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凌云沉默，手上继续用力想将司机从驾驶座上拽开。
但大概是因为司机死亡的时间不长，躯体还相对柔软。
在闻人凌云拉拽的时候，司机的身体异常沉重，双脚更是死死卡在油门和刹车上。
整个出租车车身立刻发出激烈抖动，连带着方向盘也开始失控。
闻人凌云控制不及时，出租车直接和巡逻车相撞，碰撞太突然，萩原研二脑袋重重向前磕在方向盘上。
“闻人！”
萩原研二来不及顾及自己的情况，赶紧稳住车辆看向出租车。
闻人凌云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出租车里跟着颠簸，左右摇晃像是同时被车辆从不同方向撞过来。
体验过整个人像是被丢进滚筒洗衣机里的经历后，闻人凌云咬牙说出经典国骂。
“艹！”
“也算是让我坐上碰碰车了！”
闻人凌云一边吃力控制方向盘稳住司机尸体，一边咬牙切齿：“日本你最好快点给我出政策，55岁以上的老人都给我没收驾驶证！”
“自己开什么车啊！学学中国给60周岁以上的老人开通的半价或者免费乘坐地铁、公交专属的老年卡啊！”
直播间里大家本来正为闻人凌云提心吊胆，生怕看到翻车的事故现场。
没想到被她吐槽的一句话逗笑，紧张氛围顿时消散。
【哈哈哈，神特么老年卡！】
【嘀！学生卡！】
【补充一下，日本其实也有类似老年卡的优惠政策。】
【但他们老龄化的问题实在是太严重了，所以老年卡的门槛基本上都是从70岁开始。】
【完了，怎么越看越像几十年后我们会面对的状况。】
【铁定啊！现在已经延迟退休时间5年了，再过十来年，都感觉得延到70岁、65岁退休。】
【……我来看直播是凑热闹的，不是让你们来伤害我的！】
【天杀的我才上班三年！怎么还要上40年才退休啊！】
眼看网友们讨论的话题越来越歪，闻人凌云那边重新遇到危机，又将他们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回来。
有网友注意到变成远景拍摄视角的变化，凝神一看只觉得心惊胆战。
车水马龙的繁华夜景中，代表车流的密集光点，正像是河流一样，从不同道路并入一条更宽广的河流中。
【别聊退休了，我们这些996的牛马活不活得到退休都是个问题。】
【快看直播！闻人警官他们马上要进入一段并流公路了，前面还是大弯道，行驶难度和车流都上去了！】
【要是再控制不住车辆，怕是要出连环车祸了！】
【我靠我靠！真的！】
【不要啊！要是真发生连环车祸，没几十个的人员伤亡绝对是停不下来的！】
闻人凌云和萩原研二也发现了。
萩原研二死死握紧方向盘，此刻他无比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态度强硬，让闻人凌云留在巡逻车里，换他去控制出租车。
“闻人！再快点！”
萩原研二声嘶力竭地喊着，恨不得自己马上和闻人凌云交换位置。
什么没有驾照的非法驾驶他也不想管了。
“嘘，别喊。”
越是危险紧急，闻人凌云越镇定。
她不再管什么对待遗体的尊重，直接揪住出租车司机的领口，将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拽起来，又通过中控台的空隙丢到后排。
“对不起，这时候顾不上什么尊重逝者了。”
【没事，可以理解，咱也是在救其他人，到时候送束白菊花就行。】
【 1】
【 2】
【闻人警官再怎么不尊重，都比前段时间那个让七十多岁老人连车掉下深坑，三个月后才捞起来的事情好。】
【那个是真的很地狱了……】
【就说啥工匠精神都比不过俺们Chinese的高效、以人为本。】
闻人凌云刚说完，前方就是不同车道车流交汇的路段。
看到闻人凌云坐进主驾，双手握住方向盘，网友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半场开香槟。
【芜湖！完美解决！】
【还得是我们中国女人了！机智勇敢有力量！】
【鼓掌！】
不过也有人看出了不对劲儿。
【等会儿……你们半场开香槟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各位，你们发现没有，闻人警官她好像愣住了。】
闻人凌云久违地双手握住方向盘，距离她上次这么做，还是在上次。
也就是四年前，她高中刚毕业被送去学驾照，考过手动档C1驾照后，就留学来日本，再也没碰过车的上次。
首先闻人凌云能确定，自动挡的车是比手动档少个离合踏板，所以只剩刹车跟油门是正常的。
萩原研二一直控制速度和闻人凌云并排行驶，在看到她坐上主驾时本来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劲。
