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灼人的热浪，卷过青槐中学的红砖墙时，总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剩几缕带着槐树叶气息的余温，黏在路过学生的校服后颈。香樟树的影子在柏油路上铺得厚重，叶片缝隙漏下的光斑随风吹动，在地面晃成一片细碎的金。蝉鸣声从枝叶间泼洒下来，不是清脆的响，是闷在暑气里的聒噪，一层叠一层，吵得人太阳穴发涨。
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苏枕河斜倚着树干站着。树干粗得需两人合抱，树皮上的纹路深刻，蹭得他校服后背发皱。他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烟身是廉价的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眉骨上的疤痕浅淡却清晰，是去年跟校外混混打架时留的，此刻被阳光照着，像道没愈合的旧伤口，泛着点青白。他垂着眼，视线落在脚边的梧桐叶上——叶片边缘卷着点枯黄，是夏末最早的征兆，被风一吹，就贴着他的帆布鞋尖打转。
不远处的食堂门口，人来人往。穿蓝白校服的学生端着餐盘进出，笑声和餐盘碰撞声混在一起，顺着风飘过来，又很快被蝉鸣盖过。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站在打饭窗口前，不是校服的款式，领口扣得整齐，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他背着黑色双肩包，包带在肩上压出浅痕，侧脸线条利落，碎发被风吹得微扬，垂在额前，偶尔抬手拨弄时，能看见指节上薄淡的青筋。他似乎在跟打饭阿姨说着什么，头微微偏着，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连阳光落在他发梢的样子，都显得比别处柔和些。
男生接过餐盘，转身时，目光恰好越过人群，落在梧桐树旁的苏枕河身上。他脚步顿了顿，没像其他学生那样匆匆离开，反而端着餐盘，朝着树荫的方向走过来。塑料餐盘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在嘈杂的环境里却格外清晰。
苏枕河终于抬眼，眉峰皱了皱。他认识这个男生——早上班主任领进教室的转校生，叫陆疏星，开学第一天就被女生凑在一起议论，说是什么“新任校草”。他没兴趣凑这种热闹，只记得对方自我介绍时，声音比一般男生清亮些，站在讲台上也没怯场，眼神扫过教室最后一排时，还跟他对视了一秒。
“同学，你一直站在这儿吗？”陆疏星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餐盘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发出轻响。他笑着，眼角弯了点，“刚才在窗口就看见你了，这树底下倒是凉快，就是蝉鸣太吵——你不觉得吗？”
苏枕河没说话，只是把烟往身后藏了藏，指尖攥得紧了点。他不喜欢跟陌生人搭话，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跟自己不是一路人的男生——干净、温和，像泡在温水里长大的，跟他这种靠打架在学校立足的“校霸”，天生隔着距离。
陆疏星却没在意他的沉默，反而俯身打量了一下石桌：“这桌子还挺干净，没人用吧？我刚转来，还不太熟，食堂里人太多，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吃饭。”他说着，已经把餐盘放在石桌上，打开一次性筷子，“对了，我叫陆疏星，早上在班里跟你对视过，你记得吗？你叫什么名字？”
苏枕河的喉结动了动，还是没开口。他靠在树干上，目光重新落回脚边的梧桐叶，风又吹过来，叶片擦着他的鞋尖，滚到了陆疏星的白衬衫下摆旁。
“你不说话啊？”陆疏星咬了口米饭，抬头看他，眼神里没恶意，反而带着点好奇，“是不想跟我说话，还是本来就话少？我以前在邻市上学，班里也有个话少的同学，后来熟了才知道，他就是慢热。”他顿了顿，又补充，“我不是想烦你，就是刚转来，有点怕生，想认识个同学，以后有不懂的还能问问——比如哪个老师不严，哪个食堂窗口的菜好吃，你应该都知道吧？”
蝉鸣声又响了一阵，苏枕河终于耐不住对方絮絮叨叨的提问，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苏枕河。”声音有点哑，被风吹得轻飘飘的，几乎要融进蝉鸣里。
“苏枕河？”陆疏星重复了一遍，眼睛亮了点，“这名字挺好听的，跟你人不太像——我还以为你会叫什么更……嗯，更凶点的名字。”他说着，自己先笑了，“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觉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接近，但其实应该没那么凶，不然也不会站在这儿躲清净，对吧？”
苏枕河没接话，只是把烟从指尖捻掉，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漏下来，落在陆疏星的餐盘上，映得米粒泛着光。陆疏星还在说，说邻市的学校比这里小，说路上看到的香樟树比老家的粗，说刚才打饭阿姨多给了他一勺土豆丝——絮絮叨叨的，像只不怕人的小鸟，把夏末的暑气都搅得软了点。
