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通过考验的明锐星正式成为归墟剑派中的内门弟子。
归墟剑派内的弟子也不少，平日在宗门弟子除去练剑习武之外，还需要上早课，门规要求门内弟子熟读门派心法、剑谱以及本门派历史等等，这也需要弟子学会识字读书的——在这一点上，其实与山下的学堂相差不了多少。
明锐星的娘亲对此倒是颇为赞赏，明锐星在山下私塾时总定不下心来，时常要被她拿棍棒压着才肯乖乖就范，这会儿倒好，他自己去山上寻到了去处。
此事对明锐星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光知道大侠武功盖世刀剑在手闯荡江湖，可没听说过哪家大侠还要读书写字的。
不过，不管他对读书写字这件事情有多抗拒，最终还是接受了他要成为大侠就必须熟读并默写那一堆垒起来比现在的他还要高许多许多的门内弟子必修心经这件事情。
他生性活泼，又是直接通过门内弟子闻之色变的穆辞的考验才拜入的门派，名声在门内弟子中不可谓不响亮。许多弟子早在之前那一个月里就已经和他熟稔起来，明锐星正式上山后，更是和他们玩得不分你我，很快便乐不思蜀，完全把刚开始知道要上早课的郁闷抛之脑后，
明锐星晚上也是和其他弟子一般在山上弟子宿处歇息。
众弟子中，年纪最大的是也不过十二岁的戚常念，最小的弟子有两个，一是明锐星，另外一位是女弟子，名叫莫忆铃，也是内门弟子，和明锐星同龄，不过入门比明锐星早些，因而算是明锐星的师姐。
练武的小孩本就比一般孩童要更加活泼好动，他们凑在一起，自然也安分不到哪儿去。
负责巡逻弟子晚休纪律的长老一走开，一群弟子立刻就又重新点起蜡烛，继续讲起在宗门内代代流传的十大轶事怪闻。
通俗点讲，就是聚众说些鬼故事。
明锐星和莫忆铃两个内门弟子本是和戚常念、秋梧桐以及段景住在另外一边的院子里的，此时也偷摸着过来听人讲鬼故事。
有弟子劝道：“师弟、师妹，今夜的话题对你们两个有些许不宜啊。”
“你们俩可别被吓着了，待会不敢回院子。”
越被说自己做不到，就越想证明自己做得到。
“师兄，你们可小瞧我啦，”明锐星拍着胸脯保证道，“我明锐星并非胆小鼠辈。”
莫忆铃能和明锐星玩到一块去，同样也是十分好动的性子，跟着保证：“小星不怕的话，我这个当师姐的也不会怕。”
“好，算你们有胆魄，”领头的师兄森森一笑，“那我们便开始罢！”
烛火被风吹动，屋内的影子跟着晃动，仿佛看不见的魑魅魍魉掠过，令人心头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
弟子中有人“咕咚”地咽了咽口水。
“这也是我小时候从已经下山的某位师叔口中得知的。”
“传说祖师爷在外方山上开宗立派之前，此地曾是一处匪窝，这里的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许多路过山下的人都被抓上来，不仅财物被抢掠一空，就连他们自己，也会被丧心病狂的匪贼丢到热锅里煎煮，再被一一分吃。”
“祖师爷怜悯他们无辜惨死，后来有请江湖道士为他们超度，可惜他们死得太惨了，近百年来游魂依然不肯离去，每每到夜晚便在山上游荡，嘴里反复念叨——”
他突然凑近听得紧张的弟子们，被火光映得扭曲的一张脸放大，不仅如此，他还把眼睛上翻露出眼白，吊长了舌头，真的如同地狱中爬出索命的恶鬼一般：“——我死得好惨呐！”
“啊啊啊啊啊啊——！！”
他这一招果真把众人吓得失色乱叫起来，一时竟忘了会被巡逻的长老发现。
恰逢此时，外面望风的弟子也喊道：“不好啦！长老又走回来了！快藏好！”
顷刻间，房间内乱成一团，想回到床上的弟子撞到惊魂未定的弟子，屋内太暗，他们看不清谁是谁，刚才的故事太具有冲击性，一时之间草木皆兵，以为真的有鬼混了进来。
叫嚷声简直要把房顶给掀飞。
这种情况下，还有弟子留有几分理智记得给明锐星和莫忆铃开窗，让他们从窗户出去，赶回小院。
毕竟要被抓到了，小师弟小师妹也是要被罚的。
明锐星和莫忆铃其实也被吓木了，两人只凭着本能往院子赶。
天上挂着的弦月惨白，有风吹过，细细密密的凉意爬满脊背，偏偏中间那段路树影招摇，周围的影子浓黑而密，好像庞大扭曲的可怖怪物，似乎下一秒就要长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噬，再加之风吹过时的簌簌响声，更像是进食前的阴笑。
“师……师姐，”明锐星的声音发抖，“你还在吗？”
“在，在，小星，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啊。”莫忆铃努力稳住声音。
“对，对，我们很快就……”
“咔哒。”
一声脆响终于把他们吓得炸毛，仿佛和刚才师兄那一句“我死得好惨”重叠在了一块儿。
明锐星和莫忆铃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见相同的惊惧：“是，是是是，是，是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都不敢回头看，闭着眼睛闷头往院子冲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
