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叫喊声从耳边迸发,光影转换的瞬间,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眼前的云雾,震碎了满室的阳光。
林亦竹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此时已是天亮。外面雨声淅沥,天气预报显示“小雨”。
又下雨了。
与此同时,陈落日走出宿舍楼,撑开雨伞,细密的雨竹淋在伞面上,她看了下灰蒙蒙的天,不禁叹气。
温热的豆浆与牛肉饼很好的填饱饥肠辘辘的胃。陈落日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踏进教室。
体育委员倚着桌子和同学胡侃,三两女生凑在一起聊八卦,大家都有相熟的人,只有她是中途插进来的意外。
不过这一现象随着林亦竹的进入而打破。有些女生见她来了纷纷打招呼,林亦竹在门外抖抖雨伞上遗留的水珠,也微笑着回应。
想想,一开始印象不怎么好的林亦竹,反倒是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最熟悉的人。
少女走到面前,扬起明媚又温柔的笑:“早上好。”
陈落日宛如一个东施效颦的愚人,僵硬的扯动嘴角:“早。”
林亦竹见她这般不自然,捂住嘴轻咳一声:“不坐吗?”说完便拉开椅子,还很贴心的帮陈落日也顺势拉开。
她忙不迭坐下,感觉自己今天有点失态了。
“我昨天临走前,”林亦竹走神间忽然想起一件事,询问,“你说有道题不会,还用我给你讲吗?”
陈落日应了一声,从课桌里抽出练习册,翻到对应的那一页,点了点题干:“这个。”
林亦竹抽过册子,皱着眉思考,不出两分钟蹙起的眉峰渐渐展开,把笔推过去:“来,我们看第一小问。”
陈落日在听完她的讲解之后,从未觉得自己像头蠢猪。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在答句末尾打了个句号,之后把笔一丢,趴在桌子上。
她依旧转着笔,细细端详陈落日的题册。发现这人前面有数不清的题都是因为公式代错、粗心等导致的问题,订正也写的有些敷衍。
“你基础不扎实……学习态度不怎么样,这是个致命的问题。”林亦竹点评两句后把本子还给陈落日。
也许是因为和林亦竹熟悉了一点点,她听着对方的建议,也没那么想马上反驳,而是懒懒地问:“那——什么办法能让我改正呢?”
“学习习惯这个问题你得自己调节,至于基础——”林亦竹思考了一会儿,从座位下层层叠叠的书本中抽出一本本子,递给陈落日:“这个是我自己的笔记,可以参考一下,也别全信,可能不完整。”
笔记本的封面是淡淡的绿色,翻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却整齐清晰的笔记,每个板块都用加粗加大的字迹标好,知识点一目了然,俨然是一份那种老师会拉出来展示的,标准的笔记。
陈落日:“……”你管这叫可以参考一下?
林亦竹看见陈落日五味杂陈的表情,从容一笑:“怎么了?”
她摇摇头,嘴角扬起,却一言难尽:“没事,谢谢你可能不完整的笔记。”便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林亦竹满脸疑惑,课代表正好走上讲台,朗朗的读书声在教室里响起,她只能先将此事搁置一旁。
不得不提,林亦竹的笔记用着是真的爽。上面什么知识点都有,大到书上重点划出的公式,小到老师在课上随口一提的某个定理,应有尽有。复习起来跟那词典笔一样,哪里不会点哪里。
陈落日想着,神清气爽翻开本子,准备找一下代数部分的总结,却意外发现这一板块没有错位相减法。
嗯?她又在板块内仔细寻找,依旧没有它的身影。
陈落日不死心,把笔记本翻的哗啦作响还是没有这个内容。
万能笔记失效了?
她扶额叹息,认命般翻开试卷堆,在卷子中一处笔记的的犄角旮旯处找到了一行简短的字。
好吧,原谅她了。这个偏地儿想都想不起来怎么记。陈落日撕下张便利贴,本本分分地抄上笔记,写好后贴在了那一页字的最上方。
第二天到教室,见到林亦竹的第一秒,陈落日着急忙慌地告诉她,换来林亦竹的从容一笑以及一句“我早就和你说过不一定全”,哑口无言。
“还是谢谢你帮我补上啦。”林亦竹眉眼弯弯,身体靠在桌子边,嘴角扬起:“以后如果里面有什么缺的,可以告诉我,我完善一下。”
“当然,如果陈落日同学愿意,也可以帮我顺手记一下。”说话时林亦竹眼睛里有一点快乐的光:“就当是把笔记借你,收取的一点小小利息啦。”
少女眼睛里的狡黠与纯真混成看不清的思绪,像阳光一样令人无法拒绝,甚至想为她做的更多。
陈落日盯着她的瞳孔看了许久,怔愣着说:“行。”
林亦竹两道清瘦的眉弯起来,说声“谢啦”之后便坐下。早晨的朝阳沿着窗台边倾泻下来,给她肩头镶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圈。
陈落日忽然想到,之前许北柒分享给她的一句歌词:
你温柔的长发,在风中划过嘴角。她想,此刻的林亦竹,就是细腻的词句最好的诠释。
太阳从刚初升,一跃飞上枝头,在时钟的滴答声中逐渐向地平线奔去。
难得的一节体育课,回班后所有人满头满身汗渍,打湿了衣服。兴致高涨的讨论谁谁谁又进了一球,教室里挤满喧嚣。
陈落日依旧是一身清爽,她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满心想着待会儿的小练能不能有所提高,诸如此类。
寒冷的风吹进来,刮得人头皮发麻。她丢了颗橙子糖到嘴里,起身去敲林亦竹的课桌:“一起吃饭吗?”
