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把那张空的薄荷糖纸折成小方块,放进书包夹层。风还在吹,但她已经不再盯着李敏的背影看。帐篷收起来了,桌椅也搬走了,榕树下的热闹彻底散去。
她刚想转身离开,周瑶跑了回来,鞋尖上沾了点灰。
“吓我一跳,还以为我的画要提前‘牺牲’。”她拍了拍鞋面,“你还不走?等通知吗?”
林悦摇头:“就……再坐会儿。”
周瑶没走,直接在她旁边的石基上坐下,仰头看着树叶缝隙里的光斑。
“你说得对,人得先学会听,才能讲好故事。”
林悦没说话,但心里松了一下。这句话不是夸她,也不是敷衍,听起来像真的被听进去了。
周瑶扭头看她:“你还随身带糖?”
林悦从书包侧袋摸出一颗薄荷糖递过去。
周瑶接过,笑出声:“像小学班主任。”
这一句让林悦嘴角动了动。她很久没被人这样说过话了,不像是在评价谁,就是随口一说,轻松自然。
周瑶站起来,拍拍裤子:“走不走?我知道哪棵树秋天最好看,哪条路晚上最安静。”
林悦犹豫了一秒。她习惯了一个人走,一个人看,一个人记。可刚才面试时她说的话,周瑶都听见了,还记住了。
她点头:“好。”
两人踏上红砖道,夕阳照在肩上。脚步一开始不太一致,一个快一个慢,走着走着就慢慢合上了节奏。
“三教拐角那盆绿萝,”周瑶边走边说,“据说是王教授二十年前亲手种的。谁要是碰它,他能追到宿舍楼下训人。”
林悦记下了。这可以写进读书会的开场白里。
路过图书馆时,周瑶放低声音:“林姨最讨厌大声说话的人,但如果你复习到十点以后,她会默默给你留盏灯。”
林悦想起母亲批改作业的样子,心里一暖。原来有些事,不只是家里才有。
走到文学院主楼前,周瑶指着二楼阳台:“那个总穿灰毛衣的老头,是校长,喜欢在课间出来抽烟,但从不真点,就拿烟杆比划两下——说是戒烟仪式。”
林悦忍不住笑了。这是她来明德后第一次笑出声。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周瑶说,“别老绷着脸。”
林悦低头,没接话。但她感觉肩膀轻了一些,不像刚才那样压着东西似的。
她们沿着主楼外墙往东走,经过一片小花园。几株桂花还没开,枝叶整齐。
“这里以前是个旧花坛,”周瑶说,“去年我们艺术社重新设计的。本来学校不同意,后来我们画了效果图贴在公告栏,学生投票通过了。”
“你们做了多少版?”
“七版。”周瑶耸肩,“第六版差点被否,因为颜色太亮。我说,校园又不是黑白片,干嘛非得低调?”
林悦点点头。她喜欢这种坚持。
再往前是教学区连廊,连接着四栋主要教学楼。连廊顶上有爬山虎,现在还是绿色,到了秋天会变红。
“考试周的时候,这儿全是背书的人。”周瑶说,“早上六点就有占座的。我见过一个学长,抱着《西方哲学史》蹲在地上哭,结果第二天考了年级第一。”
林悦问:“后来呢?”
“保研了。”周瑶笑,“现在在北大。”
她们继续走,穿过一条林荫小道,路边有几张长椅。一张椅子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旁边空着。
“那是陈叔的习惯。”周瑶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馆,“他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搬本书出来,坐半小时。说是感受学生的气息。”
“哪个陈叔?”
“咖啡馆老板。退伍军人,脾气硬,心软。见谁熬夜都会塞杯热牛奶。”
林悦记下了这个名字。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开始亮。她们绕过湖心亭,走上通往教学楼的主路。
“你明天第一节课在203吧?”周瑶问。
林悦点头:“你怎么知道?”
“面试名单上有姓名和学院。”周瑶眨眨眼,“我还知道你是转学生。”
林悦没惊讶。这些信息本来就不保密。
“刚开始不熟,容易迷路。”周瑶说,“所以我带你走一遍。下次你就知道怎么来了。”
林悦轻声说:“谢谢你。”
周瑶摆手:“别客气。我看你在帐篷里说得那么认真,就觉得——得交个这样的朋友。”
她顿了顿:“下周人文社第一次例会,别迟到啊。”
林悦点头。
她们停在人文学院主教学楼的台阶前。米黄色的墙面在暮色里显得温和,二楼的灯光还亮着,有人在打扫教室。
林悦抬头看向203的方向。窗户干净,灯光明亮。
她把手插进大衣口袋,指尖碰到父亲送的钢笔。金属笔身有点凉,握了一会儿就暖了。
“我回宿舍了。”周瑶说,“你早点回去休息。”
林悦点头,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周瑶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了,你主持的时候,不用怕说错话。”
林悦看着她。
“其实越真实,越有人愿意听。”
说完,她转身走了。帆布鞋踩在台阶上,声音清脆。
林悦一个人站着,望着203教室的灯光。
风吹过来,围巾一角轻轻晃动。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上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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