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迷雾经过累代的锻造污染世上最完美的造物，沉睡的远古君王将重临人间。”——圣山预言
这个崖洞并不深，甚至容不下翼展十米长的成年巨龙伸懒腰，因此，即使位置绝佳，冬暖夏凉，也没什么龙会选择在这里安家。
但对当时初入巨龙巢穴的林奈来说，这可是个绝佳的栖息之所。
巨龙拥有漫长的成长期，直到20岁以后，它们的骨骼才会逐渐硬化，那双翅膀才得以带庞大身躯飞行，80岁的龙才算勉强成年。
而林奈的龙体翼展不过三米，还是个实打实的幼崽。
林奈不自觉回想起当年他初来巨龙巢穴时的可怕回忆。
那群拥有漫长寿命的巨龙无聊至极，它们像参观景点一样，排队在自己的崖洞前徘徊，没多久就有一个脑袋探头进来看自己一眼，再看自己一眼。
洞外，五颜六色的巨龙振翅盘旋，呼啸的风声烦得林奈睡不好觉。
他并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就重新踏上了旅途。
在尼尔消失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林奈都没有“家”的归属感。
因此，即使属于银龙林奈的崖洞冬暖夏凉，巨龙们也不像精灵一样歧视他这个混血种，林奈也没有好好打理过这个“家”。
他把阿蒂尔丢进了柔软舒适的鸭绒窝，在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掏出一小兜丁零当啷的药剂瓶，在里面挑挑拣拣，顺便问道：“你介意留疤吗？”
高大的骑士摇摇头：“没事的。”
“喏，”林奈递给它一管淡绿色的药剂：“我邻居做的药，很强效，只不过会留疤。”
“她是个很棒的女巫。”
阿蒂尔接药剂的手一滞。
林奈笑得很甜：“还想听故事吗？”
说完用眼神示意他喝药。
阿蒂尔握着那支泛着莹莹绿光的药剂，陷入了沉默。
只有经历过前所未有的绝望并活下来成功复仇的女人才会成为女巫。女巫与自然关系密切，她们探究万物“死”的一面，痛苦，绝望，疾病，瘟疫，死亡都是她们的力量和研究对象。
因此，女巫在克里特大陆一般是人人喊打的对象。
女巫的药剂……在圣殿骑士眼里，跟毒药没什么区别。
“别担心，你至少帮了我。”
所以我不会害你的。
阿蒂尔听懂了林奈的言外之意。
他摸索了许久玻璃瓶，最后沉默着拧开了盖子，仰头将淡绿的药液灌进了嘴里。
一口闷完，他下意思皱了皱眉头。
“好苦。”
林奈好奇了：“治疗药剂是什么味道？我从没喝过。”
阿蒂尔拿出一瓶递给他：“我没喝过这么苦的，一般的治疗药剂是透明没味的。”
林奈用拇指顶开盖子，喝了一口。
黏腻的腥苦味直冲天灵盖，熏得他直接吐了出来。
“基琳这丫头……以后不能再让她乱加东西了，芨芨草这么苦吗。”林奈吐槽。
“里面加了芨芨草？你是精灵，你还敢吃这个？”阿蒂尔神色一凛，把林奈扯进怀里，紧实的双臂勒紧了他的腹部，试图给他催吐。
“别，我没事。”林奈猝不及防跌落在阿蒂尔的怀里，在腹部落下重压前翻身滚进了鸭绒窝。
“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很奇怪的生物。”
林奈仰躺在柔暖的巢穴内，索性也没起来。他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在阿蒂尔不赞同的目光下眯起眼睛，安详地开始讲故事。
“我是个混血种……额……混的有点多……”
“精灵、巨龙，难道还有？”
林奈讪讪笑了下：“嗯，还有人鱼和地精。”
“我母亲是个纯人类。”
阿蒂尔额角抽了抽：“编瞎话也要有个限度，混血种怎么可能有生育能力。”
一贯咋咋呼呼的林奈却没有跳起来反驳他：“我也希望我说的是谎话。”
他偏头望向阿蒂尔：“但事实的确如此。”
他把手从脑后抽出来，在虚空比划着：“不知名的神眷保佑着我，让我不老不死。你看，我刚刚明明被捅穿了心脏。”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同时，我的身上还有一份诅咒，我无法接受任何治疗魔法和光明赐福。我的理智偶尔也会不清醒，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形态。”
“不过现在，多谢你们，诅咒消失啦。”光晕在他细白的指尖逐渐凝聚一只小小的甲虫。
“那你的父亲……？”阿蒂尔仍然不理解。
“他留下了血脉，然后前往曙光前线，送死了。”林奈平静道：“只要留下血脉，不死的恩赐和诅咒就会传给下一代，他就可以解脱了。”
“我的血脉兴许来自于全陆战争时期的实验，是血与魔法的产物。”
“这是我知道的所有。”
圣甲虫振翅飞起，停在了林奈的鼻尖。
“你不走吗？你也自由了。”林奈的耳廓逐渐变尖，他的精灵血脉苏醒了。
他笑着点了点那小东西，兀自与它交流，把阿蒂尔扔在旁边自己消化。
“你说那条魔龙……它不是朋友，它已经变成坏人了。”
