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地址找过去，进了一家音乐餐吧。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走向最里侧的一个包间，略带焦急地推开门——
“生日快乐！”
没有一点点防备，凭空炸开的欢呼声和两个礼花筒把，他吓得浑身一颤。五彩缤纷的亮片和彩条簌簌落下，撒了他满头满肩。
崔明捷愣在了原地，方森屿、吴瀚、柯骏、余晖、莫梓言整整齐齐地站在他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余晖还举着手机，镜头明晃晃地对准他，做好了万全的记录准备。
崔明捷喉头一哽：“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话问出来，众人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柯骏迅速假装没听到这个问题，抬高音量打岔：“这蛋糕等你等得都快化了，快过来许愿，吹蜡烛！”
大家心照不宣地一哄而上，笑着将他簇拥到桌边。桌上的蛋糕是别致的灰蓝色，上面用奶油勾勒出跳跃的音符，还有一套小巧精致的架子鼓。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蜡烛插好，点燃，暖融融的光晕亮起，围着他起哄：“许愿！许愿！快许愿！”
崔明捷双手合十，认真道：“希望我们乐队能做出更多好歌，演出越来越多，我们大家一起赚大钱！”
吴瀚锐评道：“你这是三个愿望吧？”顿时引发一片笑声。
莫梓言撞了一下吴瀚的胳膊：“先许着嘛，万一都实现了呢？”
“看这边，看这边！”举着手机的余晖忙着指挥，“给寿星和蛋糕合个影！”
崔明捷笑着对余晖的镜头比了个耶，俯下身，一口气将蜡烛吹灭。他拿起塑料刀，将蛋糕切成均匀的几份，分到大家手中。
包间的门适时被推开，服务员陆续进来上菜。
现在这个点，早过了晚饭时间。端上来的都是各式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金黄酥脆的炸物和几碟精致的小食，正好用来下酒。
几个人一坐定，就张罗着点酒。余晖翻了半天酒单，完全没从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里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选择求助旁边的方森屿：“这都是什么酒啊……我点哪个比较好？”
方森屿瞥了一眼酒单：“随便点，我在这你怕什么。”
于是余晖就随便点了个名字最好听的——环游世界。
酒杯和烤串铺满了桌面，几个人喝着小酒，吃着肉，聊起了这次成功诓骗崔明捷过来的幕后故事，柯骏凑过去问：“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吧。”
崔明捷：“完全不知道，我走到外面还在想你怎么会在餐厅喝醉了。”
柯骏笑得像是计谋得逞的样子：“为了不露出一丁点马脚，我们可是想了好几个方案……”
大家聊得热烈，笑声不断。余晖坐在崔明捷正对面的位置，举着手机看似是在玩，实则是受人之托，偷拍崔明捷。
旁边的方森屿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一直冲她挤眉弄眼。
“环游世界”没多久就上来了。余晖不偷拍崔明捷了，改成拍这杯色彩缤纷的酒——清澈的橙与蓝优雅地交融，杯沿还嵌着一片青柠，看上去清新又诱人。
她兴冲冲端起杯子尝了一大口，哪知道这么甜美的外表，味道这么厉害。一入口，浓烈的酒劲就直冲脑门，并且在她嘴里耍了一套军体拳。
余晖勉为其难地咽下去，皱巴巴地望向旁边的方森屿。方森屿见状，拎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了杯温水：“不好喝？”
“嗯……”余晖皱着眉点头，看见方森屿面前的那杯酒像冰红茶，觉得他的好像更好喝，“你点的是啥？”
方森屿将自己的酒杯递到她唇边：“尝尝？”
有了前车之鉴，余晖就着他的手，只抿了一小口，然而这酒比刚才那杯辛辣猛烈多了，激得她差点反胃。
她连忙把杯子推回去：“你这个更苦！这怎么喝得下去？”
方森屿夹起一块烤得香嫩的牛肉塞进她嘴里：“干喝肯定不行，吃点东西压一压。”
包间里气氛正酣，酒至微醺，笑语喧哗。崔明捷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上面的页面只能点菜，没法买单。
他便趁无人注意，悄然起身出门。
在灯光略显昏暗的过道里遇到一位服务员，他走上前低声问道：“你好，在哪里买单？”
“您稍等，”服务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两下，随即抬头笑道，“先生，306包间今晚的消费都包含在定金里的，不需要再额外付款了。”
崔明捷闻言微微一怔，有些回过味来，追问了一句：“能麻烦帮我查一下，定金是谁付的吗？”
“对方只留了一个姓氏，”服务员看了一眼屏幕，确认后回答，“是艾女士。”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细密的电流，刺进他的耳膜，窜过心脏，让他的心瞬间灌满了氢气，一下升到了万米高空，飘飘忽忽地，没有着落。
他应该拿她怎么办呢？
由于寿星本人酒量有限，而且他明天还要上课，大家也没往猛了喝，尝了点酒味，把氛围烘托到位便收手。
天聊得尽兴了，笑也笑累了，一行人便在夜风里道别散去。
余晖从店里出来到上车，再到走进楼道，说话条理清晰，脚步也稳当，看上去完全没有醉酒的迹象。可是家门一关，她就像被人突然抠掉了电池，膝盖一软，整个人就朝着冰凉的地面滑了下去。
方森屿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她，差点被她拉着一起摔下去：“哎哎哎，怎么了这是？是不是绊到哪儿了？”
