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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050.麦德尼斯

三天后,穆恩带着爱神阿芙(联邦旧神)和她的两个女儿一起再次登上了麦德尼斯的小岛。

数十年未见,麦德尼斯看到如今的阿芙竟然已经变得衰老了:

她昔日美丽动人的脸庞如今已爬满皱纹,她过去的那头如同缎子瀑布一样的红发如今也变得像枯萎老掉的干草一样,变得花白,变得失去了那充满魅力和诱惑的光泽。

麦德尼斯不由得有些吃惊。

“她这是怎么了?”麦德尼斯问穆恩道。

“她快要陨落了。”穆恩回答,“因为新神时代的到来,她的信众越来越少,再加上过去她曾遭受过几次有些严重的打击……”

“本来她是想要给自己寻找一条出路的,但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情,她的心境越发低落,最后她便开始衰老了。”穆恩说道,“不过我想这应该也不全是她自己的原因,因为这些年她的运气真的是太糟糕了,就好像她的气运枯竭了、不在了一样。”

“父亲(神王)他们曾劝阿芙去跟愿望公司做笔交易——父亲他们问过,愿望公司那边相当愿意跟她做交易——但她就是不愿意,她说她宁可消亡,她也不会跟愿望公司做任何交易。”穆恩说,“所以她现在老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厉害……她现在老得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麦德尼斯沉默了一下,她知道阿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相当理解为什么阿芙会不愿意跟愿望公司做交易——因为她有听说过一些:

爱神(愿望公司的那位)虽然叫爱神,但她却是无爱的,福格说,曾经她为了能继承她父亲的帝位,她卖掉了自己的爱和自己司掌爱的能力;因此如今爱神的愿望公司开到哪里,哪里的爱就会枯竭;

大概是进入到新神时代后,由于各方势力的托举,愿望公司的势力越发壮大起来,加上旧神时代的结束,应该是它们共同吸干了阿芙作为爱神的气运,所以阿芙才会在数十年间像普通人类那样快速衰老起来(按照神明的生命,这的确是非常快的)。

“那她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吗?”麦德尼斯问。

穆恩伏下身子,在阿芙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麦德尼斯看到阿芙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动作迟缓地看向麦德尼斯,用她那听起来像是没有牙齿的声音,口齿不清不清地说道:“起初……我只是感觉自己经常身体不适……”

“然后我发现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臃肿……我好像既不美丽,也不健康了……”

“接着……我的力量也越来越弱……我作为神明的感知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差……好多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脆弱得就像凡人一样……”

“某天我走在大街上……我突然发现我成了神明(旧神)中的异类,因为我已经开始融入到凡人中了。”

“而最后,我终于开始衰老了……”

“我讨厌他们(新神和愿望公司),他们破坏了我安身立命的家园……他们夺走了我所拥有的一切……先是我的健康,然后是我的美貌……然后又是我的力量……最后,他们连我的青春都夺去了……”

“现在,他们该夺走我的生命了……我讨厌他们,我憎恨他们,我诅咒他们……”

“他们就是一群到处破坏和平、掠夺资源的恶棍……我誓死也不会屈服、跟这些家伙做交易的……”

“不不,”尽管知道阿芙是误解她的意思了,但麦德尼斯还是耐心地等阿芙骂完这些话,然后她才说道:“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麦德尼斯想起如今阿芙的耳朵也不好使了,于是她也凑过去,用较慢的语速对阿芙大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心愿,你可以跟我说,我来帮你完成你的心愿……”

“因为,”麦德尼斯顿了一下,说道,“你作为神的能量已经没有多少了……可能你今天接受完我对穆恩的赐福,你就会彻底消亡……”

“所以你还有什么心愿,告诉我,我现在替你实现。”

阿芙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听麦德尼斯说完,然后过了至少得有半分钟,她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继续口齿不清地说道:“不用了,小米迪亚,如今在我彻底消亡前,我能和穆恩有一对孩子,这就已经够了……”

“不过要说心愿的话,我倒确实还有一点儿私心,”阿芙慢腾腾地说道,“我希望我和穆恩的这两个孩子,至少能有一个是对我的传承……”

“我不想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消亡,就像普通人类的生老病死那样……至少在我死前,我想要再次确定一下,我跟凡人到底是不一样的,我至少依旧还是一位神明……”

阿芙说着,她浑浊的眼睛竟然湿润了,然后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她像是感慨一样说道,“这都是什么世道啊……为什么人生、社会和世界能变化得那么快……感觉我在神山上悠闲地骑马闲逛的日子还只是昨天,但今早我从床上起来照镜子,我整个人就已经苍老干瘪得跟梅子干一样了……这世道,真是什么都可以去抢夺,也什么都可以被夺走……”

“没办法。”对于阿芙的这些话,麦德尼斯也有些触动,但她现在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不正常的精神状态中度过的,因为这种处境,她如今能领悟到的感情越来越少,并且她现在也没有多少多余的情感了,于是她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我会的,我会为你留下一个孩子来作为对你的传承。”

听到这话,阿芙的眼睛再次亮了一下,她垂下头嘟囔着说了句“谢谢”,然后她突然捂住自己的脸,似乎是又哭了,她口齿不清地小声嚷嚷道:“这真是太尴尬、太让人难堪了……没有什么比这还要让我感到难堪的了……”

穆恩轻轻地拍了拍阿芙的后背,不过如今的她也已经是说不太出什么贴心、安慰人的话了。

“无论今天我被赐福后,你是否还会存在,”穆恩对阿芙说道,“你都尽管安心吧,我跟米迪亚——至少我是一定要把咱们这一代神族的血脉以及精神传承下去的,不管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就跟对待我们一样,上天的偏爱都是有时限的,”穆恩说道,“总有一天,那些新神也会面临跟我们一样的处境——不过我想,至少在我们这一代,我跟米迪亚,我们至少还拥有能将自己传承下去的途径;”

“但那些新神,我想,就跟这颗星球用来统治我们所有神和人的无情法则一样,那些个阿卡利亚神明和神使可绝对都不会是一些仁善的好东西;”

“这世间的一切都需要代价,我现在已经在品尝代价的滋味了,不知道那些新神们在面临属于他们的最终的代价收割时,他们是否能像今天的我们这样,依旧能艰难地保留住些许机遇、权力和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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