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在身后关闭,沉闷的撞击声在甬道中回荡,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分开押送!”为首的守卫队长,厉声喝道,声音在狭窄的甬道里激起回音,“紫衣服的那两个个怪人,关到东区重犯区!这两个闹事的,送去西区玄字牢!看紧了!”
两名身穿漆黑甲胄、面甲下只露出冷酷眼神的守卫应声上前,动作粗暴地抓住宋玉成和云照渊的胳膊,将他们强行分开拖拽。
“老实点,才金丹就敢在黑石城门口闹事。”推搡着她的守卫语气凶狠,带着一种本地人对外来者的天然优越感。
甬道幽深曲折,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粗糙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嵌着一扇由整块暗沉锁灵石构成的牢门,门缝里偶尔传来铁链拖曳过地面的刺耳“哗啦”声,或是几声压抑痛苦的呻吟,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瘆人。
前方引路的两个守卫高举着燃烧的火把,昏黄跳跃的火光在光滑如镜的锁灵石壁上投下扭曲摇曳的身影,将整个通道渲染得如同通往地狱的阶梯。
押送队伍沉默地行进着,走在宋玉成前面那个看起来年轻些的守卫,压低声音向旁边年长的同伴搭话:“老哥,听说了没?白水城那帮疯狗,昨儿个又在西边边境搞事了?”
年长的守卫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啐了一口道:“哼,何止听说,传讯玉符都炸了,那群天杀的畜生,把‘溪谷村’整个给屠了。鸡犬不留,连村外刚抽穗的蕴灵稻田都薅个精光,真他妈造孽啊。”
“什么?”年轻守卫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那村子不是才百十来口子人,只有几十亩田用,秘境里的灵气和资源本来就不够分,大家伙儿都紧巴巴的过日子,他们烧田杀人图什么?这不是自断根基吗?”
年长守卫冷笑一声,“你小子刚调来内城没多久,还不知道白水城那帮杂碎修的什么邪门歪道吧?他们城主传下来的根本**,叫夺天功。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路数,这功法邪性就邪性在杀人越多,越强,分到的天地灵气份额就越多,他们眼里,除了他们头顶上司,其他喘气的都是行走的蕴灵丹,都是他们提升修为、掠夺天地份额的物件,那群彻头彻尾的疯子,巴不得整个秘境就只剩下他们白水城一家独大才好。”
“夺天功”…“灵气份额”…“行走的灵气包”…
几个词如同冰冷的钥匙,打开了宋玉成的记忆闸门。
一股繁杂的信息洪流,冲入脑海。
关于黑石城与白水城持续百年的血腥敌对,以及秘境运行的残酷规则,此刻清晰地印在宋玉成的脑海里。
这片被称为“遗落之界”的秘境,据传是上古大能炼化先天洞天福地而成。正因其先天特性,秘境内的天地灵气和天材地宝总量恒定,其分配遵循着冥冥中的定数,形成了所谓的份额制。
黑石城选择与外界修士合作,吸纳大量人口,以庞大的修士数量来争取多的资源。再通过内部严密的资源置换体系,实行配给制度,勉强维持着一种相对稳定的秩序。
白水城则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他们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不断发动战争,兼并、屠杀其他中小聚落和修士,以此减少分享资源的分母。通过这种残酷手段,他们提升核心成员的个体份额,只有最顶层的强者才能享有资源的盈余。白水城的统治,根植于累累白骨之上。
这两股势力,已成为秘境中无可撼动的原生巨头,彼此间结下了深重的血仇。
秘境对外来者有着严苛的修为压制,只允许元婴期以下的修士进入。而秘境内的原生修士,得益于浓郁的天地灵气,起点极高。普通百姓成年后基本都拥有筑基修为,城内更是强者云集,元婴修士数量众多。例如看守城门的守卫队,队长至少是元婴后期修为,队员也多为元婴初、中期。面对这样一支力量的威慑,饶仙等最高不过元婴初期、且被秘境规则压制的外来者,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束手就擒。
甚至连关押他们的玄字牢房,四壁、地面、天花板,都是由整块的锁灵石开凿而成。这种在外界极其珍贵、一小块就能引起争抢的灵石,在这里却被大量用于建造牢笼,彰显着秘境资源的丰富程度。
这些关于势力分布、资源规则、秘境特性是如此详尽、清晰且逻辑自洽,仿佛她亲身经历过秘境的百年变迁,或是研读过其核心典籍。然而,宋玉成清楚地知道,这绝对不可能。这些本不该是她知晓的内容。
感觉很诡异,这些知识是凭空被塞进了她的脑子里,宋玉成清晰地记得,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她设定的遗落之界只是一个模糊的背景板,仅仅提到内有原生修士,自成势力,资源丰富。她从未设定过什么黑石城、白水城,更别提夺天功、灵气份额、先天秘境、修为压制等这些详实的规则。
“走啊,发什么呆!”身后的守卫不耐烦地用力推了她一把,宋玉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神却完全沉浸在刚刚的思考中。
为什么这些设定会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脑中?
