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雯坐在了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映照着她略显疲惫却紧绷的脸。
屏幕上正播放着法语入门视频,金发碧眼的女老师笑容标准,发音清晰。
黎雯跟着默念:「Bonjour… Comment allez-vous?」
声音干涩地挤过喉咙,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舌根发紧,几个卷舌音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出那种慵懒又性感的韵味。
「Bonjour... Comment allez-vous?」
黎雯心思无法完全集中在那些跳跃的音符上。脑海里反复预演着晚上八点顶楼那场即将到来的‘检验’。
勒克司会问什么?语法?时态?还是直接让她进行一段即兴对话?
光是想象他可能蹙起的眉头,或是那薄唇中吐出的、毫不留情的纠正,就足以让她陷入紧张,不自觉抠弄着鼠标垫的边缘。
时间在这种焦灼的、混合着抗拒与微弱期待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
晚上七点十分。她站起身,简单收拾自己。
八点整,分秒不差。黎雯站在了顶楼私人会客厅那扇厚重的、包裹着柔软皮革的门前。
她抬起手,指节在冰凉光滑的皮革表面叩响。
「咚咚、咚咚。」
声音在空旷安静的顶层天台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敲打在她自己的心弦上。
短暂的静默后,门内传来勒克司的回应,「进来。」
得到许可,黎雯才握住冰凉的门把手,轻轻旋开,推门而入。
室内的光线调得很暗,冷气开得很足,几乎是甫一进入,皮肤就激起一层细小的粟粒。眼睛也需要短暂的适应,才能看清内部的陈设。
「陆总晚上好。」黎雯主动打招呼。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点点旧书页和上好皮革的味道,这是属于勒克司的、独特而具有压迫感的气息。虽然他只是颇为闲适地,靠在一张靠窗的单人沙发里办公。
「来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黎雯想到了高中的班主任。
「坐下等我一会,我还有几分钟就好。」
勒克司穿着一件深铁灰色的丝质混纺polo 衫,柔软的材质贴合着身体线条,隐隐勾勒出他宽阔平直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肌轮廓,下身是同色系的休闲长裤。整个人褪去了几分职场上西装革履的凌厉,却因这身看似随意的打扮,增添了一种更为内敛、却也更为直接的居家的压迫感。
他指尖在平板电脑上缓慢滑动着,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低垂的眼睫和挺直的鼻梁,侧脸线条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深刻。
「好的陆总,您先忙,我不着急。」
黎雯依言,在他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坐下。
沙发极其柔软,真皮面料触感冰凉,她却只敢虚虚地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株绷紧了弦的弓,随时准备应对提问。
她甚至在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下午才死记硬背下来的几个不规则动词变位。
然而,勒克司忙完手头工作后,并没有如她预想般开始提问。
他只是随手将平板放在一旁的木边茶几上,拿起一个造型简约的黑色遥控器,按了一下。
‘嗒’一声轻响,房间内本就昏暗的灯光彻底熄灭,陷入一片近乎完全的黑暗。
只有对面墙壁上,投影仪亮起一束圆锥形的光,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最终在巨大的幕布上投映出画面。
是《巴黎野玫瑰》。原声法语字幕。
黎雯彻底呆住,瞳孔在黑暗中放大,有些不明所以地转向勒克司的方向。
他整个人几乎融入了沙发和窗外的夜色里,只有轮廓被屏幕反射的微光,映照出一个模糊而高大的剪影。
「语言环境也很重要,更何况这是你最喜欢的电影,我希望唤起你对法语的热爱。」
他似乎感知到她的疑惑,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其实真相是,他好奇这部电影具体哪里吸引她。
黎雯只好将视线转回屏幕。
电影在浓郁的法式风格中展开。法国南部充沛的阳光,有些脏乱却富有生机的乡村,色彩饱和得近乎浓烈。
佐格和贝蒂,两个同样炽热而边缘的灵魂,他们的相遇、相爱,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和毁灭感。
电影的对白快速而含糊,虽然有法语字幕,黎雯却只能捕捉到零星的单词,更多的是依靠画面和演员的表演来理解剧情。当然,还有大学时看过电影残存的记忆。
而当画面不可避免地出现那些大胆直白、充满□□的情爱场面时,贝蒂毫无顾忌地展露着她年轻饱满的**,发出欢愉与痛苦交织的、猫一样的呻吟。
黎雯感到一阵难堪的燥热,脸颊和耳根都烫得惊人。
她真后悔告诉勒克司,她喜欢这部电影。她当时应该编一部职场电影才对。
黎雯几乎是屏住呼吸,视线僵硬地定在屏幕一角,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勒克司。
他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仿佛老僧入定,侧脸在光影变幻中显得冷静而专注。
黎雯甚至觉得,他可能在心里逐帧批判着演员的发音和语法错误。这种绝对的、非人的理性,让她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也更加坐立难安。
然而,在黎雯看不到的阴影里,勒克司交叠的膝盖上,那只放在上面的手,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狰狞。
他努力克制住喉结的滚动,像忍住某种突然涌上的干渴。
屏幕上贝蒂扭动的腰肢、迷离的眼神,不知何时,在他脑中竟慢慢幻化成了另一副模样。
是黎雯那双总是带着点倦意却又勾人的眼睛,是她包裹在连衣裙下玲珑有致的曲线,是她此刻就在不远处、散发着温热和淡淡香气的身体……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窜起,瞬间点燃了他血液里蛰伏的野兽。
他必须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维持住表面那该死的平静。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在突突跳动,某种熟悉的、紧绷的渴望在下腹聚集。
勒克司屏住呼吸,罕见失控而难捱得硬挺着。
昏暗,私密,只有电影原声在空间里回荡。
电影缓慢而压抑地推进,贝蒂那颗不安分的、追求极致纯粹的灵魂,开始与平庸琐碎的现实发生剧烈的碰撞。
她的偏执,她的敏感,她一次次的失望和愤怒,像不断累积的炸药。
当看到她因为无法忍受出版商对佐格手稿的漠视,歇斯底里地用剪刀毁掉那个编辑办公室,继而回到家中,在极端的情绪下,用那同一把剪刀,决绝地戳向自己的双眼时......
