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看着那朵优昙花,细长的手附上了宋谯无神的眼睛,出尘。
作为上民,不能为尘世所困,但绝对不是忘记尘世,宋谯做了一个与生俱来最安稳的梦,也是最幸福的。
梦里,他和宋恩依旧过的安稳,钓鱼,吃饭,聊天,睡觉。
江浮背着宋谯,像是千年前有个人背过自己一样,背着他。江浮明白宋恩知道自己要死了,很早很早就知道,没有告诉任何人,依旧是一副表情,从来没有变过。最后又成为江浮命里又一笔血债。
他看着背上的人,表情淡淡的,出尘入世,这一梦,他梦了1000年,却也都只是梦。
*
望江17号的门牌等江浮再看的时候,变成了铜制的牌,也是在这个时候,宋谯才终于从梦里醒来,看着铜制的牌子,感受到自己被人背着,往下一看,就看到了太爷爷。
“啊!爷爷爷爷爷爷,没必要吧,别吓我呀,背我干啥?”
少年的声音不再是窟哑,江浮把他从背上丢下来,淡淡的说了句:“你睡死了。”
宋谯:“?”
他感受到眼睛的刺痛,摸了摸,照了照旁边汽车的镜子,被红肿的眼睛和脸吓到了:“我咋了这是?被人揍了?刚发生了啥?”
夺命三连问,江浮也不知道怎么答,许久之后,他问宋谯:“你会留恋红尘吗?”
宋谯眼里带了一丝天真,抠了抠手指,才回答:“谁不留恋啊,要是能长一点,慢一点,谁不想有情有感,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过,当然留恋。”张扬热烈,似春风明月。
“你爸要去走了一趟阴客。”江浮不擅长撒谎,说话时僵僵硬硬。
但宋谯很相信这位认识不到一天的太爷爷,思考了一会儿,表情习惯,语气是不一般的欠揍:“去呗,爷爷,到时候,你带我入漩涡呗。”
自来熟,江浮又不是那么习惯,囫囵吞噬了一般,转头就看到自家房子好像变了个样,院里的杂草平整,挂上了门帘,门上去除掉了灰尘,里面隐隐约约还传出了在吵架的声音?!
宋谯脑子刚反应过来,才想起,前天他妈这房子给别人了!他妈是他太爷爷的房!
他刚想说就晚了,刚开门,六双眼睛相对,一个小矮人的老人和两个高高的竹竿兄弟在抢着一把扫把,在旁边,就是一位在阴凉底下看不清脸,但隐约能看出是个小帅还在咳嗽。
一时间,场面非常寂静,宋谯做好了被祖宗杀的准备,刚想跑,就被拎了回来。
作为上民的基本素养,礼貌。江浮抓着宋谯的肩膀,问:“你们是谁,在我家干嘛?”
老人带着个三角帽,走了过来,笑容腼腆,像是早就认识过:“你旁边这位小兄弟,前天跟我们的主子,啊,不对,爷爷,签了合同,这是我们家。”
江浮:…………
不过,他看着远处看起来不过而立的人,又盯着要蹲下身来才能平视的老人,大脑宕机了一下。
心说你看我信吗?
掐着宋谯的肩膀,看着他。
转过头,江浮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小孩不懂事,我是他太爷爷,这房子是我的,要不,退钱走人?”
宋谯惊讶的看了一下他太爷爷,怎么看都觉得他太爷爷是个现代人,咋啥都懂的感觉。
房东小帅身体孱弱,一吹就倒,单薄的身躯,在阴影里,颤抖着声线,在暗角处,隐隐能看到反出来的光,双眼含泪光:“对不起,我不应该买。”
“?”
所有人几乎都懵逼了,小矮人和两个竹竿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江浮觉得自己被扣上了欺负人的帽子,毕竟任谁看到这人,都会附上一句可怜,但他不会。
很快,小矮人和两个竹竿似乎是心灵神会,挡在房东面前,异口同声道:“你们怎么能欺负我爷爷呢?太坏了,帮助一下老人家不行吗?”
