续数秒后才像燃尽的灰烬般消散。
“它在看什么?”
蛇纹面具男人的电子眼闪烁着幽绿的数据流,合成音调平板无波,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洞悉。
“看我们如何被圈养啊,言先生。看这座巨大的、名为霓虹的牢笼里,每一只待宰的羔羊。”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令人不安的断言,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锥刺入言秣辰的脊椎!
他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反应超越了思维——
“轰——!!!”
巨大的爆炸声浪裹挟着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来!
言秣辰身侧的整面落地窗应声轰然炸裂!
无数锋利的强化玻璃碎片化作致命的暴雨,裹挟着冰冷的酸雨和狂暴的气流,尖啸着射入室内!
言秣辰在玻璃暴雨中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猎豹般蜷缩翻滚,以毫厘之差扑向吧台厚重的钛合金基座后方。
几乎在他身体离开原地的同一瞬间:
“噗!噗!噗!”
三声沉闷的撕裂声响起,他刚才倚靠的位置,防弹地板被三枚钨芯□□凿出三个碗口大的深坑。
融化的陶瓷地砖瞬间汽化,腾起刺鼻的白烟。
“咣当!”
隔壁昂贵的艺术墙体如同纸糊般被暴力撕裂!三个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突入硝烟弥漫的室内。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哑光作战服,标志性的外骨骼系统将脊椎完全暴露改装。
粗大的液压杆在脊柱两侧狰狞起伏,发出低沉的“嗤嗤”加压声。
机械臂展开时喷出森冷的液氮白雾,关节处镶嵌着惨白的、正在缓缓旋转的骸骨徽章——「骸骨帮」的精英清道夫。
“陆戾川的看门狗?”
言秣辰背靠冰冷的钛合金吧台,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浓重的嘲讽。
他右脚闪电般踢出,沉重的檀木茶几呼啸着砸向冲在最前的杀手。
“嗡!”
电磁爪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茶几在空中被无形的力场瞬间撕扯成漫天飞舞的木屑碎块。
烟尘弥漫的瞬间,言秣辰动了。
他如同鬼魅般从吧台后侧滑而出,右手那把名为“夜莺”的定制左轮手枪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咆哮。
“砰!”
汞芯弹带着暗紫色的流光,精准地贯穿了首名杀手的陶瓷复合胸腔。
弹头在进入体内的刹那二次裂变,液态金属瞬间转化为超高温等离子体!
杀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上半身如同被充爆的气球般轰然炸开!
飞溅的金属化血浆如同强酸,泼洒在墙面上发出“嘶嘶”的恐怖腐蚀声,瞬间留下大片冒烟的坑洞。
第二个杀手已借着同伴的死亡掩护突至言秣辰眼前!
军用级动态视觉增强器在言秣辰的虹膜上流过瀑布般的绿色数据流,将对方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拆解成慢帧。
闪着寒光的合金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擦过他咽喉的刹那,言秣辰甚至能清晰看到对方金属喉结的震动。
同时,一股极其细微却致命的苦杏仁气味钻入他的鼻腔——
「氰化氢」!自杀式攻击!
时间在肾上腺素狂暴分泌下近乎凝滞。
生死一线间,言秣辰没有选择闪避或格挡。
他戴着战术手套的左手五指如钩,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闪电般刺向杀手颈后那个暴露的军用数据接口!
指尖弹出的微型生物探针瞬间强行接入!
「记忆碎片加载中…」
视野瞬间切换。
阴冷、潮湿,浓重的福尔马林与金属腐锈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一个戴着古老鸟嘴面具的身影站在简陋的手术台前,面具的眼洞后是两点冰冷的红光。
手术台上,正是此刻袭来的杀手,他的枕骨被暴力切开,露出灰白蠕动的大脑组织。
鸟嘴医生手持高频振荡手术刀,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枚边缘闪烁着不祥黑光的芯片钉入暴露的脑髓。
刀尖刮过神经束的细微摩擦声令人头皮发麻。
“牧羊人密钥在‘夜莺’右眼。”
鸟嘴医生的声音带着非人的金属摩擦颤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意识上。
“找到他,取回它,清除所有追溯者…一个不留。”
杀手在剧痛中发出非人的嘶吼,植入的机械眼内部血管瞬间爆裂,猩红蔓延成蛛网状。
突然,整个记忆画面剧烈抖动,被一片猩红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代码流覆盖!
无数由0和1构成的黑色荆棘,带着令人心悸的恶意,从数据深渊的裂缝中疯狂刺出,直扑言秣辰的意识!
“记忆病毒!”
言秣辰心中警兆狂鸣,猛地切断连接抽回手指!
指尖传来剧烈的灼痛,一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腾起,手套尖端被侵蚀出一个小洞。
然而,致命的杀机并未停止!最后一名杀手的链锯剑带着撕裂耳膜的轰鸣,已劈头盖脸向他天灵盖斩落!
