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川拔出雪亮的横刀，刀锋指向木诺凤迦，萧杀的声音盖过了崖底怒号的风声。
“赢，我饶探马营兄弟们一命，但你们必须随我回营。而你木诺凤迦，身为主将却扰乱军心，无论输赢，都难逃一死。”
军法如山。这两千探马在行军途中逃逸，若以军法处罚，一个也活不了。
他之所以接下木诺凤迦的挑衅，除了不舍，还需要一个能使这两千人活命的借口。
木诺凤迦必须死！且不论他的私心，他要以军法要服众，想要震慑三军必须有人承担后果。
斩钉截铁的话凌厉如风，拂得探马营两千将士心思纷杂，纷纷望向引领他们逃脱苦海未遂的木诺凤迦。
木诺凤迦目光扫过拉弓满弦、瞄准他们的轻骑精锐，他眼眸聚敛，又扭头回看身后的百丈雪崖……
萧玉川带的人数远超自己，且夜里逃逸仓促，他与探马营的兄弟并未携带武器。若动起手来，善于奔袭、刺探军情的探马营兄弟，非为善于冲锋陷阵的轻骑精锐之对手。
他没有胜算，也不打算因一己私欲带着兄弟们送命……但若萧玉川取他性命，他万万不甘。
萧玉川擅使长兵重武，阵前冲杀……依他与萧玉川数回交手的经验，单打独斗，萧玉川或许不是他的对手。
若能将萧玉川挟制在手，“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或能捡回一条小命……
心念一定，他翻身下马，将冻僵双手掰了几掰，活动须臾，抽出跨在腰间的弯月郁刀。
他自幼与其他奴娃受木皮罗凤武师训培，刀法精湛，最擅单打独斗；用得最顺手的，便是南弥郁刀。
只可惜这里不是南弥，不长箭毒木，不能往刀口淬毒使人神智麻痹。
萧玉川星眸一凛，单手解开大红披风的系绳，扯下披风抛下，翻身下马定定看着木诺凤迦，暴喝：“刀剑无眼，都闪开一些。”
两边将士于风雪中纷纷下马，雪人般牵马缓缓挪动，将断崖前不大的开阔场地腾开。
崖风裹挟着雪花横冲直撞，呼号若怒，冲击着圈内静立的两位主帅。
僵峙对视须臾，木诺凤迦沉不住气，也不能等萧玉川抢先杀来、占得先机，扬刀闪身朝萧玉川冲去。
他郁刀弯短，离人愈近杀机愈显；萧玉川所用横刀擅长劈砍，却不利近身纠缠。
只是，萧玉川虽是由儒转武，但三年南弥之战与人肉搏无数回，折解郁刀近身缠斗早已经验丰富。
未待木诺凤迦近身，他一挥横刀劈扫如障，将木诺凤迦袭来的郁刀挡开……
躁怒的风雪声，盖不住双刀频频叩击的凌厉之音；乱飞的风雪团，藏不住两人游龙矫凤般的身影。
刀剑无眼，二人身上皆未着甲胄，碰之即伤，渐渐都添了浅伤，浑身是血。
木诺凤迦施弯刀如虹，近缠萧玉川直长的横刀，挪闪的身影若灵蛇攀枝，四避萧玉川正面横劈竖砍，一心想要逼落萧玉川的横刀，将其钳制。
萧玉川挥长刀如剑，招招直取木诺凤迦颈首胸腹，腾转的身姿若猛虎下山，无所顾忌，一心要取木诺凤迦性命。
缠斗半炷香的时辰后，二人额头冒出热腾腾的白烟，体力半耗，双刀相挡暂喘、暂歇。
木诺凤迦喘着粗气问：“你可有打算路上杀我？”
萧玉川喘息笑应：“正愁没有借口……你自己找死……便怨不得我。”
木诺凤迦眼波一闪，抵过头来，冲萧玉川狡黠一笑：“太阳已经做了我的女人，死也值了。”
冷不丁的话瞬间封冻了萧玉川的理智，他眼神里光芒涣散，脑子里一片空白……
见他走神，木诺凤迦抵住横刀的弯刀闪电般挪开，失了抵挡，萧玉川身子猛地往前一倾，木诺凤迦扬臂一刀从下方上掠，挥向萧玉川使刀的胳膊。
他手起刀扬的霎那，萧玉川右胳膊下方中刀，整只手臂当即无力，手中沉重的横刀坠落。
他赶紧扑身上来，将萧玉川扑倒在雪地上，正欲开口，眼前银光一闪，他前胸锁骨下刺入一道寒凉，剧痛随之传来。
萧玉川喘着粗气仰眸看他，从牙缝里吐字：“去死！”
木诺凤迦难以置信，怔怔下望……
被他压在身下的萧玉川阴戾着脸，已经用左手拔出腰间防身的的短小障刀，刺入他右锁骨之下，胸肋之上。
疼痛漫延至他持刀的右臂，右臂力道渐失，他手中弯刀失了擒握。
一息迟滞，萧玉川猛地一个翻身将他压下，双手握紧障刀，喘着粗气，将障刀一寸一寸送进他身体深处，痛得他浑身颤抖。
纵他用左手拒阻萧玉川重重刺下的刀，利刃依旧穿透了他的身子。
萧玉川猩红着血眸，鼻翼怒张，双手拔出障刀，又猛地刺向他的胸口。
电光火闪，他抬腿如风上踢，脚尖踢中萧玉川后脑勺，趁其眩晕的霎那，一个翻身将萧玉川复又压下，拼尽全力将萧玉川握刀的手腕重重一扭，萧玉川吃痛撒开障刀。
二人皆没了武器，翻滚扭打，雪地上血迹如乱梅般绽开。
