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奚吃过午饭就去找顾越陵了。
期间顾玢阳千方百计地找他求和，迟奚眯着眼睛，给顾玢阳发了个问号顾玢阳马上就安静了。
这时手机页面里只余一个红点孤零零地悬着，是黎今，黎今还在等他的回复。
迟奚咬了下嘴唇，觉得有些为难。把黎今放身边他不知道要黎今做什么，让黎今自由地乱跑又担心黎今会因为某种命运的惯性撞到闻檀，但是瞎折腾人让黎今做些乱七八糟单纯浪费时间的事他也做不到。
迟奚想了半天，有些犹豫地回复黎今，“要不，我给你找个学上吧？”找个学上，应该就接触不到闻檀了吧？
说完他自己都心虚，赶紧把手机按灭了。
周继哲刚又输了一把游戏。
实在不能怪别人，他自己打着打着老走神。点的陪玩就算是天神下凡也带不动一个想死的猪。
他开着直播，弹幕早沸腾起来了，一半调侃他：技术抠脚、操作下饭，除了钞能力实在没什么好吹。以往战绩还是很顶的，不过看今天这表现，是代打没跑了。
一半维护他：你才找代打，人家每次打游戏都开直播的行吗？就是嫉妒我们少爷顶配高富帅，酸鸡一群，少搁那叫。边维护边刷了一堆火箭。
周继哲都不认真看，反而发呆，只在特效铺了一屏的时候反应过来，“别给我刷礼物，不缺那点，妹妹们留着自己花吧。”
周继哲摘下耳机，木啦吧唧地打开手机点出语音开始听，“……我有空的，主要看你。你家人都好吗？昨天太忙没有来得及问你。”
然后又发了一条，“其实我想问你还好吗？主要是担心你。”
你还好吗。周继哲心里又念了一遍，心想，怎么这样？他耳缘爬上一片红。
我好吗？我当然好，你既然肯问我，那我想跳楼也得爬下来，想撞死也会踩刹车，不小心摔泥坑里气炸了也会很快站起来洗把脸体体面面地告诉你我很好。你肯这样想着我，我不快意也快意了，不好过也好过了。
但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出此一问，是心里真的记着我吗？
他想了半天这件事，打游戏也想，开直播也想。想的时候心脏鼓动着，像马上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唱歌。
他不明白，于是又遵内心又听了一遍。
不免发现其他事。比如说迟奚是刚睡醒吗，好像是，还带着鼻音，温温吞吞的，像某种过分无害的动物。
他又听了一遍。
反应过来的直播间已经满屏问号，都在问他干嘛，笑这么开心，是不是他爸突然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他爸关系誓不两立。他还干出直播他后妈捉奸亲爹这种事，差点把他爹和他后妈双双气死。他爹骂他，周继哲冷笑：你俩气死这不正好？同年同月同日死，一起下地狱。自此在互联网上一战成名。
周继哲先惊讶，“什么，我爸死了？这么大的喜事我怎么不知道？”
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不是。这件事说不清楚，就是吧，唉。”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心里正乱着，情感压过了理智，粉色泡泡抚平了大脑皮层的褶皱。就因为迟奚几句话，周继哲现在丧失了行动能力，他爹站他前面放鞭炮他都没力气抽他爹。
周继哲咳了一两声，眨眨眼睛，有点犹豫又有点期待地问，“就是吧，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很好呢。”
然后周继哲开始很积极地读弹幕。
“就是喜欢呗……不是吧，另一个人明显很不值得啊，家庭混乱，不够有钱，长得吧，说实话挺帅的但不够配那个人……帅的程度？就，和我差不多吧。”
“周少看上哪个妹子了，给我们看看呗……我说正经的呢行吗。”
“可能那个人有白骑士综合症吧……什么是白骑士综合症？我查查。”
此时又有一大片笑他文盲的，平时周继哲指定翻脸，现在却嘟嘟囔囔地念百科，眼睫垂下来，乍一看温柔得很。
“?白骑士综合症是一种心理现象，表现为个体通过过度拯救或庇护他人来获得自我价值感，常伴随自我需求忽视和潜在的关系操控倾向?……”
周继哲读到这儿就关上手机，“那绝对不是。”
迟奚还操控他？不给迟奚勤打着点儿电话迟奚都快忘了他了。
等等等等。周继哲忽然想起黎今。他记得黎今这小子前半辈子过得凄风苦雨甚是悲凉，父亲欠债跑路天涯，母亲重病药石无医，自己还小小年纪缀学打工来湟川给他妈治病了。
这样的话，黎今、是不是、还、挺符合、那个、被拯救对象的？迟奚不会真有什么白骑士综合症吧！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周继哲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但又下不去手。
于是想个打电话咨询一下他的心理医生，这白骑士综合症怎么看怎么像玛丽苏小说自己编的设定，他确定一下到底有没有这种综合症。
