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然在午休快要结束的时候接到了他爸爸的电话。
彼时伦敦的天还未大亮,布兰登先生裹着晨袍接过保姆递来的咖啡。
电话接通后为了安抚庄然和表达感情先pumpkin,cutie patootie,little pie的一通喊,甜腻程度和庄女士有得一拼。
庄然小小羞恼,觉得自己有一点点缺乏阳刚的男子气概就是因为从小被这么对待,遂第无数次抗议:“能不能别再这么喊我了。”
小南瓜派什么的和他的年龄已经完全不符了。
“好吧,sweetie,我听你妈妈说你谈恋爱了?”
昨天下午,刚度假结束回到伦敦的布兰登接到前妻的电话,前妻在电话里告诉了他这个让人又喜又忧的消息,并提醒他不要立即给庄然打过去:“他困了,要睡觉了,你不要吵醒他。”
这让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是‘快要’谈恋爱了,”庄然坐在工位上拿手掩着嘴小声纠正道,“而且我已经二十六岁了,现在谈恋爱已经很晚了。”
“我知道,但是……”和庄女士恨不得要把户口查清楚不一样,布兰登先问,“帅不帅?”
庄然抿唇,有点扭捏又有点雀跃:“嗯。”
“好吧,”布兰登稍感安慰,帅的总比丑的好,又偷偷把锅甩给前妻,“你妈妈给我打电话,很开心又很担心。”
“我知道……”庄然说。
布兰登恳切道:“宝贝,注意安全好吗?让你的小男朋友在邀请你出去彻夜不归地约会前提供一下他的体检报告,并且一定要盯着他使用安全……”
“爸爸——”庄然羞恼地打断,“我知道,而且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还太早了……”
布兰登毫不信任地叹气:“相信我,不会的。”
但他甚至都还没能和严寰亲上嘴。
庄然因此生出一些非常超过的联想,脸都变烫。
布兰登还想找他要照片看。
可他自己都没有严寰的照片。
“反正就是很好,我很喜欢他,就只想和他谈恋爱。”到最后,庄然羞赧又认真地小声说,“换成别的人,你和我说刚才那些话,我会吐出来的。”
“而且我不要再讲了,我要上班了。”
半辈子不知上班为何物,靠着股份和信托潇洒人生的布兰登先生对自己努力上进坚持上班的儿子感到心疼又骄傲。
他的儿子,他在这世界上的珍宝,漂亮又单纯,优雅又聪明。
好吧,还有那么一点点无伤大雅的骄纵。
他自己的妈妈是中国人,是他父亲的第三任老婆,并且不是最后一任。
从小到大,他同父的兄弟姐妹多到可以组建一支家族橄榄球队。
所以在和前妻离婚后,布兰登自我认为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结扎——既然他不能给庄然一个完整的家,起码可以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和全部的父爱都给他。
所以,到底是谁蛊惑了他的儿子,他的pumpkin,cutie patootie,little pie?
年方五十且仍旧风流倜傥的布兰登先生在伦敦有雾的清晨感到一丝空巢老人般的失落与感伤。
而严寰对这些浑然不知,实际上周一这一天他只做了两件要紧的事——工作,还有和庄然发消息。
对他而言,后面一件要比前一件有难度的多。
他一整天都把手机带在身上。
工作时放在水杯旁边,吃饭时放在餐盘旁边,午休时在健身房跑步也放在器材上,甚至在他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把手机揣进口袋。
这样他能确保在庄然发来消息的时候足够快的回复他。
而他自己完全摸不准应该在什么时候主动给庄然发去消息,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临近中午,他走到茶水间重新泡一杯茶的时候又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可犹豫几秒还是没有发出去。
和早上一样的茶包,应该会有点无聊。
庄然上班大概也很忙,在早上简短的对话后,他只在去开会的途中和午休的间隙给严寰发了两条消息。
【我要去开会了,希望能在午休前结束,我不想去食堂吃冷掉的饭,而且最后去打的菜都好油。】
但会议还是超时了,因为两个小时后,庄然拍了一张餐厅的照片。
很明亮的落地窗和木质餐桌椅,照片里深秋的阳光明媚,严寰认出了左下角那一截纤细的脚踝。
【会议还是超时了吗?】他问。
庄然发一个郁闷的emoji:【所以我来外面吃。】
【你一个人吗?】
【本来是和同事一起,但快出门时她被叫走了,还留在会议室里。】
严寰因为那个“她”字感到一点令人羞愧的安慰。
【那很不容易。】他脑袋混乱地打字。
【所以我给她外带。】
【那你也很不容易。】严寰坐在工位上沮丧地抓住牛仔裤,因为自己的不善言辞。
可庄然意外的对他不知所云的回答很满意,发来一个不停点头的“嗯嗯”小表情。
不知道是狗还是熊的生物在手机里昂着头叉着腰。
几分钟后他又发来自己的午饭。
一盘无花果藜麦沙拉和一份焦糖黄油可丽饼。
严寰连忙也把相册里自己的午饭照片发过去。
中午在食堂吃饭,他吃之前先拿手机拍照,还引得同桌的同事笑话,他当时只笑了笑没作声。
【你们的食堂比我们的好。】庄然说。
等了一上午,严寰十分想再和他聊点什么,但他看一眼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半,于是回复道:【先吃饭好吗?一点半了,你肯定很饿了。】
发出去后又有些忐忑,害怕让庄然误解这是他不想再继续聊下去的信号。
还好庄然没有,只是说:【好吧,我是真的饿了。】
但其实他也没有吃多少,他在拿到给同事外带的食物后拍了张照片,严寰看见后面的餐桌上,两个盘子里都还剩下大半的食物,唯一空了的只有旁边装柠檬水的水杯。
【你只吃这么一点吗?】他忍不住道,一时也顾及不上这样放大对方发来的每张图片仔细看细节会不会有点太变态。
