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砂没在医院待多久。
她是心理方面的问题,镇上的医院治不了。
呼吸和心率稳定之后,就准备回家。
夏达海和袁永晴陪在她身边,各走一边。
她夹在中间能清楚感觉到,袁永晴投来的每一道,打量夏达海的不善眼神。
夏达海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牵了她的手,思想早就不跟她们在一个层面了。
李红砂的手好小,好软。
他没有自己的手大,手糙的意识。
夏达海沉浸在飘飘然的世界中,对外界的细微变化,短暂地失去了野兽般的直觉。
李红砂在另一边悄悄伸手,扯了扯袁永晴的衣角,让她收敛一下愈发大胆的目光。
袁永晴不满地哼气声,朝旁挪一小步,躲开她的手。
李红砂挪步子跟过去。
到底是自己的好朋友,只能自己哄。
手要重新拉上去的时候,一个大力将她往左边拉了下。
李红砂又几步退回原位。
转头,抬眼。
夏达海咬了下脸颊内壁,缓和情绪后,小声地问她:“不喜欢待在我身边吗?”
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大型狗。
李红砂心软得一塌糊涂:“没有。”她好喜欢待在夏达海的身边。
那种心脏永远老实落在实处的感觉,太容易上瘾。
得了回应,夏达海勾起唇角。
情人眼里出西施。往常会避开夏达海的生硬微笑,这次,李红砂却看了好久。
看入了迷。
夏达海是这么个好看的男人吗?
“嘁。”袁永晴感觉自己被排斥了,“丑死了,笑不来非要笑。”
夏达海收了笑。
他以后还是会对李红砂笑,但现在他不想在她朋友面前,给她丢脸。
也许,今晚可以买一本教人笑的书。
李红砂无奈地拉住袁永晴,咬牙切齿的,不知道有多少深仇大恨:“永晴。”
她低低地叫她。
袁永晴再不高兴,也给面子地牵住李红砂另一只手。
三个把日子过好的人,像小学生一样手牵手,走了好长一段路。
路过田埂,正好岔路左转再往里走几步,就到夏达海养鱼的地方。
李红砂今天昏倒了,夏达海盘算着,给她补补身子。
他是老一辈的想法。
什么毛病都爱食补。
于是夏达海牵着李红砂的手,要往左转。
但右转是回家的路。
袁永晴想带李红砂回家。
她太累了,应该先好好睡一觉。
李红砂站在中间,手被两人朝两边拉开,呈两个大于符号。
袁永晴前进感觉到阻力,利落转身:“去那边做什么?”
她姑且端一副讲和的态度。
夏达海侧身看了眼李红砂,姑且好脾气地跟她解释:“我去给红砂捞几条鲫鱼炖汤补身子。”
袁永晴不反对吃的事:“你去就行了,干嘛要红砂去?她现在该回去睡觉。”
“快四五点了,”夏达海估计时间,“红砂睡眠不好,现在回去睡了,晚上会失眠。”
袁永晴哽住,下秒不甘示弱:“我会算时间。”
夏达海根本不会信她:“我怕你也睡过头了。”
不都说女孩子做什么事都爱一起。
袁永晴说不过夏达海,她一咬牙,一跺脚,甩李红砂的手:“红砂,你看他!”
撒娇也没用。
大学几个室友争宠,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李红砂面对两边都很亲近,但不和的情况,一般选择按自身实际情况行事。
她眨眼望天,好生感受了番脑袋。
李红砂稍稍使劲,把袁永晴拽到身边:“我还不困,我们去看夏达海抓鱼吧。”
她的小说结局没有进展,看夏达海做事,总能迸发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袁永晴心中大恸:输了!
左边的田埂宽度短小,勉勉强强挤下三个人并排走。
安生没多久,前面驶来辆摩托车。
夏达海不得已,绅士地退到后面,给两位女士做护法。
袁永晴向后瞥了眼,其实,不谈夏达海那点儿毫不遮掩的不纯心思,他这个人没多大的毛病。
她也丝毫没意识到,任何出现在李红砂身边的男人,她都会不由自主地防备。
快到夏达海的鱼塘,还没看见水,先听见几声求救。
“有人吗?”
“我摔进田里了,能不能帮我一把,拉我上来!”