余晖顺势坐到了冰凉的地板上，仰起脸来看他：“我头疼……”
方森屿弯腰将她整个人搂起来，抱到沙发上放好，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皮肤还沾外面夜的寒气，温度并不高。
他拨开她额前几缕凌乱的发丝，看见那双平日清亮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汽，眼神有些失焦，半信半疑地低声问道：“你喝醉了？”
余晖在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着：“没有啊。”然后就偏过头，挪开视线，望着茶几上的耙耙柑——是方森屿下午来接她时，带过来的。
方森屿在她身边坐下，见她一直盯着那几个耙耙柑，就挑了个大的，破开外皮，将橘络剥离干净，撕下一瓣递到余晖唇边。
余晖没吃，将那瓣橘子从他手里接过来，捏在指尖。又抬起头，去看他的脸。
方森屿一只手随意地撑在沙发靠背上，支着自己的头，由着她看。两人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安静地对视着。
空气里像是融化了滚烫的麦芽糖，黏腻的气息缓慢流动，缠在彼此发梢、衣角，连呼吸都被这氛围染得放缓了节奏。
良久，余晖的眼尾弯了弯，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软乎乎的笑容：“方森屿，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方森屿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光，嘴角也不自觉染上笑意：“你说呢？”
余晖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
方森屿：“我知道啊。”
“那就行，”余晖舒了一口气，这才把手里的橘瓣放到嘴里。
方森屿就这么看着她，看她吃橘子时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睛还因为困意轻轻眨着，眼睫颤巍巍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真心觉得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可爱得要命。
沙发之外，房间里的空气依然冰冷，凄厉的北风不断拍打着窗户玻璃，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崔明捷在呼啸声中，再次推开自己的家门。
草莓蛋糕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处理了。
穿过客厅，拉开推拉门，他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抽着烟，吹着寒风。
越吹，脑子里的浆糊就越浓稠。
艾薇觉得他是她的报应，可对于崔明捷而言，她又何尝不是诱人且致命的毒苹果。
他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个人怎么都能过。可艾薇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凭什么要跟着他过这一无所有的日子。
寒风没能吹散他心头的混乱，指间的烟燃到头，崔明捷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
他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也许听到她的声音就能理出个头绪。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艾薇在宿舍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脚尖勾着一只毛绒拖鞋晃荡。手机屏幕上播放着余晖发来的偷拍视频——镜头里的崔明捷，被柯骏说的话逗得开怀大笑。
她反复拉进度条，目光始终紧锁着屏幕上崔明捷清晰的笑容。
手机界面突然弹出“崔明捷”的来电显示，她没来得及思考，手指已经快于大脑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大约没料到这么快就被接通，陷入一片冗长的沉默。艾薇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有些着急：“喂？崔明捷？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他的声音终于传来，有些低哑，顿了顿，才挤出后面几个字，“那个……谢谢你。”
艾薇筹备这场生日惊喜，什么也不图，还特意嘱咐他们别在崔明捷跟前提起她，可还是被他知道了。
艾薇“嗯”了一声，除此之外，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之后，两个人之间就没了言语，听筒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但谁也没挂断。
艾薇沉默地举着手机，一动不动，直到手臂开始发酸，崔明捷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样……真的值么？”
如果飞蛾扑火，奋不顾身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另觅归处，这样孤注一掷的奔赴，真的值得吗？
艾薇没有片刻犹豫：“我觉得值。”
“好，这次，我们认真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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