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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日落

8月的最后一天,下午,全体学生开学,学校又恢复了朝气。

班里空出的6个座位,被分到了冲刺班去了。陶书瑾盯着夏静的位置发呆,左灵儿看她不开心,想缓解一下气氛,笑道:“诶,你说,是不是两个字的名字都比较聪明啊?你看,宁曦、陆安、夏静,都是两个字,要是我叫左灵的话,肯定比现在还聪明!哈哈哈。”

无人回应,笑声逐渐僵硬,左灵儿无奈,只好假装入定。

宁曦也返校了,她的新同桌见到她很开心,主动打招呼:“你终于来啦!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呢!我是一班的张宁,以后就是朋友啦!”

宁曦浅笑着点头:“你好。”

陆安和夏静就在宁曦的前一排坐着,陆安转身跟宁曦说话,夏静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就是不好意思主动跟人说话,宁曦也没主动叫她,两人跟不认识似的,一句话也没说。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俞星璇穿过一条走廊和一个大厅,来到冲刺班门口找宁曦。

宁曦神情淡然地走出来,问:“怎么了?”

“没事啊,找你玩,顺便看看安和静。”俞星璇朝陆安和夏静招了招手。

“嗯。”宁曦垂下眼睑,走到栏杆那里眺望远处。

俞星璇知道她心情不好,静静地站在旁边陪着她。

7月19号,宁曦的生日,除了家人外,还邀请了俞星璇,人虽然不多,但大家都很开心,为宁曦庆祝她的十八岁。谁都没有想到,几天后,在一个极其平常的夜晚,宁曦的父亲跳河了,只留下一张纸条,希望妻子工作不要太劳累,多注意休息,不要对女儿太严格,照顾好女儿,希望女儿健康平安,做她想做的事,以后能找到爱她的另一半,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说自己是个累赘,他已经承受不了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痛苦,希望妻女能原谅他。葬礼非常简单,一天就办完了,第二天宁曦的母亲就去上班了。

宁曦哭了一整天,到最后眼泪都没有了,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子。俞星璇担心她,每天都陪着她,给她做饭吃,带她在小区里散步。八月八号冲刺班开学,宁曦的母亲让她去上学,宁曦不想去,跟母亲发生了争执,最后还是俞星璇劝解的。

左灵儿欢呼着跑了过来,直扑到宁曦身上,笑嘻嘻道:“曦宝~好久不见~”

宁曦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好久不见。”

“嘿嘿。”左灵儿又跑到教室门口把陆安和夏静叫了出来,“怎么样?冲刺班是不是很累?”

陆安苦笑道:“你来试试?”

左灵儿幸灾乐祸:“我不,我怕我累死。”

夏静没有看见陶书瑾,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她,不知道陶书瑾现在会不会很生气,是不是已经不想见她不想理她了。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移动脚步往三班去了,只是走到半路,上课铃就响了,只能返回。

第二节晚自习的下课时间和最后的放学时间,冲刺班和其他班就不一样了。开学第一天,夏静和陶书瑾没有见面。

第二天上午,陶书瑾见到了夏静,但夏静没见到陶书瑾。开学典礼上,夏静作为受表彰的学生之一,上主席台领奖、合照。陶书瑾站在操场的队列里,远远地望向台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夏静的领奖经验应该很丰富了,但这是第一次在全校师生面前,她会局促吗?拍照的时候要笑一笑啊。距离太远了,陶书瑾看不清她有没有笑。

一直到下午放学,这个时间点,冲刺班和其他班是一样的,夏静才跑到三班门口见到了陶书瑾。

两个人相顾无言,夏静本来想了很多话,可是见到陶书瑾就紧张得忘光了,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我……”夏静说不出话,急得手捏着衣服都在抖。

“夏夏。”陶书瑾平静中带着温柔的气息,一步步走近夏静,抱住了她。

在见到夏静之前,陶书瑾的确生了很久的气。她不气夏静去了冲刺班,虽然之前夏静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不去,可是于情于理,夏静都没做错。她只是有一点气夏静一整个暑假都没有联系过她,但是她也能理解,夏静本来就不怎么玩手机,而且冲刺班八月份就开学了,更碰不到手机了。她还很气昨天夏静没来找她,可是她也没去找夏静。她气夏静或许根本就不想她,但是夏静现在主动来找她了呀。

“你想我了吗?”陶书瑾问。

“想。”夏静抱紧了陶书瑾,她太想了,醒着的时候想,睡着了也在想,就想这样抱着陶书瑾,把头埋在肩上,吸入令她安心的混合着其他香味的奶香味。

“你们怎么不去吃饭啊?”张老师刚好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她俩抱在一起,还以为有什么事呢,问道:“怎么了?”

