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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丹阳永逝

鞭伤皆在肩背,他却为她换药?他曾连她的手都不敢随意牵触!

唐卿月震惊着眼眸呆望萧玉川,须臾羞愤满面,将身上的薄毯上扯至颈部,向李向淮斥责:“男女授受不亲!李伯,可是你允许的?”

李向淮哑然张嘴,慌神侧目望向萧玉川,萧玉川将玉葫芦放到她枕边,淡定道:“那几日未及买回婢女,我既为你的驸马,此事自当由我来做。”

她毛了脸:“我已不是公主,何来的驸马?”

他轻声:“虽你我尚未完婚,但赐婚旨意并未收回……我这人认死理。”

她握着薄毯的手轻轻颤抖,愤怒恼声:“好,我这就下黄泉地府,找我父皇取消赐婚。”

萧玉川眼睫一颤,抬起眼帘看她:“李家令和公主府的人为了救你出来,等了四年,付出许多心血。往后莫说这样的傻话,免得让人伤心。”

他倒责备起来了?一团火堵在她肺管里……他除了变得狠戾,脸皮也厚了不少。

再不愿与他搭话,她嫌厌将目光挪向李向淮:“李伯,将那婢女叫来,我有话要问。”

李向淮点头一应,转身想去叫人,萧玉川缓一扬手止住:“不必叫她,那银蛇圈子我见了,染了血脏了,我扔了。”

唐卿月呆怔霎那,一拍床榻震怒:“萧玉川,你放肆……咝!”

拍榻的那只手腕间有伤,砸至榻上痛楚剧烈,她忍不住低呼。

萧玉川眼神重重一痛,将她拍榻的手捏起,见涂了药的腕伤处,有伤口迸裂。

眸色一沉,他扭头冲李向淮道:“劳驾李伯,拿布和药来……”

唐卿月将手抽走,强忍着气性望向李向淮:“李伯,我有话要同他说,你先避一避。”

李向淮抬袖拭了拭汗,担忧一望萧玉川,道:“那,老奴吩咐人给贵主煮碗绿豆粥来。”

待老家令闭上门,萧玉川又牵过她的手置于唇边,轻轻吹气,为她缓解伤口疼痛。

她未再挣扎,清冷着目光看他。比之四年前,时下二十有四的萧玉川清瘦了许多,气质却温润如玉依旧。

若非亲历逃出国子监后半途被捕的场面,她极难相信眼前静如春水的萧玉川,与那夜怒如火山喷发之人,为同一人。

启了启唇,她声音喑哑:“南征三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萧玉川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轻轻擦拭腕伤浸出的血,嘴角一弯噙了笑意。

“南征前,在我府中练了一年骑射,身子硬实了许多。”

“南弥人的郁刀是弯的,很趁手,就是砍人稍疼。毒汁沾肌,使人即麻、即死。南弥山深林密,瘴气遍布,频有猛兽出入,连蚊虫也比东桓的大。”

“我确实中过几回淬了毒的箭,抹了毒的刀,中过几回瘴气的毒,还好,活着回来了。

他语气举重若轻,却字字句句在道南征三年之不易。

她安能不懂?只她已心如止水,直切正题:“既然如此不易,你为萧家独子,现已二十有四,当娶妻了。回洛京后娶几房妻妾吧。”

萧玉川手一抖,落在她腕间伤口的目光一黯,悠久才道:“有你足矣!”

她眉头一跳,呼吸一滞,语气涩然:萧玉川,我感激你这几年为我所做的一切,往后不再怨你,但是……”

不敢听她的“但是”,萧玉川打断道:“我在外面置处宅子,我们将婚事办了。互馂馔食也好,亲嘴也罢,待洞房花烛之夜,我们皆一一试过,往后生许多儿女!”

一气话说完,他抬起眼帘看她,目光脉脉,充满期待。

“萧玉川,你在想什么?洞房花烛?还想让我给你萧家生儿育女?”唐卿月看他若看痴儿,冷笑连声。

她想的是复仇,想的是将自己家的江山夺回来……他想的却是,她家破人亡、血仇压身时,同她生儿育女?

为她目光所伤,萧玉川垂下眼帘,喉头艰滞:“月儿……我们本就是要结为夫妻的。”

唐卿月不愿再绕弯子,**裸道:“萧玉川,我不会嫁你!”

萧玉川将丝帕往她腕间缠缚,努力平静着语气:“那年释奠礼上第一眼见你,我就认定你了,余生都不会改换心意。”

她一抽腕子,他双手握紧不松,目光虚落:“你明白我的,我之所求,唯你而已。”

她无奈阖目。沉静之后变了脸,狭促道:“你父亲害我兄长身亡,帮唐逸旻得了我家江山,如今荣宠加身不可一世。你竟还腆脸觊觎我的身子……萧玉川,你父子何其贪婪?”

刺人心扉的话一毕,萧玉川伤痛了眉眼,震惊看她。

他珍她重她,何曾贪念过她的身子?

依往年她爱他并大胆的性子,只要他愿意,只怕大婚之前,她就敢与他成就好事!

他唯贪的,是与她生而同室,死而同穴,而非那一时之欢。

哆嗦着嘴唇,他幽问:““月儿,你知不知道,你说什么?”

