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德尼斯的运气很好,她在进入第一座“塔楼”后没多久就找到了进入通道的入口。
藏在第一座“塔楼”中的通道入口是旋转楼梯一侧某个窗口上挂的一串粉色和蓝色的贝壳风铃——因为“网”女孩家中的客厅里也挂着一串一模一样的(只不过那串风铃又脏又旧,架子、绳上和贝壳上都落满了灰尘),所以这串风铃引起了麦德尼斯的注意。
她在走到风铃所在的那层楼梯的窗口前时,因为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风铃上的贝壳,然后她周围的环境就变了:
那场面就像是有人用空间的颜料为房间更换上一副新的场景一样,旧的房间场景在褪去、被覆盖,新的房间场景则很快就像是白天在迅速驱逐黑暗一样披了上来。
然后,在新场景的所有细节都完全完成转换之前,麦德尼斯感到自己的眼前迸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那道越发强烈的白光很快就淹没了她——或者,她的意识。
接着,在这一段记忆与梦境开始前,麦德尼斯听到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在说道:
“在很早之前,我就有种预感,我最终不会快乐,因此在我极其有限的人生中,我要尽我所能地让我自己感到快乐。”
这段话结束后,麦德尼斯从先前白光带来的巨大的空白中恢复意识,此时在这片新的场景中,第一个被麦德尼斯感知到的事物便是周身无比闷热的空气与周围此起彼伏的蝉鸣声;麦德尼斯这才发觉,这段记忆与梦境中的场景是夏日某个的夜里。
麦德尼斯抬起头,她扫视了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网”女孩的房间里。
麦德尼斯抬头看向“网”女孩房间里的时钟,此时是晚上七点多,但整栋房子里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空调和风扇运行的声音——所以麦德尼斯猜测屋里此时应该是停电了。
“妈妈!”
麦德尼斯听到外面楼下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喊道:“你快来也凉快一下!”
麦德尼斯走到窗户前,向底下望去:原来应该是停电了无法使用空调和风扇的缘故,“网”女孩一家便在庭院里用上了充气泳池。
先前喊叫着让她母亲过来的小女孩——麦德尼斯猜测她应该也是“网”女孩,至少也应该是孩童时期的“网”女孩 ——
这会儿她正在充气泳池里可劲扑腾,还一边扑腾一边咯咯笑着,看起来快乐极了——
快乐得就跟麦德尼斯刚进入到这段记忆与梦境时、听到的那个年轻女声形容得那般:我要在我极其有限的人生中,尽我所能地让我自己感到快乐。
麦德尼斯站在房间的窗户里,看着下面如此快乐、如此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的“网”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刚刚那个年轻女声说出的那番话,话里应该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但很快,麦德尼斯就意识到眼下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那就是从她进入到这段记忆与梦境的通道后,福格的声音就再也没出现过——那么接下来她应该怎样“走”完这段通道,并且在“走”完这段通道后,她又该如何从这段通道中出去、回到城堡中的那个世界呢?
麦德尼斯不知道这段记忆梦境通道的意义或者关键是什么,她站在“网”女孩房间的窗户前向下面看了一会儿,她一边观察着孩童时期的“网”女孩,一边努力思考着自己过来时福格和那个年轻女声(同时她应该也是“网”女孩)说的那些话;
麦德尼斯认为,很明显,福格的话中应该是没有任何跟这段记忆梦境通道有关的关键信息,但那个年轻女声的话,麦德尼斯觉得,目前的场景能跟那些话对上最多的便是——大概.....应该是在这段记忆梦境中的“网”女孩确实是过得很快乐的?
但——然后呢?
除了这个时期的“网”女孩真的很快乐,然后呢?
麦德尼斯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想出别的共同点或者其他的任何关键信息。
就在麦德尼斯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你!”麦德尼斯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麦德尼斯小小地惊了一下,她赶忙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来人——竟然是她在现实世界中的房子里看到的那个中年女人——
但,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中年女人(同时也是“网”女孩的妈妈),她此时不是正在底下跟她女儿一起在充气泳池那儿聊天玩耍吗?
麦德尼斯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个“网”女孩的妈妈,尽管屋子里一片黑暗,但她仍能看得出,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中年女人跟楼下陪“网”女孩一起嬉戏玩耍的中年女人,她们两个无论是外表还是穿着打扮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还没等麦德尼斯先开口说点什么,中年女人说话了:“你进入这里,是来带走我女儿的吗?”
麦德尼斯点了点头,中年女人又说道:“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网’吗?”
“是的。”麦德尼斯说道。
“我女儿说,她很早之前就梦到未来有一天会有一个长着乱蓬蓬长发、力量很强大的年轻女人来到我们所在的这栋镇子——并进入到我们所在的这片世界,她说的是你吗?”中年女人问道。
麦德尼斯点了点头,说道:“是我。”
“我女儿还说你来到我们的世界里后,会杀死并消灭掉她的灵魂——她说的是这样吗?”中年女人问。
“我确实有这种打算。”麦德尼斯回答。
听到这话,中年女人的眼神不由得一黯。
“不过,”麦德尼斯说:“在我消灭她之前,我想问她一些问题。”
“我能问一下是怎样的问题吗?”中年女人问,“或者我能问一下,我知道你很强大,但我跟我的女儿都已经死去很久了,我女儿说她的‘网’现在并不在她这儿——”
“所以......你能只收走她身上的‘网’.....不要非得杀死消灭她的灵魂吗?”中年女人哀求道。
看着眼前眼中带泪的中年女人,麦德尼斯罕见地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女儿哀求落泪的中年女人,麦德尼斯竟然很突然地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个美丽、软弱且出身和天赋等各方面资质都很平庸的普通人类女性,麦德尼斯在心里算了算,她跟她的母亲大概应该有将近一百年没怎么见过面了(麦德尼斯的母亲在被她父亲接到神界的时候就已经脱离凡胎,成了长生不老的仙女)。
“对我来说,在处置‘网’这件事情上,我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麦德尼斯说,然后她下意识地看了下中年女人黯然的神色,想了想,又用一种应该是安慰的意思补充道:“不过你女儿是我目前处置过的所有‘网’中情况最特殊、最不一般的一个,所以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她开一个先例。”
“而且,”,麦德尼斯看向中年女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她就是说了(她一张嘴,那些话就都自己蹦了出来):“我杀死并彻底毁灭掉那些‘网’的灵魂,其实也并非全部出于我的本心;”
“‘网’这种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赋予,但它表现在我们这些承受者身上,它则更多——并且也是越发地会像是一种诅咒。”
“我是这颗星球上所有的这些‘网’中力量最强大的那一个,我拥有的‘网’最多,我得到的也最多,而我所要承受的作为‘网’的代价也是最多的;”
“我只能说,由于‘网’和世界法则的缘故,每当我发现并开始出现到其他‘网’的面前,我都无法克制我内心的杀意和恨意。”
“这些都不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后面要是我见到了你女儿的本体,我是否能克制住内心的仇恨和想要杀戮的**,不去消灭摧毁掉你女儿的灵魂。”
听到这番回答,中年女人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但假如,”麦德尼斯感到自己应该是被对面女人脸上的绝望神情触动了一下,反正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又已经把话给说了出来:“你的女儿足够特殊;”
“如果她能够打动我——或者打动其他别的什么存在,”麦德尼斯说,“也许你女儿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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