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小彻依旧保持着平时的作息,你睁开眼时他早已晨练回来,冲过澡后正清清爽爽地用手撑着脑袋躺在你身边。
“早啊。”他的表情和平时不一样,但你一时分辨不出来。
“早……”你抬起手揉眼睛,后知后觉察觉到手指上的异物,“诶……?”
不是塑料瓶的防盗环,也不是罐装饮料的拉环,更不是他带回来的那束花里的某一株花茎。
是戒指,贴合你手指尺寸的、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低头给被戒指魅惑的你一个比以往更热烈的早安吻,轻轻蹭着你的鼻尖,话语像早上的阳光一样扑进你的脑海:“结婚吧?”
及川说的“采取行动”大概就是这个了吧。
你从床上坐起来,也许是梦的缘故,大脑启动缓慢,直到及川红着耳朵狼狈下床,你才慢吞吞爬起来,踩着地毯走到窗边。
“唰啦”一下,飞舞的冬日精灵登上窗外的舞台。
下雪了。
电视台的气象主播又在报道大雪将至了,也许这次真的要来。及川洗漱完后逃似的去准备早饭,留下你一个人对着不久前多出来的洗漱用品发呆。
没想过要买,毕竟不是那种关系,但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下意识地就放进了购物车。
如果就这样斩断他还没说出口的爱意,是不是就能改变两个人的结局了?
“抱歉,昨天给你添麻烦了。”及川戳着盘里的煎蛋,时不时抬眼观察你的表情。
你摇摇头,老实说因为他留下来反而做了那个梦,天平向[幸福]的一侧倾斜。爱情啊爱情,本来就有失公允。
对你而言早已习惯的事,对快要三十岁还是童贞的魔法师预备役及川来说却极有挑战性。即使现在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更上一层,但对于喜欢的人,没办法再戴上那副面具。
坐在对面的他看起来心事重重,你不喜欢他皱眉,从高中时就这样。
说到底,你还是那个自私的人,自私地希望他能够一直像你期待的那样,可以把你排在排球之后,却要时刻记得你的存在。哪怕愿意就这样度过十年,甚至下一个十年。
可他真的会一直不变吗?
“即使会说分手,”你放下筷子,看到同样没什么胃口的他也放下餐具,“错位的忙碌会让回应延迟,陪伴也只能隔着屏幕,信任危机、错过的共同生活,好不容易见面又尴尬疏离……就算是这样,即使走不到最后,你也……”
“就算是这样,就算走不到最后。”他重复着你的话:“也想让你幸福。”
你笑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落进味噌汤里。
“下次别做了,难喝。”
大晦日的前一天你终于踏上回家路,这下及川有足够的理由和你一直同路。没有因为你的默认得意,也没有因为你所说的现实退缩,是因为心里有所坚守,所以不管什么都无法撼动吗?
车窗外的雪花依旧冷清,预报中的大雪迟迟未到。也许是明天,也许不会再来。
“要是你回不去怎么办?”车厢空下来的时候,他突然这么问。
“那也没办法,”你抱紧手里的纸袋,“这样原来世界的及川彻不就永远达不到分手的真实了吗?”
“可是你面前的我也没办法告白了呀。”
及川摆出一副无奈表情。他明白你也明白,如果你真的留下,本来就是恋人身份的你,和早已怀着恋心的他几乎不需要什么形式就能够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出站的时候雪大了起来,让你想起那位法国人描述穿越的朋友的最后一天。
明明是无关的联想,却让你突然萌生出一种预感:及川刚才的假设只能是假设。
[让妻子重新爱上爱上自己……]
分手的念头被及川的心意抚平,而他也没有放弃。
[和一场大雪一同来到这个世界,又和大雪一起回到原来的世界……]
来到这里的那天晚上在下大雪,现在站外的雪已经不是进站时那样轻飘飘地随风流浪了。
现在只剩下[导火索]。
及川说他只来过你家一次,因为三年级时的期末考试面临小小危机,事关毕业和之后的出国,他只能硬着头皮恶补。排球部的OB绝对不会让他安稳学习,他只能来找作为朋友的“你”帮他补习。
“只是补习?”你眯起眼睛盯着他,百分百怀疑他目的不纯。
“当然还是想独处。”
是诚实的男人。
你如实夸赞,作为交换又向他分享他所不知道的事:“高中交往的时候你倒是经常送我回家,当然放学之后你也会去自主训练,有时候我会等你一起,有时候你会来敲我家的门然后我们去附近转转……”
“真好啊。”
他呼出的白气随着话尾消散在空中,视线落在飘着雪花的不远处。如果能够早点说出口的话,如果能够再主动一点的话,就不会是作为旁观者听你讲述这些事了吧?
“对了,”他想到什么事,求证似的看向你,“不知道你在另一个世界有没有做过,我去你家的那次,无意中发现被你扔在一边没织完的围巾……真不是故意的,因为你把它扔在桌子下面的箱子里,我的笔又正好滚进去了。”
你向他确认围巾的颜色,他讨好似的点点头。
“挺抱歉的,因为我家老姐以前也织过,还支配我给她扯毛线,所以我姑且也是有点经验在的……你说那不算?拜托,老姐那条围巾里可是有我一半功劳哎!