陶书瑾心虚地把夏静推开,她背对着张老师,站得笔直,内心涌起后悔之意,不该这么应激的,谈恋爱被抓包才会是这种反应吧,好尴尬啊!

夏静也不敢说话,看了眼张老师,又心虚地把视线移到地上。

“嗯?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吗?”张老师走近她们,左右看了看,“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老师。”陶书瑾强装镇定地摇了摇头。

“真没事啊?”张老师看向夏静。

“没事。”夏静低着头回答道。

张老师还是疑惑地看着她们,但是也没再追问,就说:“没事就抓紧时间去吃饭啊,高三了,必须照顾好身体。”

“知道了,谢谢老师。”

张老师下班回家了,陶书瑾和夏静一起往食堂走,只是并肩,没有牵手。

酝酿了许久,夏静开口请求道:“我以后可以跟你一起吃晚餐吗?我去找你!”

张宁手握一杯酸奶路过,热情地向夏静打招呼:“嗨!夏静!你还没吃饭吗?我已经吃完啦!”

夏静尴尬地朝张宁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新同学?”陶书瑾心里还是泛起了波澜,她好像始终控制不了这一点,有新的人接近夏静,她就不开心。

“嗯。”夏静心里咯噔一下,那位新同学打断了她们的对话,陶书瑾还没答应她,就被打断了。

“一个宿舍的?”陶书瑾又问。

“嗯。”夏静紧张地咽了一下嗓子,打算重新问一遍,“我……”

陶书瑾突然牵起她的手,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十指相扣,哄小孩似的说:“人家跟你打招呼你要回话呀,挺胸抬头,大方地跟人家说话,这样才能多交朋友,知道了吗?”

夏静点了点头,眼神定位到紧扣在一起的两只手上,松了口气,看来陶书瑾没有生她的气,应该是答应她了。

之后几天,下午一放学,夏静就跑去找陶书瑾。有时老师拖堂,放学晚了,夏静总是害怕陶书瑾跟别人走了,每次忐忑不安地走到三班门口时,看见陶书瑾还坐在教室里等她,夏静就露出傻笑。每天就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跟陶书瑾在一起,所以夏静格外的珍惜,这一小段时间足够抚慰她所有的疑虑和疲惫,支撑她到第二天的下午。

陶书瑾看着夏静从小心翼翼地来找她,逐渐变成满怀期待地来找她。夏静在冲刺班开朗了许多啊,话也变多了,脸上的笑也变多了,走在路上也可以很自然地跟别人打招呼了。陶书瑾总是会想,如果没有她,是不是夏静早就可以变得这么开心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控制着夏静,不许夏静跟别人好,不开心了就对夏静发泄,夏静一直都在默默忍受着她,但凡夏静没那么单纯善良,早就跟她这种人绝交了。

高三仍旧是半个月放一次假,开学后第一次放假,夏静特意跟陶书瑾一起回了宿舍。

“啊~静宝你回来啦!我跟你说,你看,我们宿舍现在超级空旷!”左灵儿兴奋地说,“诶,等下一起去坐公交吧!”

夏静心虚地说:“我,你、你先去,我还要回宿舍拿东西。”

“哦,那我先走了。”

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宿舍里就剩下她们两个,陶书瑾大概能猜到夏静想要做什么,只是一直假装收拾行李,并没有跟夏静说话,气氛异常的焦灼。

“你还不回去拿东西吗?还是要我陪你?”陶书瑾先开口打破了沉闷。

“不是,我……”夏静有些慌张地去把门关上了。

“怎么了?”陶书瑾问。

“我想、想玩,可以吗?”距离上一次接吻,已经两个多月了,夏静只是想知道还可不可以,因为从开学到现在,陶书瑾对她没有那么亲密了,很平淡,让夏静隐隐有些担忧,怕陶书瑾不喜欢她了。

陶书瑾内心痛苦纠结,她想她不该再继续这场闹剧,夏静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被她拖下深渊。

见陶书瑾迟迟不说话,夏静焦急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微微发颤,恳切地请求道:“可以吗?”

陶书瑾还是心软了,给予她一个短暂的吻。夏静沉重的心因为这个吻舒缓了许多,怦怦地跳动着展现它的激动。

“以后不能这样了,好吗?”陶书瑾忍着心痛说道。

夏静愣住了,心又开始下沉,问:“为什么?”

