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雨总来得弹不及防。第二节物理课刚上
一半,窗外的天空就被乌云压得发黑,风袤
着沙粒砸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响,把
教室里的电扇声都盖过了几分。苏枕河盯着
窗外的梧桐树,叶片被风吹得翻卷,露出灰
白的背面,像被揉皱的纸。
“苏枕河,你看外面,好像要下大雨
了。”陆流星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压得很
低,怕被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听见。他偷偷转了
半圈,手肘撑在苏枕河的桌沿上,指尖点了
点玻璃,“我以前在邻市,这种天气总会下
冰雹,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下——你见过冰雹
吗?有一次下的冰雹比弹珠还大,砸在车顶
上咚咚响,特别吓人。
苏枕河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很少
关注天气,以前下雨要么淋雨跑回家,要么
就在网吧待到雨停,从没在意过会不会下冰
雹,陆流星的指尖还停在玻璃上,隔着一层
透明的屏障,能看见他指节上淡淡的青筋一一
刚才做题时,这只手还在草稿纸上画过受力
分析图,线条干净又利落。
“叮铃铃——”下课铃刚响,兩点就砸了下
来,密密麻麻的,瞬间把窗外的世界浇成一
片模糊。物理老师拿着教案匆匆走了,教室
里顿时热闹起来,有人凑在窗边看雨,有人
在翻找雨伞。陆疏里转过身,趴在苏枕河的
桌子上,被着眉说:“完了,我没带伞,早
上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早知道就听我妈的,
把伞放书包里了。
苏枕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书包——里面也没有
伞,他以前从不带伞,觉得麻烦,下雨了就
随便找个地方躲躲,等雨小了再走,陆疏里
还在絮叨,说等下要是雨不停怎么办,说要不
要跟同学借伞,说上次在邻市淋雨感冒了,
难受了好几天——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像只
被雨淋湿的小鸟。
苏枕河的指尖动了动,忽然想起早上出门
时,家里的阿姨在门口放了把黑色的伞,说
是怕下雨,让他带上。他当时嫌麻烦,没
拿,现在却有点后悔。他抬头看了看窗外,
雨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梧桐树叶被砸得
不停晃动,地上已经积起了小水洼。
“我家离学校近,”陆疏星忽然说,眼睛亮
了点,“等下我跑回去吧,应该很快就能
到,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感冒。你家离得远吗?
你带伞了吗?要是没带,我可以先陪你等雨
停,或者……或者我们一起跑?”
苏枕河还是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点开通讯录——里面只有几个号码,家里阿
姨的、阿凯的,还有一个很少打的父母的号
码,他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家里阿姨的电
话,响了两声就通了。
“枕河啊,怎么了?是不是下雨了,没带
伞?”阿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很亲切。
苏枕河“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哑:“阿
你能送把伞到学校来吗?”
“能能能,你在学校门口等我,我马上就
来,十分钟就到。”阿姨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枕河把手机放回书包,抬头看见陆疏里正盯
着他,眼里满是好奇:“是你家阿姨吗?她
会送伞来?太好了,这样你就不用淋雨了。那
我等下就跟你一起走,到你家楼下再跑回去,
应该没问题,反正我身体好,不容易感
冒,”
苏枕河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陆疏星顿时
笑了,趴在桌子上开始絮叨,说等下要走哪
条路,说路上的水佳会不会很深,说上次在
邻市淋雨的时候,还踩进过一个大水坑,鞋
子全湿了一一絮絮叨叨的,把教室里的喧闹
都盖过了几分。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阿姨的电话打了过
来,说已经到学校门口了。苏枕河收拾好书
包,站起身,陆疏里也赶紧跟着站起来,背
着书包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出教室,走廊里
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雨声和风声混在一
起,在耳边回荡。
“你家阿姨真好,”陆疏里一边走一边
说,“我妈总是忘事,上次我没带钥匙,她
居然让我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后来才想起
钥匙放在鞋柜上了。”他说着,还不忘回头
看苏枕河,“你平时跟阿姨住在一起吗?你
爸妈呢?”
苏枕河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他不想提父
母,他们常年在外地做生意,一年也回不了几
次家,电话里也总是问学习、问钱够不够
花,从来没问过他过得好不好。陆疏里好像
察觉到了什么,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
说:“没事,不想说就不说,我就是随便问
问。”
走到学校门口,就看见阿姨站在保安亭旁边,
手里举着两把拿,看见苏枕河,赶紧挥了挥
手。“枕河,这里!”阿姨跑过来,把一把
拿递给苏枕河,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陆疏星,笑
看说,“这是你同学吧?长得真精神,要不
要一起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阿姨,”陆疏星赶紧说,“我家离
得近,跑回去就行,不用麻烦您。”
“那怎么行,这么大的雨,跑回去肯定会感冒
的。”阿姨说着,把另一把伞递给陆疏
星,“拿着吧,这把伞你先用,明天再还给
枕河就行,别客气。”
陆疏里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苏枕河,见他没
反对,才接过拿,笑着说:“谢谢阿姨,您
真好。
“不容气,你们路上小心点,慢点走,别滑
倒了。”阿姨叮嘱了几句,才转身走了。
苏枕河打开拿,撑开的伞面挡住了头顶的
雨。陆疏里也打开伞,站在他身边,笑着
说:“你家阿姨真热情,比我妈还细心。我
们走吧,你家往哪边走?我跟你同路吗?”
苏枕河指了指左通的路,没说话。两人并肩
走在雨里,拿面偶尔会碰到一起,发出轻微
的“碰”声。雨还在下,砸在伞面上,发
出“噼里啪啦”的响,把周围的声音都盖过
了。陆疏里还在絮叨,说伞柄很舒服,说路
上的水洼里有小鱼,说前面的路灯被雨绕得
更亮了——絮絮叨叨的,把雨里的路都变得
暖了点。
走到苏枕河家楼下时,雨已经小了点。苏枕
河收起伞,抬头看了看陆疏里,没说话,陆
疏里也收起伞,笑着说:“我到这里就可以
了,明天我把伞还给你,你还是在楼下等我
吗?我还是给你带肉包,要不要再给你带瓶
豆浆?”
苏枕河点了点头,转身要上楼,却被陆疏呈
叫住了。“苏枕河,”陆疏星的声音有点
轻,被雨声裹着,“今天谢谢你,还有你家
阿姨,要是没有你们,我肯定要淋雨了。”
苏枕河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走进了楼
道。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他跺了跺脚,灯
亮了起来,暖黄的光落在他身上。他走到家
门口,掏出钥匙,却忽然想起刚才在雨里,
陆流里的伞好像歪了,有一半肩膀都被雨淋
湿了——他刚才怎么没注意到?
苏枕河打开门,走进家里,阿姨已经把饭做
好了,放在桌子上。“枕河,田来了1快洗
手吃饭,今天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阿姨
笑着说,
苏枕河点了点头,走进卫生间洗手。镜子里
的自己,头发有点湿,额前的碎发贴在脸
上,眼神里好像比平时多了点什么。他想起刚
才在雨里,陆疏里絮叨的声音,想起对方被
雨淋湿的肩膀,想起那把黑色的伞——心里好
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暖的,像喝了
一杯热豆浆。
吃完饭,苏枕河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却没看
进去。他时不时会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天
空放晴了,还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彩虹。他想
起陆疏里说明天要还伞,还要带肉包,忽然
觉得,明天好像也值得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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