特别是在闻人凌云突然转头看向他，呆呆地、嘴巴一张一合问他，“萩原，左边油门还是右边刹车啊？”
萩原研二感到绝望，“闻人！你这一个也没说对啊！”
“油门在右边！左边才是刹车！你可千万别踩错啊！”
难怪刚才闻人凌云说她没日本驾照让他来开车。
要知道她是这样油门和刹车都分不清的水平，萩原研二也不敢让她来开车。
闻人凌云着实感到委屈，她在国内考完驾照后四年多没碰车，忘了怎么开也正常啊。
要让她先慢慢接触回想，正常驾驶也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就是遇上的情况太特殊，让她一个四年没碰车的人，马上就变成老司机也不可能。
萩原研二不想给闻人凌云压力，但前方就是交汇处了，他一边往前行驶，亮警灯提醒其他车辆放慢速度避让，一边叮嘱闻人凌云。
“刹车在左边，闻人你左脚慢慢踩上去就可以。”
“不要着急！”
警车显眼的灯光和特殊声响让行驶中的车辆不约而同放慢了车速。
可也有做了亏心事，看到警察就心虚害怕的人。
在发现前方有警车后，心跳迅速加快，想到自己不久前犯下的违法乱纪事情。
一下就慌了，以为警察是来抓他的，猛踩油门就想逃。
这一逃就不得了，直接撞到了萩原研二开的巡逻车。
好脾气的萩原研二都没忍住怒骂：“混蛋，没听见警灯在响吗！你犯了什么事遇到警察就想跑！”
巡逻车被撞顿时偏离方向，也挡住了闻人凌云所在出租车的行驶道路。
“碰——！”
闻人凌云和萩原研二两车相撞，吓得其他车辆纷纷踩刹车。
唯独闻人凌云他们惯性使然停不下来。
萩原研二驾驶经验丰富，还能忍住碰撞疼痛迅速控制车辆。
他在颠簸中强撑着睁开眼睛，想要去看闻人凌云的状况。
哪怕没有像是和降谷零他们在警校相伴成为朋友的羁绊。
在这一瞬，萩原研二回想起他和闻人凌云认识后的每一幕相处。
不管是剑拔弩张的初时、还是他和闻人凌云搭档巡逻值班的默契、包括那一晚他背着闻人凌云回宿舍……
这一幕的一幕，都让萩原研二脑子里一点都不想闻人凌云出事的念头，变成他想要向神明祈望的恳求。
闻人！绝对、绝对不要出事啊！
他不允许！
萩原研二在向神明恳求时，闻人凌云的状态就不怎么好，她就差在车里被摇得托马斯回旋了。
“出租车让我开成碰碰车真的好吗！”
别完事了出租车公司要让她赔钱吧！
她本来就把开车忘得差不多了，只能凭身体记忆，一边咬牙踩刹车一边尽力控制住方向。
橡胶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声音，连带着还有股像是橡胶燃烧的难闻气味。
出租车左摇又晃，车尾一连砰砰砰撞到好几辆车。
最终才在闻人凌云猛打方向盘的控制下，车头方向倒转停下，和萩原研二开的巡逻车面对面。
这像是好莱坞动作电影中惊险追逐戏份中才有的大场面片段，硬生生成为这场现实中的救援片段。
直播还在继续，跟踪拍摄的微型摄像机从远景切到近景。
推进拍摄闻人凌云和萩原研二隔着两道前挡风玻璃，紧张喘息看着彼此的画面。
直播聊天静默了好几分钟，才有人缓过神来。
【……】
【说这不是在拍电影我都不信！】
【最后这一幕真的太绝了！我直接幻视动作竞技电影中的男女主角在大结局中对视！】
【绝啊绝啊！！】
【截图了，真的太有电影氛围感！】
【这一幕做成切片绝对爆火出圈！我马上就去做！】
【闻人警官她还好吧，差点就以为她要车毁人亡了，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别说是你，萩原警官也担心死了，刚刚直播画面里你们看见没有。】
【他的表情超级可怕，那种想用自己去换闻人警官的感觉。】
【啊啊啊！看到了！非常之好磕！】
【看似高冷实则胆大就是莽的熊猫妹女警VS表面风流其实想用一命换一命的霓虹男警】
【不管是BG还是BF都很好磕！】
网友们磕生磕死，闻人凌云他们则惊魂未定。
萩原研二反应过来，顾不上自己还头晕，觉得眼前世界在旋转的症状，立马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冲向闻人凌云。
“闻人！你没事吧？！”
主驾的车门玻璃早就在刚刚接连的碰撞中碎裂得不成样子。
萩原研二拨开车窗碎玻璃就捧着闻人凌云的脸仔细查看。
“你头上有没有伤口？手上脚上呢？心脏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肋骨断没断？！”
闻人凌云眨了眨眼，伸手戳了下萩原研二的额头，“我没受伤，但是萩原你额头流血了。”
萩原研二一点不在乎自己，“不小心磕到了，只是小伤，你真没有受伤吗？”