【我吃得很饱了,他们家每道菜的分量都很多。】庄然说。
【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要浪费的,我就是想都尝一尝,我一个人来吃,又没有人可以分享。】
严寰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工作时的超强觉察力和捕捉信息的能力。
【明天中午我来找你吃午饭好吗?】
他在发送的同时吞咽了一下。
在知道庄然在银行上班后,他就在手机上搜索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从园区到庄然那里并不算远,坐地铁大半个小时,但如果是和庄然吃午饭,他完全可以打车来回。
【我想答应,可快到年底特别忙,每天开会,我都不知道明天几点才能吃上午饭。】
过了很长时间庄然才这样回复。明明只是文字,但严寰却好像能听到对方委屈巴巴的声音,就像昨天晚上在电梯间里抱怨他只知道低头喝水一样。
那让他在感到遗憾的同时没忍住笑了笑,又因为庄然的前四个字感到无法抑制的欣喜。
他低下头,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一口茶,忘了是刚接的热水,被烫到长吸一口气。
【那周末你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好吗?】他抿着有点痛的舌尖打字,中途两度按错拼音字母,不得不删掉重新输入。
聊天页面上一度没有动静,那让严寰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心神不宁。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了,且忍不住开始在等待中怀疑,自己这样笨拙又局促,庄然还愿意和他保持联系多久。
而庄然很快把他从自我怀疑中拉了出来。
【严寰。】
【嗯?】
【你是在邀请我约会吗?】
【是。】严寰无比紧张,已经感受不到舌尖的疼痛。
而庄然的回复几乎不超过一秒:【好啊,我答应了。】
那之后这周的工作日在严寰心里排成了十分明确的五天。
周末和庄然的约会几乎就像是吊在他面前的胡萝卜。
考虑到庄然昨天在吃晚餐时发消息说“阿姨又做了胡萝卜,我不太爱吃,她就切成胡萝卜花引诱我吃”,严寰决定换成红苹果,这让他整个礼拜都在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但其实时间也并不难熬。
让严寰用他工科生匮乏的想象力来形容的话,庄然就像是个两侧支着小耳朵的黄色铜锅里正在熬煮的糖浆,他只是站在旁边看着里面咕嘟咕嘟冒着的泡泡就已经幸福得快要晕倒。
他在周一的晚上和庄然说过晚安,又在周二的早上给庄然道了早安,并记住庄然的话,发过去他的早餐照片。
庄然依旧是在离九点还有一刻钟的时候回复他。
还是昨天早上的那家咖啡店,还是昨天照片里的那个角度,今天的玻璃窗也被擦得很干净,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亮得映出人影。
严寰先动手指保存下这张照片,然后才点开,放大,拖到他真正在乎的那个角落。
三分钟后手机又响一声。
【我买好早餐了,昨天吃三明治,今天吃乳酪面包。】
五天,严寰的手机里多出一个专属相册。
相册里的每一张照片他都反复看过不下二十次。
在庄然没时间和他聊天的时候,早晚高峰的地铁、午休时在茶水间泡茶泡咖啡的空隙、晚上和庄然道过晚安后直至他关灯入睡前那短短的几分钟,或者就只是在他想到庄然的时候。
他就会点进相册,把那些照片点开,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是真的走进了庄然的生活之中。
到周五晚上的时候相册里已经存进二十八张照片。
每天的早餐、午餐、晚餐、庄然随手拍的自己工位上的小摆件,或者是在晚高峰堵车时兴起拍的路边风景……
当然,还有每天早晨严寰会准时收到的,一天里的第一张照片。
一样的咖啡馆,一样的玻璃窗,一样的餐桌椅和角落里的大型绿植,不一样的只有窗外的天气和玻璃上映出的庄然的影子。
就好像是什么专属的换装小游戏,庄然就是里面会打扮自己的主角人物。
严寰也曾想过要参与进来成为游戏的一部分,但每次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没什么差别并且经常会重复的运动鞋、牛仔裤和毛衣外套,就又会打消这个想法。
他很确定五天来庄然身上没有一件衣物重复过,而其中的任何一件大概都能抵得上他一个季度甚至半年在购置衣服上花的钱。
那让严寰在闲暇的时候开始浏览一些从前根本不会点开的购物页面,也认真向身边在穿衣服方面有所研究的同事取过经,想着要不要给自己添置一些更体面或者就只是更贵一点的衣服。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觉得干净得体就好,他实在没看出价格多出一个甚至两个零的衣服和他衣柜里的那些有什么很大的不同。
但他还是在备忘录里记下了同事推荐给他的那几个牌子,想着以后也许可以买给庄然当作礼物。
也许他能够有机会以另一种方式参与到这个专属的换装小游戏中?他在心里暗自期待地想。
今天也和大家见面了。
感谢,鞠躬。
写这几章的时候莫名觉得好幸福…
终于要写到甜甜的约会了,明天也期待和大家见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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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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