苏枕河没再打断，也没再躲开。他靠在树干上，听着陆疏星的声音，看着脚边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打转，第一次觉得，这聒噪的蝉鸣，好像也没那么让人烦躁了。
风又卷着热浪掠过，梧桐树叶簌簌响，把陆疏星的声音切得断断续续。他已经扒完了餐盘里的米饭，手指捏着空塑料盒，还在跟苏枕河说邻市的夏天——说那边的梧桐叶落得早，说暴雨天会淹了校门口的小路，说他以前总在雨后捡落在水洼里的梧桐花。
“你见过梧桐花吗？”陆疏星突然起身，走到苏枕河脚边，捡起那片一直打转的梧桐叶，“就是那种淡紫色的，像小喇叭，掉在地上会沾一身灰。我以前觉得不好看，直到上次路过一条老街，满街的梧桐花都落了，踩上去软软的，还带着点香。”他把树叶递到苏枕河面前，叶片边缘的枯黄在阳光下很明显，“你看，这片叶子也快落了，等秋天来的时候，这棵树应该会掉满一地吧？到时候我们可以来捡叶子，夹在书里当书签，你觉得怎么样？”
苏枕河的目光落在那片梧桐叶上，指尖动了动，却没去接。他还是没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看向食堂的方向——刚才还热闹的门口，现在只剩几个收拾餐盘的阿姨，脚步声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响着，很快又消失了。
“你不喜欢捡叶子啊？”陆疏星也不尴尬，把树叶揣进裤兜，拍了拍手上的灰，“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找别的事做。比如放学一起走？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看见这条路尽头有个小卖部，卖的冰棒好像是老牌子的，我小时候吃过，特别甜。等放学了，我请你吃？就当是……就当是认识新朋友的见面礼。”
他说着，从双肩包里掏出一本物理练习册，封面上写着他的名字，字迹很工整。“对了，我物理还不错，你要是有不会的题，也可以问我。我以前帮同桌补过物理，他本来不及格，后来都能考七十多了。”陆疏星翻了两页练习册，指着一道题，“你看这道受力分析题，其实不难，就是要画对力的方向，你要是不会，我现在就能教你……”
苏枕河终于抬起眼，打断了他的话：“不用。”声音还是很哑，却比刚才清晰了点。他站直身子，拍了拍校服后背的灰尘，树皮的纹路在衣服上留下浅淡的印子，像道模糊的疤。
“不用啊？”陆疏星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没事，以后要是想通了，随时找我。反正我们在一个班，座位也离得不远，我就在你斜前方，你上课要是走神，我还能提醒你——不过你应该不会走神吧？我看你早上在班里，虽然没说话，但好像一直在听课。”
苏枕河没再回应，只是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柏油路上，跟陆疏星的影子慢慢错开。陆疏星赶紧跟上，背着双肩包，脚步轻快：“你要回教室吗？还有半小时才上课呢，不再待一会儿？这树底下真的挺凉快的，比教室里的吊扇管用多了。”
他跟在苏枕河身边，还在说，说教室里的吊扇转起来会响，说同桌递给他的橡皮是草莓味的，说刚才路过操场时看见有人在打篮球——絮絮叨叨的，像夏末里不停歇的蝉鸣，却没让人觉得烦，反而把空旷的小路填得满当当的。
苏枕河走在前面，没回头，也没停下。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暖融融的，像落在后颈的阳光。风又吹过来，带着梧桐叶的气息，还有陆疏星白衬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在一起，把夏末的灼热气浪，都揉得软了几分。
快到教学楼门口时，陆疏星突然停住脚步，喊了他一声：“苏枕河！”
苏枕河回头，看见陆疏星站在阳光下，手里举着刚才那本物理练习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放学记得等我！我带你去买冰棒！”
阳光落在陆疏星的发梢，泛着浅淡的金。苏枕河看着他，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教学楼。
教室里的吊扇果然在转，发出“嗡嗡”的响。苏枕河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斜前方——那个空着的座位，桌面干净，椅背上还没挂书包，是陆疏星的位置。他盯着那个座位看了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才收回目光，从抽屉里掏出课本。
窗外的蝉鸣还在响，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气息。苏枕河翻开课本，指尖无意间碰到了书页里夹着的一片干树叶——是去年秋天捡的，早就没了水分，却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他想起陆疏星刚才递过来的那片梧桐叶，想起对方絮絮叨叨说的话，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又很快压下去，假装在认真看书。
没过多久，教室门被推开，陆疏星背着双肩包走进来。他看见苏枕河，脚步顿了顿，朝着他的方向笑了笑，才走到斜前方的座位坐下。放下书包时，他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橡皮，弯腰去捡时，正好跟苏枕河的目光对上。
“嗨，”陆疏星小声打招呼，“刚才没等太久吧？我去小卖部买了瓶水，想给你带一瓶，又怕你不喝，就没敢买。”