未遂。原因是他办公室门被一脚踹开了。
“周继哲？”来人挑了挑眉，“希望你不介意我就这么进来。”
“我介意，要不你退回去再敲一遍门儿？”周继哲扬起眉，嘴角扯出个笑，转头视线锐利起来，“谁把你领进来的？王恒？”
王助理缩着脖子不看他。
“王恒，你被开了，滚吧。”周继哲冷笑了一声，这就是直播间众人看到的最后一幕，然后周继哲下播了。
“你来干什么？”
“迟奚前几天给你汇款了，为什么？”
闻檀不在迟奚面前的时候精神状态还不错，眉目绮丽秾艳，像夏天最热的那段时光。
他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没等周继哲招待就坐下摸出一只墨绿的小铁盒，打开是排列整齐的沾满糖粉的柠檬味硬糖，然后捡了一块儿放进嘴里，糖块在嘴里滑动着，别人看向他的时候，给人注视着一只鸟的感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周继哲说，“你自己去问迟奚啊。查人查到我头上来了，你只是个养子吧，你有什么资格打听迟奚的事？”
“你冲我叫什么。”闻檀也不发脾气，吐出的话语却像刀，“你也就这点本事，我想问什么高深得还问不出来。”
闻檀一边说，一边又从盒子里摸出一枚糖放到殷红的舌尖上，指节白得简直像骨骼，“你现在也不好过吧，你爸你叔叔都在逼你是不是？”
“就这个娱乐公司，你妈妈给你留下的，一年比一年亏得多，这样下去你自己的公司也会被拖垮吧，落水狗一样。”
“但现在你只要告诉我迟奚的动向，我就给你资源，怎么样？”
周继哲知道闻檀说得是真话。他和迟奚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比如说他从来没去过迟奚的生日会，道理也简单，他不够格，仅此而已。迟奚家是干什么的他都不知道，只是在很多年的相处中模糊感知到很多年前众人对迟奚的客气似乎并不是单纯因为某个家世出众的追求者。
即使是做为养子的闻檀，轻轻吹口气也能把他纸糊一样的公司吹跑。
但周继哲就是不想松口。尽管不松口处境可能会变得危险，他也不想松口。
就是不想。
闻檀不介意给他点时间让他脑子清醒一下，自己款款走到沙发边坐下，冲他挑衅地笑，“你可想清楚了。”
这是真的危机时刻。不听闻檀的，闻檀收拾他像收拾盘菜一样。
迟奚，你为什么人那么好。当初我后妈的儿子作弄我的时候你为什么帮我，你就应该不管我，把我扔那里，反正我顶多多挨几巴掌，多被骂几句，我又没那么脆弱，死不了。这种事情太常见，别人都嫌不讨好所以不管，偏你不同。
拉我那一把对你也没好处，反而给你惹麻烦，虽然以你的背景也算不上什么麻烦。你帮我一次，反而被我赖上了。
你要是有所图就好了，但你不会。我要是安分点就好了，但我也不会。也许比起早逝的母亲我更像父亲，贪得无厌，欲壑难填，我不该这样。你第一次见我时，脸比现在还尖，你生着病，眼睛却那么亮，我一辈子也不想忘。你苍白的脸上有一点笑影，你说你会帮我，但你看起来好脆弱，瘦得让人心疼。那天回家我跪下朝财神爷起誓，说我想保护你。
周继哲眼睛垂下来，“……不行。”
无论怎样，我都想保护你。我起过誓，不会变。
周继哲抬起眼的时候闻檀已经鬼影似的飘到他身前，雪白的脸，殷红的唇，漆黑且不透光的眼瞳，像已经冤死了几百年，“你还不愿意说？你也被他哄了吧。”
闻檀像早已预料到一样轻轻笑了，“你以为他真拿你当朋友，保护你，爱你吗？他才不会，他把你当狗呢，一开始他遇见你的时候，都不会告诉你名字。你这样维护他有什么用，他不记你情的。”
闻檀脸色惨白。
“闻檀你有病吧？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傻子，唬弄还是真心我看不出来？”周继哲忍不住了，随即又有点胆寒，“……其实我说真的，你带药了吗？你这脸白得不像话了啊，你死这儿也不好。”
闻檀：……
“多谢您紧张，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闻檀眼瞳细细的一点，嘴角翘着，“谁说真话谁说谎都分不清，你不是傻子谁是。不过我劝你还是告诉我。”
“为什么？”
“迟奚身上有病，你知道的吧？他快死了，但他又不肯治病，我总要知道为什么。”闻檀叹了口气，然后眨着眼睛道，“他们……都很担心他。”
周继哲：对着财神爷许下的承诺，如果违背的话我一辈子发不了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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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白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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