“那个时候我还蛮有自信,觉得自己还记得织法,所以就……擅自织了一点点,果然还是很难看。”
你想起那条别扭的分界线,原来那不是“你”的技艺生疏,而是幕后真凶另有他人。
把你送到门口,刚才还念叨自己有的是你不知道的事的及川气势又弱了下来,支支吾吾想再找别的话题继续,又不想你光站在门口吹风,最后下定决心替你拍掉肩上的雪,拒绝了你让他进去喝杯茶的邀约,只留下背影给你。
好歹也说个再见嘛。你关上门,把大雪关在门外。
不管在哪个世界,家里人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这边对你的感情生活有点着急,明里暗里试探你有没有相中的对象。
很快就要有了。你把这句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就当是回答了。
时间还不算晚,但因为大雪,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躺在床上能听到窗外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你翻了个身,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来自及川。
[这雪跟我回国那天差不多大啊,再这么下下去,明天就见不到你了。]
及川彻是撒娇的好手,岩泉曾经一板一眼地给你讲解他的诡计,每次你都正义凛然点头回应他“请组织放心我一定不会中计”,等真的到了实践,岩泉教的东西又被你忘了个干净。
你对着漂亮男人说不出狠话,只能看着那张扮可怜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讨好似的碰碰你的唇,眼巴巴地说“我知道错了”。
误会矛盾早就说清楚了,你赌气继续不理他,他明白你的小心思才会这样得寸进尺像小狗一样蹭着你。
[明天就见不到你了。]
光是看到文字就已经能想象出他的语气,虽然这十年间及川和“你”保持着联系,但仅仅是暧昧等级并没有确定关系,他也不好光明正大地耍无赖。
现在吗?
即使身边的及川是唤起迷路的你的那一个,但这累积的爱意是你和另一个他一点点存留下来的。就算你动了分手的念头,就算想要就此了断,可是真的下得去手吗?
在感情的事上,你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同样的,它也没有背叛过你的信任。
这一次你也想继续相信。
[你有围巾吗?]
发送出去的瞬间就变为已读,他先是回复了一句[有],很快又补上一句:[不,没有,留在阿根廷的房间里了。]
你笑了一下,这人真是狡猾。
[现在要见面吗?在雪大到出不了门之前。]
[好!]
你只能帮到这里了。带回来的纸袋还放在桌上,没能送出去的,就让它在今天签收吧。
[我有事要告诉你。]
出门前你犹豫要不要带伞,虽然身上穿的外套有帽子,思来想去还是给及川做个人情。
雪粒落在伞面上嚓嚓响,走到一半的时候你握住伞柄转起伞来,堆积的雪花一整块落下。
便利店还有客人光顾,隔着门只能看见关东煮升腾的热气。
待会儿回来的时候让他请客好了。
白天扫出的路,到了晚上再次被雪覆盖,也许是天黑之后很少再有人出门的缘故,没被踩过的积雪走起来稳稳当当。
不知道回去的话是在哪个时间点,这个故事绝对要和小彻分享,还能趁机嘲笑他如果不是你主动那他暗恋十年都没结果。
前几天和及川路过仙台博物馆的时候收到了宣传页,正月里似乎要举办有意思的展,如果回去也有的话就叫上小彻一起吧。
如果……如果不是及川说的那样呢?如果小彻和那时的你抱有同样的想法呢?
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脚印。
你踩在那个人的脚印上,一步一步来到他的身边。
每次看到及川的身影你都有些恍惚,产生一种也许那些人生都是梦的错觉。不过本来他和小彻就是同一个人。
“要去暖和的地方说吗?”他从高领外套里露出整张脸,便利店招牌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发丝间的雪花亮闪闪的。
你摇摇头。他选的位置的确不错,有便利店和自动贩卖机打光,同时也处在背风侧,甚至,还有长椅可以坐。
他站在那里,和十八岁时说出了同样的话:“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像那时一样,耐心地等你回答。
“有话要说,”你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也有东西要给你,不过不是由我来。”
及川听懂了你的言外之意,向你走了两步,分不清脸上是落寞还是释怀:“原来这就要走了吗?那,要说的话是什么呢?”
雪花落在他的发丝和睫毛上。也许他并不是那个十八岁的高中生,没有和你经历过热恋和疲倦,也许他一直在等你这句话。
要和眼前的人说的、要和原来世界线的恋人说的,即使一开始有所不同,但在眼下已经是同样的话语了。
“我果然还是喜欢及川彻。我不想和你分手。”
同样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你,在渐渐密集的雪花中被他抱进怀里。
“我也是,喜欢你,不管在哪个世界我都会喜欢你,我会对每一个你都这样说。”
身体开始变得不属于自己了,自下而上的知觉像要随着纷飞的雪花飞向夜空。你能做的只是抱紧他,对他说“谢谢你”,对他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连双手也开始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在这副躯体的五感彻底化作飞舞的雪花之前,你听到来自及川的最后的话语。
“谢谢你在今年的最后几天来到我身边。还有,我爱你,另一个我也是。”
天亮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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