苏枕河的指尖攥紧了课本，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陆疏星也不介意，直起身，把橡皮放在桌角，开始掏课本。他的动作很轻，没发出太大的声音，却还是偶尔会回头，偷偷看苏枕河一眼——有时候是看他低头看书的样子，有时候是看他盯着窗外发呆的样子，每次对视上，都会笑着移开目光，像个偷糖吃的小孩。
蝉鸣响了一整节课，苏枕河没听进去多少。他总在走神，一会儿想起陆疏星递过来的梧桐叶，一会儿想起对方说的冰棒，一会儿又想起刚才在树荫下，陆疏星絮絮叨叨说的那些话。阳光从窗户里漏进来，落在课本上，映得字迹泛着光，他却觉得，那些光都没陆疏星的笑容亮。
下课铃响时，陆疏星第一时间回头：“苏枕河，下节课是数学，你数学怎么样？我们数学老师严不严？我以前最怕数学老师了，每次提问都躲不过……”
苏枕河合上课本，从抽屉里掏出数学练习册，还是没说话，只是把练习册放在桌面上，朝着陆疏星的方向推了推——练习册上写着他上次的测验成绩，不算好，却也不算差。
陆疏星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睛亮了点：“哇，你数学比我好啊！我上次测验才考了六十多，以后数学题我也能问你了吧？”他说着，又开始絮叨，说数学老师的课会不会很无聊，说练习册上的题难不难，说他昨晚做数学题做到半夜——絮絮叨叨的，把课间的十分钟都填满了。
苏枕河坐在旁边，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课间的十分钟，好像过得特别快。风又从窗户里钻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气息，还有陆疏星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他忽然觉得，这个夏末，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数学老师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手里抱着厚厚的试卷，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把课间的喧闹敲得戛然而止。陆疏星赶紧坐直身子，偷偷把刚才跟苏枕河聊天时扯乱的衣领理好，还不忘回头冲苏枕河做了个鬼脸——动作快得像只偷啄米粒的麻雀，等苏枕河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转回去，假装认真地盯着黑板了。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落在陆疏星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映得根根分明。苏枕河的目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那里沾着一点细碎的梧桐叶绒毛，应该是刚才在树下时沾上的。他盯着那点绒毛看了一会儿，直到数学老师的声音响起，才猛地收回目光，假装翻找试卷。
“这节课讲测验卷，”数学老师把试卷往讲台上一放，声音严肃，“错得多的题我会重点讲，都认真听，别走神。”
试卷发下来时，陆疏星看着自己卷面上的红叉，轻轻“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苏枕河听见。他偷偷回头，皱着眉小声说：“完了，这道大题我全错了，老师等下要是叫我回答怎么办？”
苏枕河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试卷往他那边推了推。他的试卷上，那道大题几乎全对，步骤写得清晰又工整。陆疏星眼睛一亮，赶紧凑过去看，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抄着步骤，嘴里还小声念叨：“原来这里要设未知数啊，我还以为直接算就行……你怎么这么厉害，苏枕河？”
苏枕河的耳尖悄悄发烫，把试卷往回拉了拉，重新看向黑板。数学老师正在讲前面的选择题，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混着窗外的蝉鸣，有点模糊。陆疏星还在小声问，问这一步为什么要这么算，问那个公式怎么记，絮絮叨叨的，像在他耳边绕着飞的小虫子，却一点都不烦人。
讲到那道大题时，数学老师果然点了陆疏星的名字。陆疏星猛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翻着试卷，脸都红了。苏枕河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悄悄用指尖在草稿纸上写了“第二步，移项”，轻轻推到他能看见的地方。
陆疏星瞥见草稿纸上的字，眼睛亮了亮，顺着思路说了下去。虽然中间卡了两次，但最后还是把步骤讲完了。数学老师点了点头，让他坐下，他坐下时，还不忘回头冲苏枕河比了个“耶”的手势，嘴角扬得老高，像得了糖的小孩。
下课铃响时，陆疏星第一时间转过身，压低声音说：“苏枕河，太谢谢你了！刚才我差点就说不出来了，你真是我的救星！”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到苏枕河面前，“这个给你，我妈说上课困了含一颗，特别提神。我刚才看你好像有点走神，是不是没睡好？”
