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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32.麦德尼斯

——悲哀

凌晨时分,麦德尼斯醒了。

她刚一苏醒,就感觉内心再次不受控制地想要发狂去杀人。

她眼神阴鸷地盯着床前,心中那股令她狂暴扭曲的恨意在她的大脑跟身体里翻涌着,一遍遍恶毒地唆使着她,让她从这里(这座荒岛)出去,去外面的某个地方将那里的某个人以一种最狠毒、最残酷的方式杀死。

但麦德尼斯脑海中残存的些许理智告诉她:要善良,勿作恶;无论是对待外面的那些普通人,还是那些应该被她杀死的’网’,都不要做得如此狠毒,以及如此残酷。

但麦德尼斯做不到,她已经有点开始无法自如地操控自己的思想和行为了;她眼神阴狠地盯着前面的那张小书桌,咬牙切齿,恨不得用这世上最残酷的方式将她现在感知到的那个’网’杀死,但也许是她盯得眼睛一眨不眨,她的双眼里却涌出了两行泪水——只是,它们还没彻底从面颊上落下便已经干了。

大概,神明或者半神的眼泪真的有一些不一样吧。

再然后,麦德尼斯的大脑感知到了福格的呼唤:“Q区的钢铁市花田镇,香鸢街565号,是一栋带着黄色栅栏的白色房子,这里有一个’网’。”

麦德尼斯感知了一下这个位置,这也是她脑海中的恨意要求她去的地方。

已经没有人记得,麦德尼斯其实很喜欢花,各种美丽、鲜活、明艳的花;过去她还正常的时候,那时的她也过着正常的生活,因为她还拥有着很多美好的东西,所以她看起来也是美好的,她会爱她的生活,也会珍爱自己生活中的美好——

可惜,自从改造试验开始起作用后,她就被扭曲搓磨成了一个怪物: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在她还算清醒正常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去听那些过于昂扬快活的音乐——因为听完这些,接下来只会让她遭受和感受更多的痛苦。

很多时候,麦德尼斯都是死气沉沉的,而有些时候,麦德尼斯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的眼睛哭瞎——但她做不到,人生被折磨到如此地步,她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把能哭的眼泪都给哭完了,现在的她,是哭都哭不出几滴泪水。

不过,也大概是她的这副痛苦又极度消沉的磁场吸引到了从大雾伊甸园出来(据说是出于工作需要)的福格,所以在这座无人烟的荒岛上,福格留了下来——但却时常不是在她的身边——她成为了她如今唯一的朋友(尽管她们的相处模式一点都不温暖友爱、没有一丝正常朋友之间该有的相处方式)。

然而就在刚刚,讽刺的是,尽管麦德尼斯几乎是已经彻底把自己给毁了,麦德尼斯却也还是不愿意放弃这场试验——

可能是可怜的人在重燃信心、重新变得雄心壮志的时候不会显得可怜,但等那份斗志和决心再次被生活和命运锉磨掉,她就会重新变成一个十足可悲的可怜虫;

不过这也是她应得的,至少是麦德尼斯如今应得的。

麦德尼斯来到了花田镇。

她以为叫这个名字的地方会是一个很漂亮和谐的街区,就跟她的名字一样,然而这却是一个早已破产颓败的小镇:

因为好些年前给小镇带来经济收益的唯一钢铁厂撤走了,据说是钢铁厂背后的企业要转型还是改革来着,而这个镇子的钢铁厂已经无法给他们带来足够客观的收益了,于是他们便把钢铁厂搬到了Q区另一座城市的一个新建的移民小镇上(这个镇上的移民基本上都来自下面城市或者下等城市);

没了经济收益的大头,而镇长又找不到新的开拓收益的来源,因此没过多久,花田镇便破产了,镇上的人在镇上找不到工作,小镇也已经无法再向镇上的居民保证足够多跟足够合适的就业岗位,小镇居民的收入、安保、医疗和教育都无法得到保障,慢慢地镇上的人便都离开去其他城市生活了,而这座小镇最终也便被人们荒废遗弃了。

依旧是在凌晨时分,麦德尼斯在夜色中站在花田镇的街道上,因为镇子已经被荒废很久了,所以小镇上到处都是狂长的灌木和杂草。

因为整座小镇建设时基本采用木质建材,所以镇上的房子跟关于街道的路标早已腐朽破败,想要靠房子的门牌号跟路标找到香鸢街565号是不太现实了。

不过麦德尼斯可以凭借脑海中的感觉。

因为夜色和微凉的夜风,也因为已经非常接近目标,所以这会儿麦德尼斯的状态稍稍平静了一些,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街道上转了几圈。

在欣赏够了这凌晨时分的荒凉街景之后,麦德尼斯终于凭借着脑海中的感觉来到了香鸢街565号。

跟福格描述的一样,这确实是一栋带着黄栅栏的白色房子,房子很破,房子外面的白色也已经被侵蚀得发脏发旧了,但房子周围栅栏的颜色倒还是挺鲜艳的,看上去就好像有人定期会为它们刷漆上色一样。

麦德尼斯站在街道上对着这栋房子注视了一会儿,她能感受到,这栋房子里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荒岛上时麦德尼斯的内心全是狰狞可怖的恨意,但当她来到花田镇,当她走在这里被荒废的街道上,当她越来越靠近香鸢街565号,她的内心却渐渐平静下来了,而且是越来越平静。

“勿作恶。”麦德尼斯站在房子前,脑海里突然再次响起接受改造时那位’网’前辈在梦境中对自己的劝诫。

然后下一瞬,麦德尼斯想起她过来前,坐在床上一边疯狂扭曲地仇恨,一边又无法控制地流着眼泪的场景。

“勿作恶。”麦德尼斯无意识地低声重复了一句,接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出现在带着丝丝凉意的夜风中:“但这却是永恒无解的。”

“悲哀。”

“所以,”麦德尼斯低声说道,语气好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说话,“我们的一切真的永远无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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