林亦竹拢好笔,把书一股脑堆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你在吃什么?”陈落日被问的一愣,又反应过来。
“糖,”她说,“你要吗?”
林亦竹配合的伸出手,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被塞到手里,是一颗糖,沁人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她侧过脸,莞尔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谢谢。”
陈落日听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话语,忍不住调侃:“欸,谢谢是不是你口头禅啊。有什么好谢的,咱俩不是……”
欲言又止,“朋友”二字脱口未出。她抿着唇思考,想找着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定义她们之间的关系。
是同学吗?好像不是,比这更熟络一点。
是朋友吗?好像也不是,没有如此亲密。
“互帮互助吗……给你个糖有什么,哈哈。”找不着形容词,只好用动词来代替,陈落日强行拐了个弯,尴尬的笑。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陈落日的犹豫,也微笑着答:“那倒是我生分了。”两人说笑着走向食堂。
她刚才,在思量什么呢?林亦竹不明白。
雨滴打湿了衣裳,汇聚成一层薄薄的雾,到了傍晚又下起来。
“哗哗”的写字声不绝于耳,陈落日这次也算是运笔如飞了。最后一个答句写下时,她松了一口气。
数学老师把试卷收上来后吩咐一声:“明天我们学校要做考场使用,把自个的东西该拿的拿走,该放书包柜的放书包柜,住校的回宿舍前劳动委员组织一下,把每个人桌洞看一看啊。”
一些人稀松应声。
暮色渐渐垂落,走读生前仆后继离开。
林亦竹把厚重的书本往书包里塞,米白色的书包被撑了个满,她扯了几下,拉上拉链,单手拎着书包(是的,因为太重了背着累)和陈落日打声招呼就走了。
很快,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只剩一小半。
刘星婉招呼招呼为数不多的住校生打扫卫生,陈落日和另一个人分配到检查课桌的活儿,一排一排望过去,每个人的桌洞都空无一物,就像这个教室从没有人光顾。
“欸——”有女生惊呼。
“班长的桌子里怎么有东西啊?”
陈落日一惊,抬眼向她本该空荡荡的桌肚里望:一个小小的,圆柱形的东西躺在里面。
这是什么?她掏出来看,是一瓶白花花的药片。上面印着她看不懂的一些字,背面贴了个标签“处方药”。
“有东西就放进柜子里,大惊小怪什么。”刘星雨白了一眼那女生,转而忙着去擦黑板了。那女生撇撇嘴,一脸不服气。
陈落日没有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手指即将拉开铁环的一瞬,却微妙的一顿。骨子里的好奇心蠢蠢欲动,扎的她有一些不太好的念头。
她手腕背进身后,把药片放进书包里,假装镇定对劳动委员说:“我收拾好了,可以回宿舍了吧?”刘星雨随意摆摆手,放她走了。
夜色笼罩之下,陈落日脚步匆匆往寝室赶,推开门,忽略天然的避风港:有床帘的铺盖,坐在书桌边的椅子掏出手机,搜索药片的名字。指尖在屏幕上飞速的打击。
“氯氮平……医嘱用药,不可随意购买,通常用于治疗——”
同宿舍的室友推开门,发现她独坐在宿舍里,打了声招呼:“落日你提前回来啦?这么早。”陈落日浑身一颤,心跳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都说人在紧急情况下有本能反应,她把手机压在手肘下。
“嗯,我打扫比较快。”她微笑着回话,手却顺势把东西塞进裤兜里。接着装作若无其事和室友寒暄几句。
室友嘴上没反应,却眼尖,瞥到了陈落日藏东西的片刻动作,嘴巴微张又合上,终是没说什么话,坐回自己的桌子前,开了录音练英语。
陈落日抓着栏杆爬回床铺,帘子拉的紧紧,手忙脚乱掏出手机,视线扫到荧屏上的一瞬颤了一下,接着死死锁在上面。
难治性……精神分裂症?
林亦竹坐在木质小桌前写作业,落日温润的光洒在窗边的一从修竹上。她们房边的竹子并不是普通院子里的几株,而是成片成片的竹林。
准确点说,她和奶奶的家是依竹而建的。
林奶奶端着切片的橙子进来,无声无息放在她的书桌旁。
她察觉到有动静,扭过头去,对着林奶奶浅浅一笑,盯着墙上的全家福发呆。
“亦竹,在想什么?”老人问。
林亦竹疲倦的伸了个懒腰,表情却是放松而愉快的:“在想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呀,奶奶。”她笑意盈盈地说。
林奶奶静默下来,表情一沉,心里思索每次和自己这孙女说话,五句有两句是离不开她父母的事的:“快了。”
她长叹一声:“为什么每次都是快了啊?”片刻,又释怀一笑:“我知道了,奶奶你先去忙吧。”
因为每次都是这样,所以林亦竹也渐渐摸索出一个规律:尽量不要和奶奶谈论有关自己双亲的事,毕竟,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内容。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老人蹒跚的影子从室内移到客厅,直到再也看不见。深冬的晚风从屋内飘过,吹起浮在玻璃两侧的窗纱。
夕阳最后一缕鲜红的余晖落到墙上。那早已有些陈旧的全家福,蒙上一层血色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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