“真没有。”闻人凌云拍了拍萩原研二的手臂，示意他松开自己。
一再确认后，萩原研二终于松了口气，大口喘息着，双手直接抓出车门窗框支撑自己。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经历过这一切，闻人凌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仰脸看向萩原研二，问他，“萩原，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去考个日本驾照。”
“你觉得怎么样？”
萩原研二笑起来，“去考个吧。”
“不过考试的时候，闻人你可要记住右脚是油门、左脚才是刹车。千万不要像这次记反了。”
“不会的。”
闻人凌云脸上漂亮的笑容，跟她那双在漆黑夜晚里，就像是盛满的星星的漂亮眼睛都闯进萩原研二的视线里。
“那在我拿到日本驾照之前，萩原你就当一段时间我的专属司机吧。”
夜晚的风温柔清凉，像是一只手轻抚勾起闻人凌云脸颊的一缕头发。
萩原研二听到后愣住，他突然意识到这是闻人凌云对他巡逻前说的那句话的答复。
也是让他清楚意识到，他就是从这一瞬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闻人凌云。
“另外。”像是觉得萩原研二的心脏跳得还不够快一样，闻人领域又冲着他眨眼补充说，“明天跟我来场约会吧。”
萩原研二睁大了眼睛，彻底意识到就是这一瞬间了。
他的心跳从车祸危机的刺激，成功过渡到发现喜欢的按捺不住。
在一众发生碰撞被迫下来的车流中，他们这两辆破损相当严重的巡逻车和出租车成为绝对的中心。
夜风清凉，吹在他们身上有种劫后余生的冷汗和轻松。
闻人凌云下车和萩原研二一起靠坐在巡逻警车的前盖上。
顺着风声传来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是警部派来的支援。
哪些被牵连车辆上受伤的乘客得到一一救治被带去医院，赶来的多名交通警察也纷纷跟车主沟通处理本次事故。
那位已经去世的出租车司机，闻人凌云和萩原研二帮着从车里台上担架，由救护人员拉上了裹尸袋的拉链。
闻人凌云叹息一声。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证死亡，但却是她在成为警察后工作中的第一次。
“希望这次事件后，能警醒其他高龄驾驶员。”
萩原研二感叹：“希望吧。”
看直播的网友们跟着不好受。
【这把年纪了还在当司机工作，也是努力生活的人了。】
【是啊，只是没想到会这样，老龄化带来的影响真的很大。】
【看着太让人不好受了，这个年纪跟我爷爷差不多，我爷爷也还在种地种菜的很辛苦。】
有人处理事故后续情况，闻人凌云和萩原研二终于可以离开了。
他们巡逻车的车身上碰撞痕迹不少，保险杠更是被撞得凹陷，但幸好还可以正常行驶。
是他们把巡逻车开出来的，无论如何也要开回去才行，不然毛利小五郎得气得跳起来。
【好惨兮兮地把车开回去啊。】
【警车撞成这样，闻人警官他们回去会不会被领导骂啊？】
【应该会吧，但是问题应该也不大。】
【毕竟顶头上司的那位毛利警官看着就挺老油条的，估计他会帮着跟上司糊弄。】
【哈哈哈，这就是有个老油条混子上司的好处嘛。】
闻人凌云和萩原研二没有直接回交番，反正还没到下班时间，还不如继续巡逻。
萩原研二开车，闻人凌云坐在副驾上，看着公路上的车流和不远处繁华城市中闪耀的霓虹，只觉得眼皮沉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了。
【闻人警官睡着了？】
【经过刚才的事故，也该休息一下了。】
【是啊，这么惊险，换我马上倒地上就睡。】
【你那叫睡吗？分明是吓到失去意识。】
【……你闭嘴！就你知道！】
网友们插科打诨，巡逻车里却是安静极了。
萩原研二余光看向后视镜中闻人凌云乖巧睡颜，城市中的霓虹光影，照在车窗上也映在闻人领域的侧脸上。
将她出众干净的眉眼衬得更漂亮。
长而翘的睫毛、柔软看上去就很好亲的嘴唇、挺翘精致的鼻子、以及她对可以自然睡在他身边的完全信任……
萩原研二轻轻勾起嘴角，巡逻车开得更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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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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