就像之前…明明没有给角色添加夜视能力,为什么进入黑暗环境时,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又为什么下意识的做出最不可靠的猜测,并且重复这个行为。
类似的异常不胜枚举,每一次都用代码运行、数据库更新、优化体验之类听起来很技术流的理由搪塞过去。
细想起来她居然从未深究过原因,就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的迷雾笼罩着思维,让宋玉成对这些明显不合理、甚至颠覆我“创造者”身份的现象视而不见,轻易地接受了那些站不住脚的解释。
现在,系统因为未知原因彻底下线了。那层一直阻碍宋玉成思考的迷雾,似乎也随之消散了。
逻辑前所未有的清晰。
如果这些设定不是她写的,那它们从何而来?系统为什么能添加修改世界设定?我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它说的“KPI”、“任务”、“眼泪收集”,其背后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哐当!”
沉重的锁灵石牢门被打开,宋玉成和云照渊一起,被粗暴地推进了玄字牢房。守卫迅速锁上牢门,脚步声伴随着锁链的哗啦声逐渐远去。
牢房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但四壁无一例外都是那种吸光吸灵材质,像一个巨大的棺材。
空气冰冷刺骨,灵力被彻底锁死的感觉,放大了身体上的疲惫和心灵上的沉重。
云照渊被扔在对面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身体不住地轻颤,宋玉成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那边传来的的剧痛。
“共感还在…”
宋玉成将云照渊的上半身抱在怀里,又喂给他不知名的补药,等身体上的感觉消散了,才轻轻松开他,云照渊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定定看着她,就在宋玉成低头探看的间隙,云照渊顺着发丝抚在她脸侧,双目对视间,呼吸微微急促几分,声音沙哑道:“玉成,累不累?”
“不累,师兄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云照渊点头,又动作幅度极小往她怀里蹭了蹭,竟是好了也不愿离开半分。
宋玉成嘴角微勾,心道:这也太娇羞了。
牢房外,一阵轻微的银饰碰撞声由远及近。清脆冰冷,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气质阴柔诡谲的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锁灵石栅栏外。他头上饰物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寒光,更衬得他面容俊美却毫无生气。
饶仙微微歪着头,狭长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牢房内的两人,在宋玉成身上反复梭巡,重点落在了她的右臂上。
“啧啧啧…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饶仙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一个筑基期…哦不,严格来说,连筑基都差点意思的弱小神魂,竟然能驾驭住一具货真价实的金丹肉身?虽然这具肉身受了重创,根基也有些虚浮,但境界的鸿沟可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的针,刺向宋玉成的眼睛,“你的剑法。在城门口那一瞬间的爆发,虽然稚嫩,却流畅得不像话,那绝不是靠练习能模仿出来的东西。倒像是本能?”
宋玉成下意识的紧绷被饶仙看在眼里,饶仙很满意她的反应,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悬挂在腰间的古朴的罗盘。罗盘的指针微微颤动着,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幽光。
“这点小把戏,瞒得过那些只懂蛮力的守卫,可瞒不过我。”他慢条斯理地说,“苗疆有门古老的秘术,叫观魂术。在我这双眼睛和觅魂盘面前,神魂与肉身的契合与否,清晰得像秃子顶上的跳蚤。”
“你的神魂塞在这具金丹期的壳子里,就像一个懵懂无知的稚童,硬生生套进了一件沉重铠甲,处处不合身。”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狂热:“但是你的剑法,那种仿佛生来就该握剑、御剑的灵性。错不了,只有宋氏嫡脉,才会有这种天赋。寻常宋氏小儿捡起木棍都能舞出基础剑式,族中更是代代出剑修。你是宋玉成对不对,那个剑仙的丫头,她被杀之前,宋氏可是集了全族之力精心培养的你。”
“不是你在驾驭剑,是灵性在驱使着这具身体。”
宋玉成嘴角僵硬笑不出来,再多说两句底裤都要被扒出来了。
“我找了整整三年,翻遍了能踏足的每一个角落,查阅了无数古籍秘闻!”
饶仙猛地贴近锁灵石栅栏,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石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了最完美的剑骨,我要你的右手,连带整条臂骨,那是铸造外身最完美的骨头。放心…”他舔了舔嘴唇,笑道:“我的手艺很好,会非常、非常温柔地帮你取下来的,保证不会让你感到痛,哈哈哈。”
饶仙三年前出山,带着罗盘,四处寻找合适的□□部件,他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低级的妖丹,一开始便是为了有特殊血承的世家子弟,等集齐这些蕴含强大血脉力量的部件,拼凑出一个拥有绝佳天赋、具备飞升之资的完美外身。便能以外身作为媒引动飞升天劫,实现借壳飞升的目的,而宋玉成身上流淌的剑仙骨血,正是他所求的关键材料之一。
宋玉成听完他癫狂的话,只觉得世界的恶意无穷无尽,癫人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个蓝皮人,打见到第一眼起,那双空洞的眼睛就总是不离她壳子的右臂。
蜷缩在大腿上的云照渊似乎被饶仙话语中的恶意刺激到,他睁开眼睛,目光平淡地扫过,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饶仙的视线被吸引过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笑容:“等衙役审问完你们在城门口闹事的罪责,我自有办法让你们换回去把手臂给我…等着吧,宋家的小丫头。”
说完,他优雅地整了整裙摆,转身离去。
空间再次归于寂静,牢房里只剩下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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