明锐星到底是没有莫忆铃对路来得熟悉，闭上眼睛没一会，连自己跑岔道了也没有发现，只是跟无头苍蝇似的，一个劲儿往前跑，祈求自己能赶紧跑到院子。
还没跑回院子里去，倒撞到个人，他太瘦小，自己还反过来踉跄倒退几步，往回跌坐在地上。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他还是不敢睁开眼睛看自己撞到了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邪鬼怪破！”
“破！”
正巡逻后山，被冒出来的明锐星猛然撞上的穆辞无语看着他的怪异行径：“……你在做什么。”
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冷那么不近人情那么讨人厌，但和会吃人的鬼比起来，穆辞显然没那么令明锐星害怕，他飞扑过去抱住了穆辞，黏着穆辞。
为防他脸着地又闹出更大的动静，穆辞没躲开，被他抱个正着，只是沉着脸说：“放手。”
明锐星疯狂摇头：“不放不放。”
“这里有鬼，放手我会死的！”
“……没有鬼。”
“有鬼！我看见了！莫师姐也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比你还可怕的鬼！”
穆辞：“……”
“我不管，你要帮我。”
“你放手。”
“我才不要！我一放手你肯定就会甩下我走了，才不会管我的死活！你就是这种冷血的人！”
听了他后半截话，穆辞的声音更冷：“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明锐星抬头，月光下覆着泪的眼瞳闪着光亮，他瘪瘪嘴，不情不愿地说：“求求你……”
“求求你了，穆辞。”
虽然拜了师，修习剑术时穆辞是明锐星的师父，但在这之外，他对穆辞的态度始终没转变过来，而穆辞也从来没打算纠正他的态度，像明锐星爱怎样就怎样的意思。
于是在整个门派里，敢直呼穆辞大名的小辈，就只有作为他徒弟的明锐星。
“你抱着我回去好不好？”他是真的被吓怕了，脸上还有泪痕，害怕的神情令小孩那张讨喜的、团子一般的脸蛋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柔软可怜。
穆辞的唇抿了抿。
就这样僵持一会儿，他才弯下身去将明锐星抱起来，明锐星迅速地伸手揽住他，很亲昵地将脸紧贴在他的肩上。
穆辞没被人这样贴过，不由得一僵，眉头皱得更深：“你……”
明锐星当然知道穆辞不会喜欢自己这样，但他怕得要死，完全把穆辞当做了水中浮木，反而抱得更紧。
一副天塌下来都绝对不肯撒手的架势。
算了。
看在他还发抖的份上，穆辞到底没把他甩下去。
明锐星平时不管和谁呆在一块都能跟放炮弹似的说一连串话，就是碰上穆辞这种他说十句穆辞都不会回他一个字的类型，他也能自顾自地说个不停，今夜倒消停了，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差不多到内门弟子住的院子时，正碰上个提着灯笼的人。
“师叔？”戚常念见来人是穆辞，原本焦急的表情多了几分诧异。
再定睛一看，看到被他抱着的明锐星，他松了口气，“原来师弟是和师叔在一起。”
穆辞没打算和他解释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经过，摇了摇明锐星，“下来。”
明锐星没回话，只是软绵绵地侧了侧脸，被他这一晃，险些从他肩上滑下去。
借着灯笼的光，穆辞看见他平静的神情。
——明锐星睡着了。
戚常念也看见了，一只手拿稳灯笼，做出要接住他的姿势，“师叔，我抱他回去便好。”
穆辞不做声，把明锐星移到他怀里。
一晚上惊惧过度地又跑又叫，大概是累得很，明锐星睡得很沉，半点也没有被弄醒，换了个人抱他，也只是用脸蹭蹭戚常念的肩头，像是在找睡得舒服的位置。
“糖葫芦……”两个人听见他小声嘀咕，在说梦话。
“告诉他，”穆辞走之前对戚常念说，“明日挥剑一百，作为违反门规的处罚。”
明锐星明日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想必接近万念俱灰，戚常念能料想到他的表情会是如何的生无可恋，不过还是应下：“是。”
大不了他陪着师弟一起做吧。他想道。
又卡住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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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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