“高三了,要专心学习。”陶书瑾偏过头,盯着她的肩膀,神情落寞。

“好,专心学习。那、那……”夏静还想争取一些让自己安心的东西,但是不好意思说。

“什么?”陶书瑾问。

“我会专心学习……每次考完试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夏静越说声音越小。

陶书瑾抱住她,摸摸她的头,温柔地拒绝了:“不可以,要好好学习,乖。”

“嗯。”夏静点了点头,要乖,要听话。

再开学,又是一个下午,陶书瑾一个人从宿舍回教室,再也没有夏静在宿舍等她了,心里空空的。

走在校道上,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背影很像夏静,身边还有一位女生,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不知道她们正在聊什么。陶书瑾在后面默默跟着,路口拐弯时,才看清那人的侧脸,果然是夏静,她身边的人应该是冲刺班的新同学,两人聊得挺开心的。

陶书瑾应该为夏静感到高兴,仿佛可以预见夏静之后考上很好的大学,认识更多优秀的人,有更多的朋友,每天都有各种精彩的活动,生活也更加丰富多彩。那个时候,她距离夏静有多远?她在夏静心里还会有位置吗?

当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俞星璇去冲刺班找宁曦,陶书瑾也去找夏静了。这是陶书瑾第一次来找夏静,夏静很惊喜,眼睛都亮了,快步走出教室,走到陶书瑾身边。

陶书瑾拉着夏静到教学楼下,在一个又黑又隐蔽的角落,搂着夏静的脖子,一个久违的绵长的深吻过后,趴在夏静肩上快速平复呼吸。夏静被亲得有点缺氧,好久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了,上课后还在幸福地回味,晚上做梦也是甜甜的奶香味。

第二天下午放学,夏静开心地跑来三班门口找陶书瑾,两人一起去食堂吃晚饭。陶书瑾好像心情不好,只喝了一碗汤。

回教室的路上,两个人都走得很慢,夏静是为了多一点时间跟陶书瑾在一起,陶书瑾是因为她有话要跟夏静说。

上楼后,就该在大厅分开了,一个往左一个往右。陶书瑾牵着夏静走到栏杆处,望向校园里还没开花的那片异木棉。每次分别前的心情都是低落的,夏静也默默地望着远处,希望时间慢一点。

沉默了片刻,陶书瑾深呼吸一口气,松开了夏静的手,低着头,努力保持平静地开口道:“夏夏,你以后一定会很好很好的,你不是想去北城吗,你肯定能考上北城最好的大学。”

夏静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这些,不是要去江城吗?怎么又让她去北城了?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压力太大,相信你自己,照顾好身体。”

夏静疑惑地皱起眉头,这些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让人不安呢?

“不要再找我了。”陶书瑾压着声音的颤抖说出这句话,眼泪无声地掉到地上,她转身想逃。

“为什么?”夏静立即抓住陶书瑾的手腕,她听不懂,她不知道陶书瑾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这些,为什么,不要她了吗?总要有理由吧,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可以改,什么都可以改,陶书瑾说的话她都会听的,为什么不许她再找她了呢!

“没有为什么。”陶书瑾彻底克制不住哭腔,“你要好好学习,你会考上很好的大学,遇见很好的人,别再……”

夏静急切地打断她:“我错了,是不是我又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没有想去冲刺班的,当时……”

“你没错,你从来都没有错,是我不对。”陶书瑾不敢抬头看夏静,难道真的要她一一剖析自己的罪名吗?

“为什么?”夏静已经彻底慌乱了,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快疯了,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呢!

陶书瑾甩开夏静的手,语无伦次道:“没有了,我不想跟你,我们以后都会结婚的,我也要好好学习啊,不想见你,别找我了!”

夏静僵立在原地,眼看着陶书瑾跑了,却像是被定住一样,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意识逐渐涣散,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有一滴湿湿的东西从脸上滑落,夏静把它擦掉了,紧接着耳边响起上课铃,夏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

陶书瑾说不要再找她,夏静就真的找不到她了。后来的文化节、高三趣味解压大会、百日誓师大会和成人礼、拍毕业照,一直到高考结束,夏静都没有再看见陶书瑾。

把自己的全部物品搬离学校那天,还是一个下午,夏静拖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书包,一个人失神地走出校门口,再也没回头看一眼。坐在公交车上,看着橘红色的夕阳逐渐消失。

这一次,好像真的日落了,连一点点透光的缝隙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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