夏季田里新种了秧苗,不到收割干涸的季节,田里都是水霍着泥,掉下去了不容易爬上来。
李红砂循声跑过去,夏达海也跟着。
他捞过不少观光的游客,捞人这种事,他比李红砂熟练。
就袁永晴一个人没上前。
那人呼救的时候,她皮都紧了,像彼得一激灵,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听错的话,这道声音,她应该认识。
前面李红砂递了树枝过去,夏达海摸摸她的头,说不用这个,让她在一旁等着。
夏达海迈了条腿出去。
雨后的田埂斜坡干得没那么快,看着湿滑,他这一步却稳稳地立在土里。
夏达海朝田里的人递出手,男人抓住他,在他的指挥下,踩着土地凹陷的地方,蹬松土块迈上来。
袁永晴看见半边身子、脸上都是泥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后退一小步。
确定了,是熟人。
男人上岸后,很狼狈,一身墨蓝的西装被泥土染作了黑色。
李红砂给他递了纸,也无济于事,男人挽起的袖口内侧,颜色特殊的刺绣,她认识,这身高定不便宜。
男人之前掉下去还压倒了几根秧苗,向夏达海和李红砂道谢后,他问看着更像本地人的夏达海:“请问你认识这块田是谁家的地吗?我好联系他们给予相应的赔偿。”
说话间,他的视线扫过李红砂的脸。
李红砂莫名有种他认识她的感觉。
这块田的主人家,正好是夏达海家的亲戚,他给男人报了电话号码。
男人的手机泡过泥开不了机,他记性好,默念一遍背下号码后,再次道谢。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朝袁永晴走去。
这个陌生的男人身量虽没有夏达海生得高大,但很有气质,挺拔的身姿迈出的步子干净利落。
走路间,他还不停地换李红砂递给他的纸巾,一根一根地擦干手指上的污泥。
泥渍擦去,白皙纤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像是蒙上一层光。
不同于夏达海,且完全相反的,另一种漂亮。
他走出去的气度不凡,气势也很凌人,她那个脾气强硬的小姐妹,此时此刻面对迎面走来的男人,居然不退不躲,也不反击。
男人到袁永晴面前,二话不说地拉住她的手,把人牵到李红砂这里。
挽起的袖口,泥渍干巴,不会滴泥水下来,用纸擦干净的手指,几根落在袁永晴的后颈上。
压住,逼她弯下腰,行了个九十度标准的礼。
“我的未婚妻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李红砂想起来了。
这样漂亮的手,袁永晴找她帮忙联系过学画画的朋友,约了一张九百元的稿。
根据一张磨蹭后颈,阳光遮住两人眉眼的照片,画的一幅水彩。
她那时就觉得,袁永晴和她男朋友的这张亲密照片,不太正常。
似乎,磨蹭间,点点渗透袁永晴的生活。
事实也的确如此。
眼前这个男人,袁永晴的男朋友,对袁永晴的生活有着极高的控制欲。
她们每次聚会,袁永晴都会接到这个男人打来的电话。
不催袁永晴回家,不提醒她注意安全,只在袁永晴老实地说了时间、地点后,安排一辆车等在外面。
饭后的钱自然是他付的,第二天袁永晴再来学校,会反常地穿一些长衣长裤。
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成年人心知肚明。
道歉之后,不等李红砂开口,男人带着袁永晴直起身子:“你应该是第一次见我。”
在此之前,他跟全寝室的女生,都保持了诡异的社交平衡。
李红砂也因他这句话,想起大学时经常收到他给室友送的小礼物,但他从不在她们面前露面。
结块的泥巴挡不住男人的风度:“我是杨俊熙,袁永晴的未婚夫。”
若非身上沾着泥,他这个时候已经向李红砂递出手,友好地交握了。
夏达海听过他的自我介绍,才放松紧绷的身子。
救上来的男人,突然压着女朋友的好朋友上来行大礼,袁永晴还一言不发,想想就奇怪。
不过现在放心了。
袁永晴未婚夫来了,她应该很快就要离开包头村了吧。
“我听说了小晴的过失让你昏倒的事。”杨俊熙习惯性地摸进西装兜里找支票,支票簿脏兮兮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李红砂和夏达海礼貌地移开视线。
袁永晴噗嗤地笑出声。
杨俊熙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把支票簿放回去:“你可以提出你的损失,我会给予相应的补偿。”
换旁人来看,可能觉得这个男人做尽了上位者的姿态,自作主张地插进两个女生之间的龃龉,大言不惭地要替未婚妻做出补偿。
很没分寸和边界感,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但李红砂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先看向了一旁偷笑的袁永晴。
从被硬拉过来压着道歉,到他替她做主,袁永晴除却一开始的慌乱,只剩轻快。
看似畸形的关系,两人都乐在其中,并无伤害。
那就可以了。
杨俊熙在李红砂眼里,因为袁永晴的态度,变成一个,靠谱的,惯爱给女朋友处理麻烦,当她坚实的后盾的形象。
李红砂不再防备:“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们已经说开了,而且永晴没有做错什么。”
杨俊熙深深地看着她:“我冒犯到你了?”
几句话的功夫,不光李红砂意识到了,就连夏达海都看出来,袁永晴的未婚夫在察觉距离和过失方面,过于敏锐。
“没有。”袁永晴替李红砂回答了,“红砂不是在意这些小地方的人。”
杨俊熙不赞同地蹙眉:“说过多少次,不要随便替别人下决定。”他又向李红砂道歉,看出她真的不在乎,才教训起玩失踪的未婚妻:“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来这里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变戏法般,从兜里拿出一瓶旅行包装的驱蚊液:“该带的东西一样不带,手上被蚊子咬多少包了?”
把袁永晴露出来的手臂和脚都喷了一遍,不顾李红砂和夏达海的目光,蹲下来帮袁永晴抹匀。
“我查了你的大眼IP,社交状态,才订了最近的机票找到这里。”说着,站起身,双手压住袁永晴的肩膀,“能不能别再让我这么担心了?”
李红砂在思考,高定的西装口袋不做摆设,而是用来装这些小玩意儿吗?
夏达海凑近她,严肃地问:“你朋友的男朋友精神状态正常吗?要不要报警?”
哪个正常人,女朋友只离开一天,就通过这些小渠道,一路找到这个位置。
太精准了,就算袁永晴发社交动态,也不至于这么快锁定包头村这么个小地方来吧。
袁永晴拉下杨俊熙的手,撒娇地晃晃:“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嘛。”
没半点要改的态度。
杨俊熙看着对他来说,许久未见的女朋友,气红了脸地抿唇。
真是,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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