“小虫，这不是你的工作，更不是你的责任。你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虫子，只不过不巧生活在一棵很坏的树上。那棵树很自私，不想让它的后代来干这些无聊透顶的活，才把你送过来了。”
“对，我知道那棵树很香很甜，但那群尖耳朵绿眼睛的东西都是混蛋。”
“我？你看我的眼睛是绿色的嘛？我才不是那些坏东西。”
“什么？黑龙也不是坏东西……”林奈无奈地弹了弹倔强的圣甲虫：“它被污染了，灵魂纯净只是因为你在它身边。”
“你放心，精灵族的母树拥有强大的净化之力，黑龙的灵魂会得到安息。”
圣甲虫小声唧唧嘟嘟了两声，转身飞走了。
林奈坐起身来，目送它离开。
一旁的阿蒂尔默不作声地看完了全程。
林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个假身份，被女巫诅咒的拉肯贵族，叫尼尔。”
“他被变成了一棵树，生活在精灵之森边陲。”
“我母亲养不了我，七岁时我被送到精灵之森。是尼尔陪我长大的。”
“精灵们不肯救尼尔，我没办法，等我拿到母树树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女巫，死了吗。”阿蒂尔突然问道。
林奈愣了愣，随即笑道。
“我把她捆进了她心心念念的火元素矿洞，用爆裂符咒点燃了那里，烧了三天三夜，渣滓都不剩。”
阿蒂尔：“那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
“所以圣殿有关于我身世的消息吗？”林奈翻身起来随口问道。
“我成年以后就跟老师表明了未来不会继续在圣殿任职的想法，因此，像这样的机密，我接触不到。”阿蒂尔遗憾摇头。
“可你的光明天赋根本没有被收回。”林奈不解。
“……我不想留在那里。”
阿蒂尔身上被元素乱流剐蹭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仍然穿着破破烂烂的亚麻衣服，显得很狼狈。
“你还有别的衣服吗？我向你买。”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林奈从唇角扯出轻微的气音，找出一身灰袍子扔到他头上：“阿蒂尔大人可是我的恩人，不用你的钱。”
他好不容易对一个人敞开心防，和盘托出，这人却还躲躲闪闪，顾左右而言他。
他气呼呼地离开了。
林奈的空间戒指好像什么都有，稀奇古怪的家具铺满了崖洞。
“没有龙不喜欢亮晶晶。”
他拍拍手。
阿蒂尔换好衣服后，琉璃柜子和钻石桌子已经乱糟糟堆了一地，他看着面前皮质的沙发靠背上一串晶莹的珍珠，抽了抽嘴角。
“好看吗？这都是我上次离开巨龙巢穴以后的珍藏，我迟早要回来把我的巢布置成整个巨龙巢穴最豪华最奢侈的一个！没钱的时候，我拔鳞片去卖钱都没有动过这些宝贝家具！”
真是毫无审美的布置啊。
真贵族阿蒂尔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他现在不敢惹林奈，微微颔首道：“很好看。”
林奈被哄得开心了，一边摆弄他的宝贝家具，一边向阿蒂尔絮絮叨叨。
“我十五那年，尼尔消失了。我在精灵之森也待不下去了。就想来这边看看，它们是否接纳我。”
“然后呢？不是所有的生物都和精灵一样虚伪刻薄。”阿蒂尔问道。
林奈有些意外地瞧了他一眼：“艾卡斯不是跟精灵之森关系不错嘛。”
“我可是艾卡斯之耻。”阿蒂尔苦笑：“血统至上的精灵怎么会对一个私生子有好脸色。”
“也是。”林奈表示理解，但丝毫没有安慰的意思，他继续道：“混血太多，让我每一族的血脉都很稀薄。”
“银龙是最弱小的龙族，在八百年前的全陆战争里死绝了。”
“我想想，我大概是十八岁的时候才来到这里，那时候我甚至不会飞。”
“巨龙的寿命太长，后代太少，生活太无聊。”
“它们给我挑了这个洞，教我怎么用爪子爬上来。”
“等我学会飞行就离开了。”
“为什么？”阿蒂尔问。
“你知道它们怎么教会我飞行的嘛？”林奈幽幽道。
阿蒂尔摇头。
“他们把我带到半空中，然后松开爪子。”
“……”
“还天天给我看他们的巢穴里布置多亮晶晶，多好看。”
“……”
崖洞外突然传来呼啸的风声。
林奈粲然一笑：“终于来了。”
他指着鸭绒窝对阿蒂尔命令道：“你进去好好休息吧，我要让它们排队欣赏我的豪华的巢！”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被巨龙围观的话，也可以在外面。”
“……”
谁是巨龙的宝藏呀阿蒂尔ov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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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巨龙巢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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