剑刃高速旋转形成的死亡漩涡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熟透西瓜爆裂的声响。
最后那名杀手的头颅毫无征兆地爆开了!
混合着暗红色血液、灰白色脑浆和黑色机油的粘稠液体。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拍碎,呈放射状猛烈喷溅在后方巨大的全息投影墙上。
诡异的是,这些混杂的污秽之物并未随意流淌。
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在光滑的墙面上自发地蠕动、聚合,眨眼间便凝成了一个巨大的、占据半面墙壁的“血色笑脸”!
那笑容扭曲而癫狂,嘴角夸张地咧至耳根的位置,无声地嘲笑着在场的所有人。
“晚安,我的小夜枭。”
一个慵懒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全息投影从墙壁的血泊笑脸中升起,凝聚成形。
一个穿着剪裁完美白色西装的男人,姿态优雅地斜倚在一张由无数人类骸骨堆砌而成的虚拟王座上。
他面容英俊得近乎妖异,皮肤苍白,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修长的手指间,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东西——
一枚晶莹剔透、带着湿润生物光泽的义眼。
言秣辰的机械义眼瞬间锁定了它,高倍放大下,虹膜的纹理、瞳孔的琥珀色泽清晰无比——正是记忆芯片影像中那个苍白少年的右眼!
陆戾川。
“难道说那个少年的右眼已经被擒拿了?所以这次是想要再取回那个少年的左眼吗?”
言秣辰心想着。
这时,男人将那枚还带着神经束残端的生物义眼,如同镶嵌宝石般优雅地按进自己空洞的左眼眶时。
精密咬合的机械声清晰可闻。
机械虹膜高速旋转调整焦距,发出细微的嗡鸣。
就在那只异瞳锁定言秣辰的瞬间。
他后颈靠近发际线处一道早已愈合的旧伤疤,骤然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如同烧红烙铁按压般的剧痛!
那是十年前,在地下深处那个如同噩梦的手术室里,陆戾川亲手用神经烙铁在他骨头上刻下的耻辱印记:「Subject 07」。
“喜欢这份重逢的小礼物吗?”
陆戾川伸出鲜红的舌尖,如同品尝珍馐般,慢条斯理地舔舐着眼球末端连接的那几根断裂的、微微颤动的神经束。
舌尖扫过义眼虹膜表面时,上面正高速闪现着城市某个角落的实时监控画面——
地铁站内惊恐奔逃的人群。
“你的‘牧羊人’小可爱,现在正在西区污水处理厂的B7泄洪通道里唱安眠曲呢…”
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孩童般纯真又残忍的微笑,“要不要猜猜,今晚这首歌的**部分…会淹死多少只迷途的小羊羔?”
言秣辰握着“夜莺”左轮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枪身传来微不可察的颤抖。
那不是恐惧,是植入他颅骨深处、与脑干神经紧密缠绕的“驯化抑制器”在释放惩戒电流——
熟悉的、如同无数钢针搅动脑髓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陆戾川,这个恶魔,永远握着那个该死的遥控器!
电流的灼痛瞬间将他的意识拉回十年前那个泛着消毒水与血腥味的地下手术室。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他赤身**地被束缚在冰冷的合金手术台上。
眼睁睁看着戴着鸟嘴面具的陆戾川俯下身,手术刀冰冷的反光划过视野。
刀锋切入皮肤的冰凉触感,切开前额叶时骨骼的细微摩擦声。
然后是那根冰冷的、刻满回路的探针,带着绝对的掌控力。
刺入、搅动…记忆的海马体在剧痛中抽搐。
无数珍贵的碎片被粗暴地翻阅、涂抹、覆盖…那种灵魂被肢解的绝望感,比此刻的电流更甚百倍。
“这次的目标很特别,”陆戾川的投影突然从骸骨王座上消失。
下一秒几乎贴到了言秣辰面前,近得能看清他完美无瑕的虚拟皮肤纹理。
那只嵌着时雨右眼的机械义眼瞳孔瞬间分裂、重组。
化作无数细小的、如同昆虫复眼般的纳米镜头,冰冷地扫描着言秣辰的每一丝表情波动。
“那孩子叫时雨。他的左眼…呵,藏着能点燃整个霓虹城、把它烧成玻璃渣的钥匙。”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我的07号。就像你以前做过的那么多次一样…干净,利落。别忘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轻佻而残忍,那只复眼闪烁着戏谑的红光。
“你妹妹…言玥…她的一部分遗落的碎片,还在我‘收藏室’的水晶罐里呢。你想让她…永远都拼不完整吗?”
“妹妹”两个字如同两柄烧红的冰锥,毫无预兆地狠狠刺入言秣辰的心脏!
瞬间的剧痛甚至压过了抑制器的电流和过往的梦魇,一股狂暴的、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杀意轰然炸开!
“砰——!!!”
