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明令禁止私下的虫口贩卖，尤其严厉打击在公共场所，如路边，展示或售卖雌虫/亚雌的行为。这项规定源于上个世纪混乱状态下，管理制度不健全引发的严峻后果。
于是佩雷格林就在这图书馆的三层角落里，默默地坐了五天。
顾客中真正对他感兴趣的虫并不多，来和他搭话的摊主却不少。有时候他会请求别的摊主替他在楼下借一本书，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报出书名和索书号，他很好奇D区的图书馆有着怎样的存书。
在看完《星河漂流者手记》和《古代虫族演变史》之后，他等到了需要等待的虫。
需要走的程序并不复杂。
负责交易的是管理局一位面容冷峻的工雌，大概也是退役之后转业。电子协议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各种条款，无非是关于佩雷格林的所有权归属和债务偿还。亚德里斯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便拿起电子笔，在指定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公民序列号。
SD-7383839。
在此过程中，佩雷格林一直很安静地站在旁边。
就算是作为雌奴，也好过去繁育所。
交易完成后，亚德里斯接过工雌递来的东西，一份是佩雷格林的所有权转移的凭证。另一份让亚德里斯感觉有些烫手，那是个金属质地的项圈，外面包裹了皮革，作为雌奴的标志。
而工雌转向佩雷格林，话说到最后柔和了些。
“你的债务已由新的所有者全额承担，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
“...祝你开始新生活，一切顺利。”
于是，那张略显瘦削的脸庞终于展露出一点淡薄的喜悦。
亚德里斯将这些凭证收起，然后转身步出了管理局。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佩雷格林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了一下。
雄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佩雷格林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等走倒了旁边的拐角处，亚德里斯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将手中的文件和项圈递给了佩雷格林，轻声说道：
“这些还给你，七天之后我们来这里解除绑定。”
“那个装饰...你留着或者销毁都可以，但是最好不要随便扔掉，可能会被捡走。”
佩雷格林就很乖巧地点头。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微微低头，将项圈捏握在掌心里。
根据亚德里斯管理局看到的条约，七天之内，如果他没有使用项圈绑定佩雷格林，他可以再次来到这里，申请恢复佩雷格林的自由身份。这个条款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并不显眼，但他却觉得这仿佛是最重要的一条。
对于索祺，不知道是否能够按照这样的操作实施。
亚德里斯至今想起来，依然有些荒诞的不真实感。但是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条触手穿过他的感觉，冰凉黏腻，却又奇异地感觉亲切。指令渗入他的意识深处，将抗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满足的平静。
或许还有对于支配的欣喜。
和那条白色的触腕不同，在面对【辰启】的时候，他的精神体完全无法战斗，只能隐藏。
亚德里斯思索着，忽然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金色。
等等...
——索祺？
金发的记录员拖着行李箱，步履匆匆，轮子似乎是坏了，在地面上发出稍微有些响的摩擦声。他抿了抿唇，转为把箱子提起来走，动作间带着几分焦躁。
而就是这个动作，让他看见了亚德里斯，以及亚德里斯身后的佩雷格林。
白面团跳出来趴在亚德里斯的头上，像是胶体一样滚了一圈，然后顺着领口被亚德里斯重新收回去。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小雄虫在脑海中模拟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场景，思考是不是应该向索祺解释一下。
凯希和希尔恩同亚德里斯分享过，等到成年之后，雄虫注定会拥有有很多伴侣——除非你在繁育上有着难以弥补的缺陷，不然基本是无法拒绝的。
或者，雄虫也可以选择承受繁重的抚慰任务替代。但是又有哪个雄虫愿意看着其他雄虫理想的生活，放弃自己的前途，把自己一直困在贫苦和枯燥重复的工作中呢？
亚雌和雌虫被教育得很好，若能恪守本分忠诚职责服从命令，便可以作为雌君或雌侍获得所谓的幸福；若能承担起繁育的责任，那些曾带来短暂疼痛的不适都会在雄虫的抚慰中升华，得以享受独自无法感受到的安宁和愉悦。所以雌虫听话、忠诚、沉默，亚雌撒娇、依恋、顺从...
亚德里斯的两位同伴惶恐而高兴地接受了这些。
而亚德里斯现在看着索祺走过来，不知道应该自己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本就因为佩雷格林的事情而心绪复杂，此刻被索祺这样撞个正着，更是让他有种被当场抓住的窘迫感。他没想好该如何向索祺介绍佩雷格林，又该如何向佩雷格林介绍索祺，同时如果索祺问他这笔钱的来源是什么，他又应该如何回答。
但是索祺只是提着箱子走到亚德里斯的身前，问：
“亚德里斯，是否能够请您以及这位朋友一起吃个饭呢？”
他自然地看向佩雷格林，带着一种礼貌性的、对陌生存在的确认，没有流露出对于样貌的惊异。
亚德里斯磕磕巴巴地运用着自己并不熟练的雄虫权威，接过了索祺手中的行李箱。
雄虫做好了很沉的准备，于是差点把自己提起来。
索祺用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向佩雷格林自我介绍着，仿佛他们早已是熟识的朋友。相对的，佩雷格林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他犹豫了片刻，伸出没有拿项圈的手，轻轻浅浅地与索祺碰了下手指。
算是握手。
...
“喔，你工作间隙来探望我，就是想要替系统告诉我那个雄虫帮索祺提箱子啊。”
寸头的雄虫躺在病床上，百般无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在上面用精神力翻花绳。他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旁边的柜子上面放着雄保会送来的新鲜果篮，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也不是什么好虫对吧？真是做作，玩都玩了，还没纳上雌侍，倒是先去买雌奴了，用的不会是索祺的积蓄吧。拿什么未成年当幌子，我当时还没成年的时候，雌君都定好了。”
诺雷看到那个果篮，更是觉得心烦意乱。
他只猛地抬手，将果篮扫到地上，雄虫喜欢的奇异果车厘子黑加仑散落一地。
“做做样子的廉价水果。明明就有快速的恢复仓，说什么那种只有A级及以上重伤的虫才有资格用。”
他冷哼一声。
而医生站在旁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他没带眼镜，语气冷淡。
“你从哪里购买的诱导剂？”
诺雷挪挪身子，一派无所谓的态度。
“这重要吗？比起关心这个，你还不如去问问系统为什么针对我。工厂的流水线不是一直还在生产，基本上雄虫开办的市场就会有吧，派对里面也都会带几支。放在几十年前，这可是家庭药箱中的必备，如果是那时候，索祺这样的亚雌还不是点点手指的事情，”
说着说着，他忽然来了点兴味。
“怎么，你还没有改变想法？雄父让我劝劝你，别给家里蒙羞，做个手术多简单的事情，我不相信你自己当了医生不知道这个。”
“还是说，一直给那些可怜的病虫当安慰剂给你做出荣誉感成就感啦。我很好奇，他们就没有在你面前暴露出血刺乌拉的丑态吗，你不会厌烦他们的眼神吗？你永远不会有机会看见他们会有怎样的媚态，怎样的顺从。”
“...我可怜的表哥？”
而阿利斯泰冷冷地看着他。
“别给家族蒙羞的是你。”
“家主说了，再做出这种游手好闲的事情，就去把你拉去做罐头。”
亚德里斯：[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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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尴尬的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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