「唔……」黎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呜咽。仿佛那冰冷的剪刀也戳进了她的眼眶。
贝蒂那双曾经燃烧着火焰、此刻却只剩下空洞与血污的眼睛,透过屏幕,直直地望向她,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和质问。
勒克司心中幻化的那个形象,也由疯狂的性感,变成被现实磨损、被孤独吞噬、直至毁灭的样子,尖锐戳进他的心脏。
勒克司几乎是触电般按下了遥控器。
‘啪’一声轻响,干脆、急促,甚至带着点仓皇的意味。
勒克司承认,他无法直视那样破碎而绝望的她。
投影仪的光芒骤然熄灭,屏幕瞬间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电影里贝蒂的惨叫和混乱的背景音戛然而止。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窗外遥远城市的霓虹,固执地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房间内部提供了些许暧昧不明的、流动的微光。
红、蓝、绿的光影,缓慢地扫过家具的轮廓,扫过地毯,也扫过他们沉默的身影。
勒克司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沙发边几上的一本硬壳书。他没有去捡,而是几乎有些踉跄地大步走到那面巨大的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到最大。
夜风带着凉意瞬间汹涌而入,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得他的衣角翻飞。
他背对着她,双手紧紧抓住窗框,借助冷风来吹散那些画面对他的冲击,以及此时渴望亲吻她的冲动。
等到体内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防线的躁动,彻底平息下来。
勒克司才回头,居高临下地点评,「女人就是看多了这种电影,才会动不动多愁善感。」
他的声音传来,试图维持平日的刻薄,但语速比平时快,尾音甚至微颤,简直是刚刚完成了一场极限奔跑。
黎雯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默默看他站在窗前的背影,那过于用力的姿态和急促推开窗户的动作,让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更多地将其解读为,他对于这种「无病呻吟」艺术形式的不耐烦和排斥。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带着一种粘稠的张力,混杂着未散尽的电影余韵和窗外涌入的晚风。
过了不知多久,勒克司才回到沙发边上,面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明天早上七点,在你家楼下等我,我带你去攀岩。」
黎雯还沉浸在低落的情绪,和对他刚才过于激烈反应的不解里,被这突兀的指令弄得一愣,思维迟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明天?攀岩?」她下意识地重复,「我不会攀岩啊。」
勒克司倏然弯腰面向她。
窗外的霓虹光影,恰好掠过他的脸庞,红蓝交织的光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快速切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蛰伏的猛兽,精准地锁定了她。
「不会我可以教你。」他目光带着某种近乎偏执的坚决,仿佛必须立刻用某种充满力量和汗水的方式,来驱散和覆盖掉黎雯身上脆弱而毁灭的一面。
「运动才会让你更有进取心,保持工作的高度激情和专注。」
「可是,」黎雯试图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推脱,「陆总,我……我缺乏运动,体能很差,可能做不了太剧烈的……」
「知道自己缺,还不开始补?」勒克司反问,语气里是明晃晃的不解和不悦。
黎雯被他这句直白而犀利的反问噎得哑口无言,胸腔里却涌起一股无奈和自嘲。
若是缺什么,就要补什么?那她缺得可太多了。
除了缺运动,她还缺健康、金钱、地位、权力、爱与性,乃至睡眠。
在这些巨大的匮乏面前,缺乏运动,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黎雯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也避开了他过于锐利的注视。
她选择了沉默,表达自己的无声抗议。
勒克司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放过她。
他朝她走近一步,停在她面前。
距离很近,近到黎雯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气,以及一种更加浓烈、几乎带着攻击性的、纯粹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这气息强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像无形的触手,缠绕着她的神经,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晕眩和心跳失序。
勒克司低头看着她,因为身高的差距,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天然的掌控感。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在这个私密昏暗的空间里,每个字都像带着细微的电流,清晰地窜过黎雯的耳膜,直达心脏:
「现代文明教人怎么规规矩矩做个人,收敛起爪牙,磨平棱角,变得‘得体’。」他语气里带上了近乎轻蔑的意味,「但我总觉得,动物性……也是人类必须保有的本性。而且非常重要,尤其对于女人。」
黎雯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里面似乎燃烧着某种她看不懂的、炽热的火焰,与她认知中那个冷静至上的勒克司截然不同。
「可我……」
她想说自己没有任何运动基础,贸然开始这么刺激性的项目,她都不需要考虑身体能不能接受,感觉心脏要先报废了。
勒克司像是读出了她的心思,或者说,他根本不容许她有退缩的念头。
「攀岩只是起步。」他吐字简洁有力,如同最终判决,「以后你还要学会赛车,骑马,冲浪,深潜,高山滑雪,翼装飞行......所有能唤醒你身体里那份野性的运动,你都要会。」
黎雯张了张嘴,想说‘要我的命倒也不必这么费劲’,勒克司一句话堵死了她全部的挣扎。
「黎雯,强将手下无弱兵。我看重的人,必须拥有野兽般的战斗力、**的野心和最原始的**。」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你放心,这些都是我擅长的领域。在我的教导下,你很快就能掌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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