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川,来得正好。”云宗主热络起身,向霁川走去。
霁川却是抬手送出混元幡,略带敬意地退至一旁,并未多言,好在清芷仙人过去和他低声说了几句,才不会显得场面场面太过尴尬。
云宗主一个华丽转身面朝云岚,朗声道:“小岚,看好了。”
随着混元幡轻点地面,眼前万像由实化虚,徐徐回归阴阳五行的本元之像。
他挥动幡旗,便将方圆百里地脉中的阴阳五行之气尽数掌控,织成成一道天然的护山大阵,亦可随心将此间地势打散重组。
云宗主欣慰笑着:“天渺宗日渐式微,此番化大地为己用,便再无人能犯此地。”
云岚想起与霁川第一次见面,是与这大差不差的方式。不同的是,如今的地脉中多了一层死气,均匀无比地笼罩在整个山间。
她看向石壁高台上,岩花依旧开着,而萧衡的道袍空荡荡,宛如凝固了一般,端立于岩花之上。
萧衡的□□凡身不见了。
好新奇的功法。
云岚很少出天渺宗,但也自认阅书无数。
世上升仙成神的大道有两条,阴极之下的冥界地府,和阳极之上的九重天。
可萧衡又与书本中的寻常鬼仙有所不同。
瞧他的样子应该是以□□化山石,精魂归地脉,再以混元幡做为与萧衡连接的媒介,便有了这效果。
云宗主在这时递来混元幡,“小岚,你且来试试。”
云岚接过时悄悄看了一眼角落,霁川在阴影中朝她眨了眨眼睛,又快速垂下眉眼,置身事外。
“握紧一些。”她被云宗主出声唤回思绪,
“你天生只占个灵脉自通,如今九重天是如何看待我等凡人的,你也看到了,而以此幡引气入体,你修到极境亦是指日可待,届时我才算真的继有人呐。”
而天渺宗宗主之位向来是能者当之,云宗主是真的怕她活不到够格的的那一天。
绝世天才被称为无漏之体,天生灵脉自通,灵台自开,大多二三十岁便可身蹬渡劫飞升之列。
像云岚这种只占了个灵脉自通的,被戏称为全漏之体。灵气像水一样哗哗流过灵脉,却一滴也无法积累,她能当个灵台晚开、修炼迟缓的半个废材,在旁人看来已经算是走运了。
思及此,云岚倏然看向角落里的霁川——
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都是萧衡的孩子,也都是全漏之体。
为什么他能置身事外,我却被推着往前?
她的目光灼热而又直白,空气瞬间静默。
霁川抬起头来,眼尾微扬,任她打量。
若说霁川的眼中装着的是深山新雨,那么云岚这一双上扬的狐狸眼则映满少女心性,明艳张扬。
霁川嘴唇偏薄,云岚嘴唇偏厚,霁川的中庭也比云岚的长了些,鼻子、眉型、脸型….云岚翻来覆去的看着,只有眉眼间的一点柔蕴之态,是她们面容上的唯一共通之处。
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可不止于这样。
云岚握紧混元幡,石室内瞬间涌起凛冽长风,整山的灵气因她叫嚣。
把一个和她一样的全漏之体养在山中,最后搞出这么个玩意来,他能是什么。
当然是试验品啊。
云宗主不恼不怒,也没有燃气护体真气,**裸地站在那里将她打量。
她今天还能反了不成?
剑拔弩张间,一声轻叹陡然穿过,门扉开合,清芷仙人走了。
“霁川,你出去看看清芷仙人。”云宗主道。
霁川往后靠去,“您二老对这如此熟悉,能有什么事。”
云岚看着他只觉心情复杂,她将周身灵气收敛,连措辞也委婉了些:
“按照我方才的估算,地脉中的灵力,我若每日取五成,十年方可飞升,可上至修士需灵力修行,下至一草一木皆依赖灵力生长,我若踩着他们成仙,十年后的天渺宗又该是何种景象?”
“凡事都会有先例。”云宗主面色坦荡:
“这不过一些玄门百家都在探索的鬼道,若我们不能走在玄门百家之前,就只能被玄门百家踩在脚下。”
“在人界是万人之下,还做梦能身登天上仙不成?”
“您想让我当宗主,又是为了什么?因为我是萧衡的女儿?因为你觉得亏欠?”
“还是因为。”她朗声问道:“你们发现全漏之体在此阵法中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是又如何?”云宗主问她:
“我们给你资源、身份、地位,何时让你受过一丝委屈?没有这些,你谈什么权利和自由?”