枪声撕裂了令人窒息的空气。
“夜莺”左轮爆发出愤怒的咆哮。
特制的□□齿带着言秣辰积压十年的血与恨,瞬间贯穿了陆戾川近在咫尺的虚拟投影头颅!
华丽的白色西装影像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炸裂,化作纷飞的数据残渣和跳跃的乱码。
在充斥着硝烟、血腥和酸雨气息的破碎空间里四散飘零。
墙壁上,那个由杀手脑浆和机油组成的巨大“血色笑脸”一阵扭曲蠕动,如同融化的蜡像。血渍重新流淌、组合,形成新的、更加令人心悸的猩红指令:
[03:00 西区污水处理厂 B7泄洪通道独自前来]
指令下方,一个冰冷的数字倒计时开始跳动:[01:59:47]。
倒计时之下,一行更小的、却如同毒蛇般缠绕心脏的血字浮现:
[迟到1分钟,就炸断时雨一根手指。你猜…他有多少根?]
言秣辰虽然对时雨素不相识,但作为一名合格品行优秀的记忆猎人。
不会像其他猎人心狠手辣,看似外表冷血,但心里柔软得很。
他做记忆猎人的其中一个底线就是只做合理的任务,除任务外的任何一个要求绝不干涉。
所以看到这行字幕,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冰冷的数字如同死神的秒表,滴答作响,每一次跳动都重重敲在言秣辰的神经上。
窗外,更加猛烈的暴雨裹挟着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灌入破碎的落地窗。
冲刷着地板上粘稠的血污和融化的金属残骸,卷起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与臭氧混合的气味。
言秣辰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颈烙印和脑中抑制器的双重灼痛。
他猛地抬手,粗暴地扯开被冷汗、血渍和酸雨浸透的黑色高领衫。
嘶啦一声,布料撕裂,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下方一片紧实的胸膛肌肤。
就在他左胸心脏上方,锁骨之下。
一个拇指大小的复杂烙印在昏暗的光线下跳动着幽冷的蓝光——
那是某种扭曲纠缠的荆棘与锁链环绕着一个抽象数字「7」的图案。
这是他三年前最后一次为陆戾川执行“清理”任务失败后留下的“共生烙印”。
是植入体内的纳米机械群与神经末梢强行融合的产物,既是追踪器,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刑具。
烙印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细微的、如同被毒虫啃噬骨髓的麻痒和刺痛。
他面无表情地踏过地上杀手被融化、还在微微抽搐的尸骸。
粘稠的浆状物沾污了他昂贵的战术靴底,就在他即将迈出这间如同炼狱般的包厢时。
左手腕骨内侧皮下植入的微型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却短暂的震动,皮肤表面亮起一个极小的蓝色光点。
一份高度加密、来源被重重伪装的讯息强行弹射在他的视网膜神经投影上。
发信人的ID是一串早已在官方数据库注销、只存在于他最深记忆角落的代码——
那是言玥出事前,他们兄妹间最后使用的秘密通讯链路标识符!
信息内容只有七个字,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混乱而充满杀意的心湖中炸开:
[别信眼睛。牧羊人,在镜中]
言秣辰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瞬,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致的惊疑。
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迷蒙的、被霓虹和警灯染成诡异色彩的厚重雨幕深处。
西区污水处理厂那庞大、如同钢铁巨兽般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
就在那巨兽心脏的位置——B7泄洪通道的方向。
一个模糊却清晰的白衣少年全息投影,如同幽灵般悬浮在暴雨之中。
言秣辰看到他那显眼的琥珀色眼睛。
是时雨!
少年的身体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微微蜷缩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那只纯净的琥珀色左眼,此刻正流淌下大颗大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琥珀色“光泪”。
泪滴坠入下方的雨幕,如同坠入深渊的星辰。
而他的右眼,那只空洞的眼眶。
却并非一片黑暗。
幽深的眼眶里,如同最纯净的荧光蓝色镜面。
边缘正在慢慢长出的机械网膜。
清晰地倒映出此刻站在“极乐坊”破碎窗口、浑身浴血、持枪而立的言秣辰的身影!
倒影中的言秣辰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孤狼般的决绝。
更诡异的是,在两人视线跨越重重雨幕、于虚空中交汇的那一个刹那。
无数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肉眼可见的庞大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星河,凭空诞生。
在他们之间的空间里疯狂地奔涌、交织、碰撞!
仿佛有无形的线早已将他们紧紧缠绕。
所有的挣扎与追寻,都不过是沿着一条早已被冰冷程序书写好的宿命轨迹,轰然前行。
霓虹城的酸雨还在永无止境地落下。
冲刷着这座钢铁森林的罪恶与污垢,如同世界在无声恸哭。
冰冷的雨水顺着言秣辰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砸在脚下混合着血与火的残骸上。
但在那被暴雨模糊的、少年倒映着猎人身影的荧蓝色右眼深处。
某些东西,已然被点燃。
寂静的火焰在命运的数据洪流中悄然升腾无声宣告着:
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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