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和及川彻分手。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一向习惯拖延的你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来,打开备忘录准备记下要做的事。
置顶的那条还是及川回国的倒计时,从确定下来已经过了半年。和倒计时一起的还有上次回来时拍的、他夹着路过花店买的花、手里拉着行李箱准备偷偷开门被抓包的狼狈瞬间。
那张脸和在屏幕里看到的没什么变化,但现在呢?
你犹豫了一下,心软地决定放过它,跳过删除键重新追加了置顶。
首先,把家里的他的东西打包好。
其次,考虑和他提分手的时间点。
你当然不希望他在季后赛出什么差错,虽然凭他的意志力和职业道德也可以很快调节好心态。
好麻烦……明明都决定分手了,却还是忍不住在自己的心情和他的事业中优先选择后者。
那一阵冲动又偃旗息鼓,你慢吞吞地躺了回去。发呆的时间太久,手机自动锁屏,你重新按亮屏幕,锁屏壁纸还是十八岁的及川彻。
那时他十八岁,刚从排球部引退卸任主将就被后辈们扑倒在地,手脚并用从人堆里钻出来拉住一旁的你狂奔,把岩泉一丢给虎狼一样的部员。
那时他十八岁,雪花落进他的发丝间,比太阳下的积雪还要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你,你的心脏怦怦跳,他重复了两遍你才听清楚那是“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那时他十八岁,他在期待着喜欢的喜欢他的你告白。
当时好好说出来了吗?
似乎是因为心跳声盖过了自己的声音,后来你只能从回忆里他的表情来判断当时说了什么。
是「我喜欢你」,还是「祝贺引退」?
那双眼中满溢出来的喜悦和紧随而来的拥抱,一定是「我喜欢你」吧。
手机咚的一声掉到地毯上把你从回忆的梦境中惊醒,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眼泪模糊了天花板。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计较你两天没有跟他说晚安,没有已读不回是因为一直都是未读。又控诉你下课见到他就鬼鬼祟祟,午休时间不和他一起吃午饭却从头睡到尾。
高中的最后一个冬天,不用参加部活的及川彻正在细数你的罪恶。即使如此,却还是握着你的手揣进他的口袋,另一只手伸到你面前想要替你背包。
你很干脆地拒绝了他的请求抓紧背带,显而易见的抗拒更加刺激到这位玻璃心男友。他怀疑地问你是不是已经厌倦他了,你知道他只是夸张,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剧透:是礼物。
这下及川大王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但到了收到完成品的那天,他却没有变成松川和花卷口中那副“恨不得世界巡回展示”的样子。
他戴上围巾绕了两圈,在前面打了个简单的结,没有接过装围巾的纸袋,而是握住你带着手套的手。
缓慢又小心地脱下看似用来搭衣服的手套,露出贴着止痛贴生出茧子的手指。
就这样一直牵了十年。
如果说梦里的情绪是虚假的,那是否说明,你对及川彻其实没那么在意。你不记得毕业那天流过眼泪,也没有抱着他痛哭一场,梦里说着不想分开的人到底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及川彻这周末就要落地仙台。气象台的女主播笑容甜美地报道大雪将至时,你刚打包完及川的衣服。房间里堆了几个箱子,等及川回来你还要问他是寄到他的老家还是带回阿根廷。
上一次通话中被他察觉到你的欲言又止,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的脸凑到镜头前,笑嘻嘻地问你是不是准备了什么惊喜。
你很想说那不是惊喜大概是噩耗,面对那张脸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那就亲口告诉我吧。他在队友的呼唤中快速亲了一下摄像头,双手不停挥动直到你挂断电话。
不会死缠烂打问个究竟的男人,不会提前挂断转身就走的男人,不会让人难堪、无法对他说出讨厌的男人。
你准备和这个男人分手。
爱情真是碳酸饮料一样的东西啊。
撤掉他的东西后,空掉的地方就这样空着,因为你还没想好用什么来填补。及川的东西摞在玄关,等待送到未知的目的地。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阴起来,大雪预警也发到你的手机上,夜里大概就会开始落雪。
就连天气也在阻止他吗?
睡前你又打开和及川的聊天界面,对话结束在飞机滑行前。六个小时后他会在大阪转机,开机的时候他会期待什么呢?
手指动起来,打出一句话又清空,反反复复几次之后,你下定决心,按下了发送键。
[明天我有事要告诉你。]
未读。
关灯入睡。
思绪和未能说出口的话语如同片片雪花纷纷落下。
被雪覆盖的城市,好像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对你来说优质睡眠就是起床也不会觉得痛苦,你坐在床上愣神,闹钟的振动声比你晚一分钟醒来。
刚关掉闹钟,接着是电话。来自及川彻。
“我下飞机了,”似乎是因为长途飞行,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从前雀跃,“恭喜你没睡过头。”
“我是那种人吗。”
简短重复了时间地点,电话就挂断了。
好冷淡。你觉得奇怪,但想到昨天告诉他有话要说,也许他猜到了要分手的事。
总归是要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你下床走到窗前,一口气拉开窗帘,窗外的亮度让你睁不开眼。
大雪掩盖了所有东西。
“真亏能准时降落啊……”
时间足够你吃顿简单早饭,但还是算了,这种天气取托运行李会快一点也说不定。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一样了,是因为心态变化了吗?你来不及深究,在宽敞的衣柜里挑了件厚毛衣,上面在穿外套,脚下忙着换鞋,习惯性地伸手去拿钥匙却扑了个空。
“咦?”你转头看去,盛钥匙的小猫托盘不见踪影,“是一起收进他的东西里去了吗?回来再找吧,备用备用……我记得在这里……”
好在备用钥匙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没了吧啵酱的重量有点不太适应。
给车做好防滑准备,路上的雪也早已被清理,经过市区时堵了不到十分钟,很快又能畅通。
早间新闻还在继续播报这场大雪,虽然宫城已经算得上位于北部,但到了北海道那边似乎快要变成雪灾了。
把车停在停车场,开进来前正在降落的飞机应该就是及川搭乘的那一班。发送位置之后,你突然想在下车前问候一下住在北海道的朋友。
和这位朋友相识在去年的东京奥运会,她是阿根廷男排的粉丝,最喜欢的选手是首发的年轻主攻手,因为聊得来你还拜托及川帮忙要签名。
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全……点开联系人列表,你下意识地皱起眉,心里隐隐觉得哪里违和却始终抓不住原因。
没有。
搜索名字也显示不存在。
明明九月的时候还在和你分享漂洋过海拿到的新球衣,说要穿这个去看明年的OQT。
除此之外,失踪的还有一些身份微妙的人,而你和这些人的联系,中间隔了一个及川彻。
当时学织围巾认识的已经搬走的女大学生,及川住在你这里时想要和他一起打排球的邻居小弟弟,在阿根廷认识的花店老板,一起参加聚餐的那位主攻手的女朋友……甚至包括前几天还和你商量要给回国的及川开欢迎会的排球部OB们。
全部……消失了?