五千将士本为袍泽兄弟，无人愿见兄弟死在自己手中，唯两将相斗损伤最小……所有人，只能噤若寒蝉看二人缠斗，无人呼彩，也无人劝阻。
萧玉川目不视物，体不察痛，一旦将木诺凤迦压在身下，便用完好的左拳疯了一般击打木诺凤迦。
他耳中来回震荡着木诺凤迦将才的话，“太阳已经做了我的女人……”
这是他痛至灵魂的伤，不可碰触！
回京后，闻听唐逸旻对丹阳起了色心，他日夜煎熬，幻想过无数回丹阳被唐逸旻凌辱的情形，痛得神魂俱伤，偏力有不逮。
他拼力救出丹阳，丹阳却被木诺凤迦沾染……她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木诺凤迦必须死！
他频频挥动拳头，将木诺凤迦被打得口鼻流血，浑不在意木诺凤迦反拳相击，将他也打得鼻青脸肿。
不要命的疯戾打法，使尚还清醒的木诺凤迦难以招架……他不能打死萧玉川，唯有频频将萧玉川压到身下。
当他再次将萧玉川压到身下，凌厉的崖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睁开被鲜血迷住的眼睛一觑，见两人翻滚间已濒临悬崖。
他制住萧玉川猛挥的双手，口中喷着血沫暴喝：“住手，萧玉川，再不住手我拉着你一起跳崖。”
五千将士见情况不妙，纷纷撒开马缰，朝二人冲来。
“住手，萧总管，木诺司马，住手……”
“回来，你们二人快回来……”
“死，你给我死！”萧玉川双眸猩红，什么也听不见，猛地挣脱双手，搂住他的腰大力一翻，欲将他压回身下。
可二人已抵身悬崖，再无空间翻转，萧玉川如此一翻，抱着他坠落悬崖。
“萧总管……”
“木诺司马……”
头顶惊呼声震天，木诺凤迦抱着萧玉川失控坠落，绝望抬眸，看到崖边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
未及思考，“砰砰”两声，他与萧玉川齐齐砸至悬崖上一块外凸的岩石。
岩石不大，积满了雪，向下倾斜，他与萧玉川落石后，身子几个翻滚，被积雪带着，接着向边沿滑坠。
巨大冲力震得他头晕眼花，一待醒神，见萧玉川先他一步滑向边沿，他慌忙伸手，抓住了萧玉川一只手……可是，他也正向岩石边缘滑落。
他频频挪动受伤的右手，拼力乱抓岩石，仅抓住了一把又一把冰冷的雪。
滑落岩石之际，他险险抓稳岩石凸出的边缘，崖下巨风怒啸，将他的身子，连同左手抓住的萧玉川，吹得晃晃荡荡。
他上下两手都在剧烈颤抖，艰难抬头上望，见将士们已结绳系扣，急急朝岩石滑坠。
萧玉川自眩晕中被穿崖风吹醒，被点滴而下的血滴砸醒。
启眸上望，见木诺凤迦一只手将他的腕子钳得死死，伤口漫出的血顺着胳膊流至他脸上。
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双手钳紧木诺凤的手，乱挣着身子，喘息着大笑：“来来来，黄泉路上做个伴……”
木诺凤迦锁骨下的刀伤，被下坠的力道拉扯得剧烈疼痛，脖子因用力青筋暴涨，本还能咬力切齿地勉力支撑，萧玉川却如此剧烈挣扎，便再难支撑。
眼见再抓不住萧玉川，他惊天动地暴喝一声，用最后的力气将萧玉川大幅度两荡，朝岩石上拼力上抛、脱手。
“我没敢动她……我骗你的！”
萧玉川的身子若惊鸿般掠起，重重砸回岩石，再次滑落之际，结绳滑下的将士们险险抓住了他的双脚。
一切不过瞬息须臾，他醒过神来，扭脸冲岩石边沿暴吼：“木诺凤迦！”
却无人回应……
木诺凤迦的身子若流星疾落九天，风过耳畔，雪花迷眼，发丝与袍袂凌乱飞舞……
他重重砸落崖下的积雪之中，巨大的冲力之下，他眼前跳出了太阳的娇俏绝艳脸。
太阳凑近脸来，泛水含烟的杏眸轻轻忽闪，长长的眼睫像两把小刷子，“刷”得他心头直痒痒。
她满脸关切：“小蛮子，你疼不疼？”
疼！他这才察觉四肢百骸散了架，不能动弹，锁骨下的伤口正钻心噬骨地疼。
“我给你吹吹？我幼时哪里磕碰了，我娘吹吹就不疼了！”太阳撅起红润润的樱桃小嘴，朝他锁骨下的伤口凑了过来。
他狡黠一笑，忘记了疼痛，将身子往下一缩，迎上了自己的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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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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