“可是父亲,我翻阅历任渡劫者姓名时曾见过萧衡之名,听闻他年少时,打马观花看尽风月,如今为何愿意永生永世留在苍梧峰,我不知道,我也不必知道。”
“毕竟我还这么年轻,还有机会走出一条道来。”
云岚扬起眉眼,石室昏暗,掩盖不住她身上的星纱散出皎皎幽白。
“我或许该感谢你们,没让我成为活在苍梧峰里的人,可我是要继续活着的人,我有自己期望的样子。”
说完,少女信手一挥,混元幡往云宗主脚边碌碌滚去。
霁川神色晦暗,她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好。”云宗主不怒反笑,有少年心气是好事,磨磨就没了。
他如一个为普通父亲,弯下腰去捡起混元幡,走向霁川:
“她的话,你也听到了。”
“你是师兄的弟子,看来这混元幡,得继续留在你手中了。”
云岚瞳孔一颤。
这是要霁川继续留在苍梧峰的意思。
云宗主不怕霁川有了此幡后揭竿起义,萧衡的神识留在山中,他和混元幡本就是互相牵制的关系。
云岚看不清霁川的面容,霁川伸手接过,云宗主挥袖离开,没再回头。
方才还在能言善辩的云岚,却在这时被扼住了喉咙。
这确实原本就该是属于她的人生。
更不提人没挖到,还有可能又被霁川恨上一笔。
云岚:他还不如真是我哥呢。
霁川直直看来,眉眼微扬,是难得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怎么笑得出来的?
云岚被看得浑身不舒服:我愧疚他很开心?
她忍不住开口问:“看着我干什么?”
霁川说:“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云岚问:“他们知道吗?”
她们见面的秘密。
那时云岚五岁,听说苍梧峰里可能有个合适人选,她当即去问了云宗主。
萧衡决心研究此法后,长痛不如短痛,便决心不见自己唯一的孩子。云宗主只好对云岚说‘你自己想办法’,而后背地里哦已勒令所有弟子不能帮她。
那时正巧遇上云岚选人之事四处碰壁,又迟迟无法打开灵台,修炼御剑,好像她真的是什么事都办不了的废物。
云岚当即去法器库‘借来’交通工具入云帆。
苍梧峰满山都是阵法,凡有活人踏入霁川都会收到提示,霁川就这样在大半夜的被吵醒了。
那时萧衡叮嘱他,还是个孩子,别伤到。
霁川便借着堂屋里的沙盘,在山洞都吹起阴风,装鬼吓她。
不曾想云岚是实打实的犟种。
她一步一迟疑地问着:“喂,有人吗?”
无人回应,她又问:“有鬼吗?”
霁川将一阵更来势凶猛的阴风呼到脸上。
云岚却觉得:这跟回应她的话似的。
而且没有直接出手伤人,说明对方在顾虑。
于是,云岚毅然提起裙摆,踏步向前。
在山洞另一头的霁川额头突突跳着,他干脆搅乱沙盘布局,山内洞道顺势而变。
象征着云岚的光点在沙盘中穿梭。
死不了就行。
云岚只觉阴风忽如流水,奔腾不息,将她裹挟着去往远方。
可眼前景象明明毫无变化。
她伸手触碰,什么也没有,试着闭目运气,灵脉中灵气涤荡一周,回归天地。
此方天地间的所有灵气中的阴阳五行豁然清晰。
再次伸手,灵气在她的指尖缓缓流淌、凝聚,将她包裹着,与天地相接,不分彼此。
她顺着感知往深处探去,看尽山洞内地势千变万化、禁制法阵,也看见了山道尽头的小院树影,玄木案桌前,沙盘中的光点熄灭了,霁川眼中却绽放出了异彩。
他问:“你不困吗?”
云岚倏然一笑,直到身心舒畅方才停下。
因为她成功见到了他,所以不是不会御剑就什么事也办不了的废物。
有很多人闯过苍梧峰的满山阵法,唯有她,纯粹着只为自己明亮。
霁川说:“据父亲的研究,全漏之体可与天地相接,这意味着身体对气的承受没有上限,所以能承受混元幡调动的大量灵力。”
那就是别的都不知道了。
霁川问:“你何时离开?”
云岚答:“琢光学院五日后开学,我必须得去那里走上一趟。”
琢光山位于中部翼洲,依建木中心而起。
建木上接镇岁二星,下及地脉本源,贯穿天地连接三界,所有探寻极道之人都会来此朝圣。
霁川又回到了那副淡淡的神情,应了一声“好”后,就抱着混元幡转身离去。
如风似雪,越走越远。
“霁川!”
云岚在他身后大声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过,如果你想离开苍梧峰,却不知道要去哪,可以且来我这里,直到你有想去的地方再离开。”
“你永远恨我也好,就算是要把那混元幡折了,这句话也永远有效。”
混元幡上,银铃撞碎了风声,
他说:“我都知道。”
她们谁都没有点破真相。
镇星—土星
岁星—木星
和天干地支有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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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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