苏枕河看着那颗薄荷糖——包装是淡绿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树叶图案，跟陆疏星白衬衫上的气息很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碰到陆疏星的手心，有点暖，像夏末的阳光。
“我不困。”他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声音比刚才清楚了点。
“不困也没关系，”陆疏星笑了，“留着下次困的时候吃。对了，放学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刚才去小卖部问了，那个老牌子的冰棒还有，我请你吃，就当谢谢你帮我讲题。”他顿了顿，又补充，“我知道你话少，你不用说话，跟我走就行，我带你去，保证好吃，是牛奶味的，不会太甜。”
苏枕河没说话，只是把薄荷糖放进裤兜，指尖捏着包装纸，有点软。窗外的蝉鸣又响了起来，风从窗户里钻进来，吹得梧桐树叶簌簌响，落在陆疏星的肩膀上一片小小的叶子。苏枕河看着那片叶子，忽然觉得，放学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长了。
接下来的几节课，陆疏星还是絮絮叨叨的。语文课上，他偷偷跟苏枕河说课文里的故事太无聊，不如邻市公园的猴子有趣；英语课上，他又小声问苏枕河单词怎么读，说自己总是记不住发音；就连自习课，他也会把不会的物理题推到苏枕河面前，等着苏枕河用铅笔在草稿纸上写步骤。
苏枕河大多时候都不说话，只是偶尔点头，或者在草稿纸上写字。但他没再躲开，也没再不耐烦——陆疏星的声音像夏末的风，软乎乎的，把自习课的安静都搅得暖了点。他看着陆疏星认真做题的样子，看着对方咬着铅笔头皱眉的样子，看着对方解开难题后眼睛发亮的样子，忽然觉得，以前觉得漫长的下午，好像也变得短了。
放学铃声响的时候，陆疏星第一时间收拾好书包，跑到苏枕河的座位旁边，等着他收拾东西。“快点快点，”他有点急，“小卖部的冰棒卖得快，去晚了就没了。我上次在邻市，就是去晚了，没买到，后悔了好几天。”
苏枕河慢慢收拾着课本，动作还是跟平时一样慢，却没让陆疏星等太久。他把书包甩在肩上，朝着门口走，陆疏星赶紧跟了上去，像只跟着主人的小狗，一边走一边说：“你走慢点，我跟你说，那个小卖部的老板特别好，上次我忘带钱，他还让我先拿了冰棒，下次再给钱。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去，我请你，反正我妈每天都给我零花钱。”
两人走出教学楼，夕阳已经开始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淡橙色。梧桐树叶被夕阳照得泛着光，落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陆疏星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看苏枕河，怕他走丢，嘴里还在说：“你看这夕阳，比我上次在邻市看到的好看多了，那边的夕阳总是被高楼挡住，没这么亮。还有这边的梧桐路，比我们老家的宽，走起来特别舒服，你平时放学都走这条路吗？”
苏枕河跟在后面，看着陆疏星的背影——白衬衫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书包带在肩上压出浅痕，脚步轻快，像踩在棉花上。他没说话，只是跟着陆疏星的脚步，走在梧桐树叶铺成的路上，夕阳落在他的身上，有点暖，像陆疏星手心的温度。
走到小卖部的时候，果然还有最后两根牛奶味的冰棒。陆疏星付了钱，把一根递给苏枕河，自己拆开一根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你快吃，就是这个味道，我没骗你吧？牛奶味特别浓，还不腻，比别的冰棒好吃多了。”
苏枕河拆开包装，咬了一口——确实像陆疏星说的，牛奶味很浓，带着点淡淡的甜，在夏末的傍晚里，特别凉，特别舒服。他看着陆疏星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看着对方嘴角沾着的一点冰棒渣，忽然觉得，这个夏末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你看，”陆疏星指着不远处的公园，“那边有个小湖，夏天的时候会有荷花，下次我们可以去看看。我以前在邻市的时候，经常去公园的湖边散步，那边还有卖棉花糖的，粉色的，特别大，比我的头还大。”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手里的冰棒慢慢融化，滴在手指上，他赶紧舔了舔，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苏枕河看着他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跟着陆疏星往家的方向走，手里的冰棒慢慢融化，甜味留在舌尖，像陆疏星的声音，软乎乎的，暖了夏末的风。
夕阳慢慢落下，梧桐树叶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落在两人的身上，像缠在一起的线。陆疏星还在说，说下次要带苏枕河去吃邻市的小吃，说周末要去图书馆看书，说以后要一起考同一所高中——絮絮叨叨的，把放学的路都填得满当当的。
苏枕河跟在后面，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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