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学典礼的礼堂闷热得像个蒸笼。
林予阳坐在后排，校服衬衫的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一截晒成小麦色的锁骨。他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时不时偷瞄一眼手表——校长冗长的致辞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而他的口袋里还藏着一块快要融化的巧克力。
“喂，老林。”林予阳的同桌周子睿用手肘捅了捅他，“听说今年新生代表是个怪物。”
“嗯？”林予阳挑眉，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透亮。
“就那个沈昭啊，中考全市第一，但性格冷得要命。”周子睿压低声音，“据说去年把表白的女生直接骂哭了……”
林予阳刚想接话，礼堂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台上站着一个清瘦的男生，黑发垂在苍白的额前，校服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
“高一（3）班，沈昭。”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
**（2）**
沈昭的演讲稿很简短，但每个字都像精心测量过的刻度。林予阳注意到他的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左手攥着稿纸的力度大得让纸张微微发抖。
“下面请学生代表宣读新学期倡议——”
话音未落，沈昭的身体突然晃了晃。林予阳看见他扶住讲台的手指关节泛白，下一秒，那个冷冰冰的身影直直向前栽去。
“砰！”
混乱中林予阳箭步冲上前，却被倒下的沈昭撞得一个踉跄。巧克力从口袋里飞出来，正好砸在对方苍白的脸颊上，融化的棕色糖浆像一道滑稽的泪痕。
礼堂瞬间炸开锅。
“都让开！”林予阳单膝跪地把人扶起来，拉起他的手时发现沈昭的体温凉得吓人。沈昭的睫毛在剧烈颤抖，林予阳突然瞥见他袖口滑落的手腕——那里交错着几道淡白色的旧疤。
怀里的身体突然挣扎起来。沈昭睁开漆黑的眼睛，瞳孔还没对焦就先拧起眉头：“……松手。”
林予阳反而握紧了他的手：“同学，你刚晕……”
“我说松手。”沈昭猛地推开他，自己却因为眩晕再次歪倒。这次他抓住了林予阳的衣领，把对方扯得一个趔趄。两人鼻尖几乎相碰的瞬间，林予阳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
全场寂静。
林予阳突然笑起来，捡起地上黏着灰尘的巧克力，剥开包装递过去：“低血糖还逞强？”他指尖沾着融化的糖浆，在阳光下闪着粘稠的光，“吃吗？虽然有点脏了。”
沈昭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伸手打掉了巧克力。
**（3）**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冲得人太阳穴发疼。
“营养不良，睡眠不足，还有轻度脱水。”校医把吊瓶挂好，“你是他同学？帮忙看着点滴。”
林予阳坐在床边，看着沈昭昏迷中仍紧蹙的眉头。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拂开对方额前汗湿的黑发。
指尖突然被抓住。
沈昭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冷冷看着他：“我不需要同情。”他手劲大得惊人，林予阳腕骨被掐得生疼。
“好巧，”林予阳任由他掐着，笑容晃眼，“我也最讨厌同情别人。”他变魔术似的从裤兜掏出新的巧克力，“但人类互助是另一回事——这次没掉地上。”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沈昭的视线从巧克力移到林予阳耳垂的银钉，再移到他被掐红的手腕。最终松开手，别过脸去。
点滴还剩大半瓶时，林予阳听见很轻的一句：“……谢谢。”
他假装没听见，哼着歌把巧克力塞进沈昭枕下。起身时校服下摆被扯住，沈昭依旧看着窗外，声音比点滴声还轻：“……别再说这事儿了。”
林予阳眨眨眼，突然弯腰凑到他耳边：“那封口费就是——”他飞快把巧克力塞进沈昭嘴里，“下次晕倒前，记得先抓住我。”
沈昭被甜得呛咳起来，眼里闪过一丝丝无奈。
**（4）**
放学后的便利店，沈昭扯下校牌塞进包里。夜班打工要开始了，他却盯着货架上的巧克力发呆。
后颈突然被冰凉的可乐罐贴住。
“抓住你了。”林予阳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篮球在指尖转得飞起，“原来你在这打工啊？”他指着沈昭胸口，“名牌藏这么快，怕我知道你名字？”
沈昭拍开他的手：“别妨碍工作。”
“顾客怎么能算妨碍？”林予阳把货架上的巧克力全扫进购物篮，结账时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知道你——初三那年，你在七中巷子里……”
沈昭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的作文比赛赢了我。”林予阳笑嘻嘻地掏出学生证，“看，我也是七中毕业的。”
沈昭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找零时硬币撒了一地。两人同时蹲下去捡，林予阳忽然按住他手腕内侧的旧疤：“这个，和我的一样。”他卷起袖子，露出打篮球留下的手术疤痕，“不过你是为什么……”
“不关你事。”沈昭抽回手，却听见林予阳小声嘀咕：“明明指节都在发抖……”
玻璃门开合的声音打断了对话。醉醺醺的男人撞进来，沈昭的表情瞬间凝固——那是他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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