她大力抽走手腕,艰难撑起身子倚于榻头,扭开脸绝情道:“别逼我把话说绝。若你还念着往昔的情份,还记得你父亲的作为,劳驾你往后别再出现。”

逃不过去的话题,纵他想应也愧于无话可应,只是阖目轻声:“欠你的……我来还。”

她扭回脸,看着他残忍缓声:“你能还我什么?我兄长的性命,无数忠臣良将的性命,宫变枉死了千千万万人,萧玉川,你拿什么还?”

她与他这非为家仇,而是国恨……

若无她对他一见钟情,兄长断不会错信萧弘文,打开了城门,将尚可挽回的局面输了个彻底。

宫变后两月里,收到京难的消息,络绎有外驻的将士、各地节度使,带兵挺进京师救援,却在听说父亲与兄长俱亡后,进退维谷。

因她爱错了人,所以才失去兄长,致百官群龙无首,千万臣子及家人被囚、被流放、被杀,被诛族……

永安朝的覆巢之下,倒扣着千万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淌着千万人的血。

若上天给她一个复仇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唐逸妟,更不会放过萧弘文。

所以,她不会原谅萧弘文的儿子,更无法原谅-……爱上萧弘文儿子的自己!

萧玉川启开泛红的眼眸,看着她哑声:“我不知道能还你多少,但我尽量。于你,我不放手。”

她神情凉薄非常:“既然你如此执着,我就等着你,以我家江山为媒,以萧弘文、唐逸旻的头颅为礼……来娶我!”

萧玉川哑口无言,目光伤痛。

见他如此,她挑眉道:“舍不得你阿爹的头颅?这份聘礼你出不起,也就不为难你了,你也别为难我。”

见他神情恍惚,她劝说的语气变得温柔:“何样的女子娶不得?娶我这个空心人回家,可一点也不玩,想必你也不愿看我成日拿刀拿剑,追着你的阿爹砍吧?”

萧玉川阖目默了许久,双手一撑膝头,疲惫起身,哑声:“你好生歇着,我晚些再来看你。”

她阖目冷声:“话已说尽,望你自重,莫再出现。”

萧玉川眸底伤痛与与绝望并涌,举步朝屋外走,“给你换了多日的药,比起婢女,还是我熟。”

她抓起腰下的软枕,朝他背影大力掷去,软枕砸中他后背落地,他倏地止步。

她噙泪厉声:“阿娘在我眼前自刎,父皇被乱剑砍死,兄长被人剁得血肉模糊。看到你,我脑子里全是他们,你要让我余生皆活在愧疚里吗?”

萧玉川深吸一口气,未作应声。

她急了眼,咆哮:“我心里有了别人。你将银蛇耳圈扔了,也挽不回我的心。”

萧玉川霍地启目,眼中噙了泪,大步朝屋外疾走。

得不到回应,她气极:“萧玉川,劝你莫强人所难。”

“砰”一声,萧玉川将屋门重重阖上。

……

夜里,给她换药的成了婢女。

婢女虽是肃洲人,却为人伢子养大,十四岁,黑黑瘦瘦,不太机灵,叫苦楝子。

苦楝子笨手笨脚给她涂抹药膏,嘴巴里不停叨咕:“娘子,咱家郎君是个心软的,每给娘子涂药都流上一回眼泪。今日奴见了,娘子的伤果然骇人。”

她岔开话题:“往后你随我姓,就叫‘唐莲子’吧,听着喜人。”

“唐莲子?谢娘子赐奴姓名,谢娘子赐姓名。”

唐莲子圆眼绽亮,连连哈腰致谢,忘记手上持着涂药的银片,戳得她后背伤口一痛,冷汗直冒,唐莲子却浑然不察。

待唐莲子粗手笨脚脚上完药,闭门离去,她听唐莲子在外面一惊一乍问:“郎君?郎君为何立在门口?娘子醒着呢,进去吧。”

她心头一惊,撑身艰难坐起,冲屋外大声:“我乏了。”

萧玉川声音喑哑:“不进了!娘子的伤势如何?”

唐莲子莽声大气回应:“奴看了,有一半伤口闭了,一半未闭……郎君不走?”

萧玉川轻声:“我透透气,你去吧!”

脚步远去,门外陷入安静。屋内,她盯着屋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时入亥时,未见门外有动静,她道萧玉川已离,待要沉沉入睡,张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萧院使,原你在这里?楚原将军从沙洲回来了,在你屋里等你。”

屋外的廊道里,背对着她的屋门,萧玉川着一身青绿长袍,站成了一株松柏。

他负手眺看天上明月,看了良久……月是旧时月,心非旧时心。

他还留在原地,她虽在背后的屋子里,虽离他咫尺之距,心却走了!

他不怨她,她理当恨他!

侧目,他望向张景,举步哑声:“走吧,他可有说,事情办得如何?”

“楚将军刚到……”张景小声同他讲着话,随他回屋。

楚原受他命令,带着暗卫留在沙洲办事,他要将公主失踪案,结结实实绑到,那两个居心叵测的异族王子身上。

如此,丹阳便能永远消失,“死”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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