包裹住你的那层无形的膜好像突然从某处缺口破开,你终于想起为什么从起床就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放在桌上的合照不见了,洗手间镜子后面洗护用品变成了不熟悉的品牌,放在玄关的几箱及川的东西不翼而飞。
最重要的是,那个被当做“家”、被及川称为“安心的居留点”的地方,没有一件与排球与及川有关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大脑一片混乱,直到站在接机的人群中,你仍然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睡糊涂了也说不定?不小心删掉或者丢掉了,一定是因为最近工作忙昏头了吧?
来不及考虑太多疑似自己记忆出错的事,眼下重要的是提分手。
今天说吗,还是先让他休息几天?新年提这个会不会不太吉利?还是说最好在新年到来前翻篇,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相机比眼睛更快发现他。听到消息而来的记者比起赛季结束或是国际赛程时要少得多,采访大概也只是讲几句,毕竟是私人行程,公开活动只有小学的一日排球教室。
一切如你所想的那样进行,简单拍摄简单采访,一直到看不见记者的背影,及川才向你走来。
那双会溢出期待与幸福的眼睛此时却飘忽不定,没有热切的拥抱而是停在客套的社交距离,你抬到一半的胳膊只好尴尬收回。
“长途飞行辛苦了,”气氛怪得你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欢迎回来,小彻。”
及川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错愕,似乎是因为称呼,他那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表情实在不像演的:“怎么突然这么叫了?”
“不是一直这么叫吗?”你也搞不懂为什么要说这个,难道分手了就要叫“及川选手”吗?
“你喜欢就保留吧。”
他放弃深究,推着行李大喊想要吃牛舌想要吃寿司。考虑到他飞了这么久,飞机餐也不算什么美食,你接过他丢给你的话头说那先去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提这个大概会消化不良吧?
你坐在驾驶座上满脑子都是分手的事,等他放完行李拉开副驾的门,调整座椅系上安全带后,不知道哪里的勇气袭来,一直犹豫的话突然就被说了出来:“我们分手吧。”
同样没能反应过来的还有及川,他刚解锁屏幕点开青城排球部OB群,听到你的话“嗯”了一声,愣了一秒,又变成了疑问。
完全没打算现在就说啊!
你庆幸刚才没有发动引擎,不然现在早已一脚把及川送回关西机场了。
表面上面无表情,手却忍不住发抖。勇气突然被耗得一干二净,你不敢听他的回复。
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你不是那么想要分手,但是、但是……就这样继续下去到最后会不会变成一地鸡毛?你爱他,也不希望这份爱到最后变得破烂不堪。
“诶?你在说什么啊?”
果然是这个反应吗……你早已预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应对这一可能的办法也在计划之中,只是他后面的话让你的计划彻底哑火。
“我们什么时候……早上没睡醒吗,还是做了噩梦?”
你熟知及川撒谎的表情,也了解他心虚时的举止,最重要的是,他不会说出这种话。高中时面对大受欢迎的热烈场面也能轻易应对,不论男女老少都能做到滴水不漏,他应该明白这样说会给身为恋人的你带来多大的伤害。
但他却这样说出来了。
“你没在开玩笑?”
“什么玩笑?”他一脸困惑,“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吧。”
虽然他的表情像是还有话没说出口,但却是再自然不过地否定了恋爱关系。
如果不是他恶作剧闹过头,唯一的答案只能是,眼前的人不是及川彻,又或者正如他所说,你还在梦中。
“及川,”你久违地叫了他的姓氏,“你是假的吗?”
“是本物啊!你看我的黑眼圈,一半的航程都在气流颠簸根本睡不好啊!”虽然他对你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却也老老实实证明自己。
你伸出手去碰他的手腕,皮肤相贴的触感十分真实,又上移去捏他的脸,捏的时候用了点力听他发出痛呼,怎么看也不像假的。
那就只能是你还在梦里?
“小彻,下车。”
“为什么?”及川不解,但也听话地准备解安全带,“因为我说我们没在交往?这种事也该……”
你握紧方向盘,下定决心:“我要从梦里醒来。”
“啊?”
似乎察觉到你脸上的严肃,他重新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不放心地问你没事吧。
“你真的不下去吗?”你做了两下深呼吸缓解身体的僵硬,及川犹豫地点头,还想要再关心一句,下一秒就被后坐力按在座椅里。
如果这样能醒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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