被卖房子还被扣上欺负人帽子的江浮:“……”
眼见着这房东小帅还有要哭的架势,江浮急忙说:“想个办法?这房子很重要。”
他千年以来,大概是第1次那么温声细语了,小心翼翼,却又还是听不出喜怒。
房东小帅又恢复了闲事病秧子状态,身姿挺拔,却还是能看出来瘦,与旁边两个竹竿不同,呈现出来的,实在有一丝矜持不苟,和世人所仰慕的一尘不染。
但想一尘不染太难了。
房东小帅:“你们当我租客。”
话一出,江浮又没有了愣神,一夜之间,自家房子变别人的了,多变要感谢于旁边这位不是亲的曾祖孙。
一时间的僵持,江浮看了会祖祠的位置,眼神幽幽的看向了宋谯:“好大孙,你干的好事,你付钱。”
宋谯庆幸于自己没死,忙不迭应下:“租租租,租2楼,整个2楼。”
他还是有一点眼力见的,知道为什么江浮要留下,无非是这里有祖祠,准确来说,是有那个人的牌碑。
很快,桌子上就出来一份合同,甲方上写着利落的两个丑字:时渡。
很好,江浮以后会无条件恨上姓时的,尤其是名字里面有渡,翻译过来就是无条件恨上时渡。
右侧的空白写上了两个人的名字,江浮无意间凝神看了一眼知道面前这位姓时的也是上民,只不过是最弱的,原因无他,修为最低,满身晦气,全是大恶,红雾尽散,说他是那位浮晦都可以信的程度。
后人都未见过真正的浮晦,只说,所做的无恶不赦,所纳的满身晦气,所长的令人恶心,到底是怎样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落的只剩浪灵?
他至今都想不通。
江浮没见过比他自己更盛的晦气了,沾染晦气是最常见的事情,尤其是江浮这种不嫌弃晦气常年出入漩涡的人。但时渡不同,晦气极多,修为最低,在漩涡沾染那么多可能活都活不下来,哪会有那么多晦气。
地上被小矮人蹭的发光,宋谯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江浮怨恨的看着他,而这位小矮人的爷爷不知道是在盯他,还是在看江浮,总是后背凉凉。
病秧子袖口里掉出半块玉蝉。宋谯刚要捡,被江浮踹开:“碰了就得替他背晦气。”少年趴在地上嘟囔:“您当年不也碰了浮晦...”
“那我也是够贱的。”
话一出,房子里确确实实只剩呼吸声了,小矮人碰了碰旁边的爷爷,时渡却还是淡淡笑着,像一只傀,转身回了房间。
人一走,原本安静的房子就更安静了,
小矮人和两个竹竿面面相觑,最后干干笑了两声,宋谯感觉到了冷场,想要拉着他爷走,而他爷依旧面无表情,他突然想起了宋恩说的那条道,无情无感,无悲无喜,就算是真流泪,到人面前说我很开心,那都是假的。
所以他爷感受不到,也不会觉得冷不冷场,热不热闹。
“爷,你要去祖祠吗?”突兀的一句话,让还在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浮唤了起来。
江浮记忆似乎很短,短到甚至忘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跟着宋谯上了楼。
祠祖里干净了不少,没了原本的阴森,大大小小的祠碑从前往后。
那位老祖其实养出了不少厉害之人,归上江浮,足足有20余人,其实最后也就只有两位杰出,江浮不记得,世人却都记得。
宋谯没看到自己,恹恹道:“为啥没我呀?”
他爷没看他,拿了三支香,又开始找火:“死过一次入回轮,转世之后,才有祠碑。”
“哦,越前得越强,那位祖师爷是根源之首,然后就是你和一个被划了一个名的,太爷你旁边的这个,谁呀?”
“不知道,不认识。”他拿着三支香,拜了千年似的,熟练的念着不知道什么鬼。
祠碑上,一眼望去全都是光,但他旁边的祠碑上的名字被划的千疮百孔,像是充满了恨意,江浮想了想,才转向旁边的人:“我旁边的这个人,你难道不认识?”
宋谯摇摇头,与初见的张扬不同的是带了份老实:“你去问我爸,他肯定知道,我其实也就才刚毕业,我爸让我好好学习,以后再学,这不刚好,爷爷又出来了。”
江浮听着不是亲的曾祖孙说完,那个爷爷还是听的不舒服,三只香飘出来的味道不是那么好闻:“你以后不要叫我爷爷。”
“嗯?爷爷你不能抛弃我呀!我真的不知道这房子是你的!”
宋谯确实不咋聪明,至今,他都不知道叫一个才2000多岁的人爷爷,把上民说的有多老。
“…………”
算了,当占到便宜了。
他心说。
手里的香抖了又抖,江浮插上,又往西斜方宋恩的位置拜了拜。
祠碑之所以叫祠碑,就是为了让出尘之人心怀慈悲,感恩天道,视为上官,让不公便成公,却也是让公变成不公,心怀慈悲,无非就是居高临上。
“爷爷,你在干嘛,那里有谁,能被你拜?”
“临形,我在牵红尘,牵出就散了,也算是让他放心。”
宋谯不会知道“他”是谁,更多时候,宋谯和宋恩是幸运的,至少宋恩不会成为浪灵,天道怜悯,被称为人间恩赐,无人敢说是临上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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